第九十七章、過度(三)
在小木屋內整理好一切,飯都來不及吃,張諾亞就急匆匆地往蒙梭工廠趕去。
他很緊張,因為他不知道說些什麼,才能“洗刷”自己早上裝x過度的罪過。
來到制香師傅宿舍大樓,張諾亞頂着看門人異樣的目光,走進了樓內。
找到204門牌,他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E
t
ez(請進)。”
他打開門。屋內長桌上堆滿碎裂的玻璃渣,木板被烤得發黑。僅存的幾個燒杯分別還分別加熱着。
桑切茲先生坐在地上,面色通紅,表情勉強地看着桌上的實驗。
“還是用蒸餾了?”張諾亞心中一驚,往前走兩步,忽然,唯一一個能被他聞到的氣味進入鼻腔。
他猛地一轉頭:舒南蘊?
坐在角落椅子上的女子,此時早已不再穿着上午的青白色學徒服,而是換上了一身法式晚禮服。
長裙翩翩,白色的靚影。
她面色緋紅,臉上帶着沉醉的微笑。只有一隻手上戴着袖套,裸露的細膩肌膚上,浸滿了汗水。
“張諾亞,我們嘗試用蒸餾法提取費洛蒙,容器爆炸了。”
“南蘊讓我試着從她的汗液里提取那種物質,格拉斯的大師們目前都是這麼做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張諾亞繼續看着舒南蘊,她朝他擠出一個微笑,但整個人看上去卻十分得古怪。
“她怎麼了?”
“我吃了點葯,出汗多些。”
“而且用藥后,出汗的質量也好些。諾亞,我想幫桑切茲先生找到穩定提取費洛蒙的方法。”
舒南蘊艱難地開口,臉上依舊帶着甜甜的笑意。
一瞬間,張諾亞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看了看這個無故作踐自己的姑娘一眼,心中暗暗嘆息。
張諾亞快步走到實驗桌前,取下正加熱試管的酒精燈,麻利地將其熄滅。
“你幹什麼!”其餘二人同時大驚失色地質問道。
“桑切茲先生,你想知道什麼是層析法嗎?”
——————
很快,舒南蘊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聽不懂面前這個男子說的東西了。
而桑切茲則漲紅了臉,艱難地跟着張諾亞的思路。
“......用吸附劑將蟲腦提取液吸附在平板上,加大吸附層,形成薄層。”
“選用合適極性的溶劑,一併置入密閉容器內。就可以發現溶劑被逐漸吸到薄層上方,其中溶質組分,則會根據不同的性質,而移動不同的距離。”
“關鍵在於,我們要得知費洛蒙原液的極性。還有一點,我們可以多做幾次實驗,定量分析出所需物質在薄板上的移動距離。”
“那麼我們就能很快找到所需斑點,用碘顯色,刮下它,再用減壓蒸餾法得到所需物質。”
“這樣的做法,比普通蒸餾法,純度和速度都要強太多。”
“並且,香水所需費洛蒙含量很少,這種方法恰好適用於少量物質的分離。如果大規模生產,也是完全足夠滿足需求的。”
張諾亞冷靜地說完全部,也不管桑切茲正努力消化知識的那副滑稽表情。雙手撐在桌面上,認真說道,“那麼,我們現在就開始實驗吧。”
舒南蘊既然用作踐自己的方式,逼他顯山露水,那張諾亞確實沒有辦法,只能照辦。
但既然要展現實力,他就要狠狠地展現自己強大的實力。
因為現在自己所處的圈子還很小。他要讓桑切茲知道自己的天才水平,那麼他們之間的地位關係才會發生巧妙的轉變。
既然不得不裝x,那他就要裝到桑切茲對他言聽計從、唯他馬首是瞻為止。
“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等拿下了桑切茲,再低調也不遲。”
桑切茲很快站起來,動作利索地開始清理起桌上的玻璃渣,並親自去櫃枱里拿出一瓶蟲腦提取液——本來這些雜活都該張諾亞乾的,但顯然現在桑切茲管不了這麼多了。
這孩子......真的是天才!
這樣的人是存在的。他們本來愚鈍不堪,忽然有一天開竅了,比天才還天才!
一定要帶他去古提城,一定要把他剛才說的東西公之於世!什麼胡爾沙植物學家次維特,純純狗屁!咱一定要先他一步發表論文,獲得這什麼層析法的專利!
