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過度（四）

張諾亞從地上爬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到蒸爐邊上，終於有機會環顧一圈這儲物間的景象。

——儲物間空間很狹小。一隻大蒸爐在中央的實驗桌旁邊，兩邊的架子上則擺滿了各種鐵器。幾個木桶擺在他身後。

整間屋子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綠色熒光。張諾亞順着光源最強的地方看去，右後方有一個鐵籠，裏面放着蒸餾瓶、移液管等器材，還有幾個玻璃瓶裏面裝着各種顏色的液體。

幾塊黑白相間的石頭圍成一圈，將籠內的東西圍住。

玻璃瓶的瓶塞被扎了密密麻麻的小孔，無論其中液體是什麼顏色，透過瓶塞溢到外界的都是這股淡淡的綠色。

“這就是鍊金術中的基本轉化溶液嗎？以這些溶液作為不同的基底，可以進行不同的元素轉化？”

這時楊托斯拿過來一個馬臉面具，交到張諾亞手裏。

“這裏煉金氣體濃度不高，但你們這些沒有接觸過它的人，還是戴上面具比較好。”

接着，他便招呼幾個在外面等候着的店員進門。解釋一番之後，讓他們一併協助張諾亞進行簡易香水的調配。

張諾亞穿上一邊的實驗服，開始對這些對他的能力存在質疑的尼賽爾人發號施令。

“既然你們只想要聞到橡木苔的氣味，那麼我的調製並不需要凸顯香水的三調。”

“減少其他配料的比例，但要控制諧香的形成。基調是西普調，那麼我選用安息香作為定香劑。”

“所需的配料是：檀香、安息香、廣藿香。我們這裏有嗎？”

他將法語切換成英語，將這三種香料用又讀了一遍，一個店員表示只有廣藿香，隨即便立刻上街找香料店去購買。

其餘幾人對他的話完全聽得一頭霧水。但心中對這個小青年的輕視也立刻隨之煙消雲散。

不一會兒，那個名叫喬治的店員抱着兩個玻璃瓶回來。

張諾亞看着兩個沒有標識的空瓶，尷尬一笑，問道，“哪個是檀香精油，哪個是安息香精油？”

喬治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大感不解地問道，“聽你說的那麼厲害，自己不會聞嗎？”

楊托斯這時頗具威嚴地開口，“別廢話，趕緊和他講！”

張諾亞感激地看了楊托斯一眼。可見對方似乎對自己已經有些信任了。

得到一切原料之後，張諾亞吩咐幾個店員調製75%的酒精。

雖然按照正常流程，張諾亞應該先調製一種花草類物質的酊劑，再和幾種精油混合。

因為這樣得到的混合溶液不會刺激精油中的有效成分。

但楊托斯只是要聞一下，那麼用酒精直接調配也無所謂。

“燒一些沸水來。”

混合精油，加入酒精，攪拌。

張諾亞將最終的混合溶液試管放入容器內，加入蒸餾水，點燃酒精燈，插入酒精溫度計，進行水浴加熱。

當溫度即將達到酒精沸點時，張諾亞一把將試管用鐵夾夾出，稍微冷卻片刻，取出棉花塞。

————一股極其清新的氣味席捲了整間儲物室。

原先被煉金氣體弄得腐臭不堪的室內，立刻出現了青翠的生命活力，在場的所有人感到彷彿一下子置身茂密的森林之中。

所有人都神色陶醉。只有那隻煉金異獸妮妮，聞到這個味道后怪叫一聲，連忙鑽到了角落去。

試管內煙霧繚繞，象徵著綠色與生命的氣味分子，與其他調和氣味的分子一併，在其中舞動。而失去嗅覺的張諾亞，只能聞到那一股純正的廣藿香氣息。

但他看到周圍的幾個絡腮鬍大漢讚許的表情時，就明白自己成功了。

“諾亞...張...咳咳，張諾亞。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楊托斯仔細品味了一下這個味道后，轉身走到木桶邊，打開一個木桶，拿出一個錢袋來。

“你先回答我，蒙梭工廠普通的學徒，都是你這個水平嗎？”