此時此刻,服用過特殊藥物的舒南蘊,仍然癱坐在椅子上,看着張諾亞的眼神中,充滿了欣慰,但也有些小失望。
他做這些是為了她,他也明白她今晚所作所為的用意。
這讓舒南蘊感到喜悅。但看到張諾亞雷厲風行的動作時,心中卻莫名有些失落。
————製作薄板
————選取強極性甲醇溶劑系統,並用乙酸乙酯進行調節
————薄板點樣
————溶劑展開
最後,桑切茲忙不迭地刮下薄板上的幾處斑點,用蒸餾水混合,再進行減壓蒸餾得到非常小量的目的物質。將它們裝進瓢蟲培養皿中,進行檢測試驗。
編號為3的培養皿中,那一滴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液體滴到一隻雌性瓢蟲身上后,其餘雄性瓢蟲立刻圍了上去,黑壓壓的一大團,壓在那隻雌蟲身上。
這,就是費洛蒙原液,雄二烯酮提取液。
“BRAVO!!!(太棒了!!!)”
桑切茲臉上洪光煥發,跑到角落拿起一個大包,將那些還沾着液體的薄板全部扔了進去。匆匆蓋上瓶塞,將溶劑之類的實驗用品全部往裏塞。
“張諾亞,明天就收拾東西,從他媽的什麼戴爾村趕緊回來!”
“我去找蒙梭先生一趟...明天我要去一趟古提城......張諾亞,我要將你的這個方法發表!”
“次維特發表的論文還只在初級階段。我們先發表,一定會引起轟動!到時候我會接你去格拉斯,真正的香水之都,那裏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
張諾亞冷靜地看着桑切茲的瘋狂。此時此刻桑切茲看他的目光,已經完全與早上初見時大相逕庭。
很難想像,這是僅僅一天內的態度轉變。
再加上自己前身長期的擺爛,無數次地被人認定是廢柴,桑切茲如此的態度更是難以置信。
也從側面證明了,層析法在這個世界的寶貴价值。
“桑切茲先生,您還是在論文上署上自己的名字吧。”
大鬍子一愣,“你說什麼?”
“這只是我運氣足夠好,歪打正着想到的方法。我們東方有一句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我的資質您也清楚,其他人也都知根知底。別人看到了,只會覺得我是抄襲了那位植物學家的成果。”
桑切茲連連搖手,“不是的!不是的!你是天才!”
張諾亞微微一笑,“拜託了,桑切茲先生。我想繼續在格拉斯島學習。等以後,我如果有新的想法了,再請老師提攜。”
“畢竟現在所有人都還認為我是個廢柴。太快了,只會引起無謂的懷疑。”
“我種的月季才剛發芽呢,已經有小商戶向我預訂了。過段時間就是戴爾村的豐收節了,我還答應人家去幫忙張羅盛宴晚會呢。”
“就讓我繼續這樣的生活吧,也挺好的。等我成為正式學徒,再考慮別的,完全不遲。”
桑切茲冷靜下來,放下了手中的包,臉上神色為難,最終卻又將它拿了起來。
“好的,張諾亞,我聽你的。”
“但這篇論文我一定要發表。由於禁魔的原因,促進了科學的發展,我們弗國化工一直是大陸首屈一指的存在,絕對不能在技術上被胡爾沙人趕超。”
張諾亞的記憶顯示,西格洲存在魔法。
最為人熟知的是煉金魔法,來源於中世紀流傳下來的古老鍊金術。
說是魔法,但本質上它的強度非常之低,很多方面與現代科學有大量相通之處。普通的鍊金術師,就是普通的化工工人,在專業性上甚至還不如後者。
煉金科技與現代科技的衝突,使得大陸上出現了一些“禁魔之地”。
弗朗西斯公國則正是少數幾個嚴禁煉金魔法發展的“禁魔地”之一。
“你放心,只要你哪一天想要發表相關論文,我會盡我一切幫助你。”
張諾亞點了點頭,回頭一看,卻見椅子上的舒南蘊閉着雙眼,呼吸均勻,似乎已經沉沉睡去。
桑切茲走上前,鄭重地握了握他的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古提。我帶你去安卡拉紅堡,看看這世界上最美的城堡,我們會一起在琉璃長階上,被皇帝陛下召見。”
張諾亞對這個弗朗西斯男人的直爽率真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桑切茲這樣的科研人士崇尚強者,崇尚真理。即使早上的時候張諾亞還是他眼中的蠢驢,此時此刻,桑切茲卻那麼坦然地對他發出邀請。
從一個被學院放逐的記名學徒,到有資格和調香大師一起被皇帝陛下召見的新生天才。
居然只需要一天。
這很奇幻,但這也很合理。這便是科學的價值,這便是張諾亞所擁有的最寶貴天賦:專業知識能帶來的財富。
張諾亞此刻完全明白,自己穿越的金手指,不是能逐漸攫取世上所有氣味的氣味商店,不是能給其他個人屬性加點分配的系統,也不是能出產魔法藥物、讓他種田輕鬆數倍的小海鹽商店。
而是前世所積攢的所有知識,在格拉斯島,在弗朗西斯,在香水行業,實在是太寶貴的無價之寶。
但他果斷地搖了搖頭,回以一個歉意的微笑。
桑切茲也不做堅持,走出門去,“好好努力,不要再浪費自己的天賦,你一定能成功。”
張諾亞緩緩關上屋門,有些頭疼地看着熟睡中的女子。
沒想到,桑切茲剛一走,就見舒南蘊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緩緩摘下袖套,拿在手上,走近張諾亞,輕聲說道,“抱歉啊。”
“往後退,後退!stop!”張諾亞的大腦如是說。
但他的身體卻直直地往前踏出一步,兩人距離更近了。
他冷笑一下,故意說道,“抱歉什麼?”
舒南蘊笑而不語,緋紅的臉頰嬌艷欲滴。她抓住他的手,吐息如蘭,“我們認識多久了?”
“十年。”
“十年了啊。”
但這十年之內,他們又有多少交集?制香學院與制器學院井水不犯河水,她對他的態度又是從始至終的若即若離。
“十年只有三個月,對么?”她輕輕說著,慢慢將手往上拂去。
張諾亞心中暗罵一句該死——她是吃了什麼葯?精神錯亂了?
我才來這個世界一天,就要處理這種事?根本沒有時間去仔細分析我和她之間複雜的情感。實在是太過猝不及防了吧!
“怪我咯......我記得很清楚,十年前有個人,在船上親我臉來着。”
他故作輕鬆地這樣說,試圖讓她清醒一點,同時不會讓她感到受傷。
她拿着那隻沾滿汗水的袖套在他臉上輕輕甩了一下,噗嗤一笑,嗔怪着,“你真是......我...我當時只是想練習他們弗朗西斯的禮儀....哼!”
為什麼,究竟為什麼?十年,只有三個月的密切接觸,卻快進到了現在這一幕?
上一個張諾亞的記憶根本不靠譜!他是個痴漢舔狗,天天yy舒南蘊對自己有意思!
難道她是看到我的天賦,所以才這麼做的嗎?
————
時間停滯,卻又似飛逝。
越來越靠近了!
無數的橡木苔氣味分子無規則運動着,像一門門無情的大炮狠狠轟擊着張諾亞心裏的防線。
他的鼻腔里溢滿清新的氣味,彷彿此刻正置身無邊的森林之中。
而眼前的這位女子,颯爽、俏麗、婀娜、純凈、熱情、火辣......
她是塞納留斯的女兒,這片森林裏的仙女,住在橡樹上,只用一種氣味,就將張諾亞牢牢束縛。
他一把摟過舒南蘊纖細的腰肢,將她摟入自己堅實的懷中。
“這十年....你知道我是怎麼過的嗎?”
這句話,張諾亞既是在講今世,也是說前生。
“諾亞......你為什麼要躲藏?為什麼騙我這麼久?”
“為什麼不願意去古提?為什麼不願意展露你的天才?”
張諾亞看着懷中佳人,拼了命地將已經涌到嘴邊的真心話咽了下去。
那張櫻桃小嘴繼續吐着“為什麼”的問題。
一個又一個“為什麼”,像一滴又一滴的費洛蒙,一劑又一劑的猛葯,注入張諾亞的身體。
我超,我要炸了!
受不了了!
他猛地俯下頭,想要狠狠親吻她那不安分的小嘴。
但就在這一刻,她拿起袖套,隔在了兩人的唇齒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