張諾亞果斷地否定了。“出去做事哪有在學院裏做學徒好？我腦子夠好，更明白這個道理。”

楊托斯贊同地點了點頭，又問道，“甘苔調的香水，如果材料齊全，你能玩出多少種花樣來？”

“你要多少，我給多少。”

張諾亞淡淡地說道。

那可不，我的配方，可是集香奈兒愛馬仕蘭蔻嬌蘭迪奧古馳等等等等王牌香水為一體的！

楊托斯立刻將錢袋塞到張諾亞手裏，激動地說道，“這裏有80克魯硬幣。”

“與我們合作，你負責調配香水，我們負責運回尼賽爾進行售賣。得到的錢，七三分！”

“六四。”

張諾亞仰着頭，淡淡吐出兩個字。

周圍其他幾個漢子有些惱怒，楊托斯點着手指頭想了想，問道，“你不想賺錢？”

所有人都一愣，張諾亞疑惑道，“什麼？”

“我打算給你七，你只要六？”

“楊托斯，我們怎麼能只佔小頭！”

此話一出，幾個店員都不幹了。

這些粗漢子的知識產權以及知識財富意識看來並不是很強。

張諾亞也有些驚訝，他以為自己是七三的三，沒想到面前這傢伙居然肯這麼爽快地給自己大頭？

仔細一想，不對！

他微笑着開口，“既然不想佔小頭，那就五五開吧。”

這話立刻平息了幾人的憤怒。楊托斯佯裝思索，最後抿着厚厚的嘴唇點了點頭，偷偷給張諾亞投去一個讚許的眼神。

這小子聰明！

張諾亞心中也正啞然失笑——咱東方人擅長調和中庸的性格，原來在哪兒都一樣呢。

你要直接說五五，他們肯定想自己六給你四；但你要一開始就說七三開，最後再來個五五開，那人家可就沒話可說了。

“這80克魯，算作我們的見面禮。”

張諾亞搖了搖頭，拿起那支試管，“你們是商人，要按商人的方式來。別說什麼見面禮，這錢，就當買了這我做的香水，如何？”

楊托斯越發覺得這小青年上道，連連點頭，取過試管，將錢袋塞到張諾亞懷裏。

【長期任務：收入80克魯，發放800點經驗值，可獲取經驗值（800/20000）】

【宿主已經整整一天沒有休息，為了宿主的身體健康，本次經驗值將在宿主完成一定睡眠后發放。提升【健康】屬性點，能夠減少【睡眠警告】次數】

Nice！太特么爽了！

800經驗值！這種大賺特賺的感覺，簡直不要太爽！

這才是生財之道啊！

張諾亞歡天喜地，完全忽略了系統後面的那句話。他的一陣捶胸頓足給周圍人都看傻了。

“80克魯，可以用30克魯買月季種子，50克魯買薄荷......”

楊托斯等他平靜下來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Maste

張（張師傅），這80克魯，我們需要你在店裏選一樣價值相匹配的鐵器進行購買。”

“因為...為了防止你反悔，將我們上報法院。這80克魯是走私的賺的錢，你收下了，並且使用了，就是我們的共犯了。”

張諾亞先是一愣，繼而爽快地點點頭，這些他並不在乎。

只要能賺到經驗值，早日解鎖更多氣味，得到更多的【魔法試劑】——管他有錢沒錢，管他共犯不共犯，都不是什麼大事。

大丈夫能屈能伸！

“你隨便幫我選一件吧，快天亮了，我要回去了。”

“半個月後的這個時候，我會給你們帶來第一種我獨創的甘苔調香水。到時候儘早運回國去，搶佔市場先機。”

幾位店員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算是都承認了張諾亞的入伙。

楊托斯答應一番后，就在貨架上翻找起東西來。

尋找了一會兒，他滿臉是灰地抱着一個長方體鐵盒下來，交到張諾亞的手裏。

“這裏面裝的，是一條牛皮繩，採用尼賽爾牧馬人公司的工藝製成，當時我們幾個斷斷續續做了一個星期才完成。”

說著說著，一個大老爺們莫名有些羞赧起來了。

張諾亞忍不住問道，“你要給我這玩意兒？”

“這牛皮繩...其實是用來...你應該懂我的意思吧，算是小玩具吧....用來......你懂的。”

？？？

張諾亞秒懂。

他哭笑不得地問道，“你怎麼想到把這玩意給我的？我可沒那些怪癖！”

楊托斯搖了搖頭，說道，“這皮鞭本來是你們制香學院的一個女孩子定製的。當時的要價是100克魯。但大概兩個月前，製作完成之後，她卻不知道為什麼不要了，只給了咱50克魯。”

“因為也是你們制香學院的學徒，說不定你們認識，我就想着把這個給你做交易得了。”

“她是不是叫桑水月？！”張諾亞的聲音有些急躁。

“我不知道，她......”

“她是不是身材嬌小，穿小黑裙，系紅束腰，昨天晚上來你們這兒打了鼻環！”張諾亞沒好氣地一口氣說完，只見對方茫然地點了點頭。

他一把接過那個鐵盒，重重地說了聲謝謝。

這個小蘿莉...還真是不簡單！如此前衛新潮，啥都敢嘗試，真特么的會玩啊！

但不知為何。張諾亞心中十分沉重。這幾天他總感覺桑水月是個非常奇怪的人物。

她的性格非常孤僻，甚至很少主動與別人交流。但她的愛好與興趣，卻如此放蕩不羈。

張諾亞的直覺很奇怪，但又讓他沒來由地感到準確。

他感覺桑水月的沉默與她的表現欲共同存在的時候，是她一種刻意的做法。

她似乎，在對身邊的人暗暗做着什麼謀划。

而這樣的感受在今晚的所見所聞后，更加的強烈了。

他看了看手中的鐵盒，裏面靜靜躺着那條能帶來塵世歡愉的皮鞭

——她是想和誰玩那樣的遊戲呢？她又將在遊戲中扮演哪一個角色呢？

他開始對這個熱愛西式生活的小蘿莉，產生濃厚的興趣了。

————

第二天。

“老張！趕緊起床啊！我超，我午睡也睡過頭了......試香課馬上開始了！”

“emmm.....下午了？”

“你睡了十個小時了！昨天凌晨五點回來的！現在下午三點了！”

張諾亞趕緊從床上爬起來——試香課還有二十分鐘就開始了！

這裏是...葉疏惠的家？

“沒時間逛氣味商店了啊......”

他揉了揉太陽穴，頭痛不已。氣味購買要甄選、驗貨；而且他還不知道下一次獲得經驗值是什麼時候，當然要仔細篩選自己最需要的氣味。

更何況，昨夜過去他還多了一個身份，尼賽爾走私犯的秘密調香師。

所以西普調香水的氣味更是需要他花心思去選擇的，他可不能為了應付這一節試香課而胡亂選擇一通。

葉疏惠見他醒來，把牙膏牙刷扔到他床上，埋怨着，“你可真是風流啊！出門鑰匙也不帶，大早上的擱那敲我房門！剛一回來我問你啥都不應，抱着個鐵盒子，一股腦兒上我床，悶頭就睡。”

張諾亞歉意一笑，接着葉疏惠有些擔心地問道，“昨晚你就一直在實驗室？”

張諾亞看着好兄弟擔憂的表情，說道，“沒有。我沒有找到她的手套，估計已經被清理掉了。”

“找了大半天啥都沒找到，挺心煩的，我就上街喝了兩杯。”

“你知道我發現了什麼嗎？”張諾亞起身下床，神秘地說道。

“桑水月，我在酒館外面看到了桑水月！”

葉疏惠一聽這個名字，忽然有些緊張了起來，“她？她那麼時髦，當然是經常出去逛的，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張諾亞一眼就看出葉疏惠表情的異樣，心中頓生疑雲。

“......她不僅在聖徒那裏打了鼻環...你猜這個鐵盒子，裏面是什麼？”

“快說啊，賣什麼關子！”葉疏惠焦急地瞪了他一眼。

張諾亞緩緩打開床上的鐵盒，呈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條泛着油光的長皮鞭。

“你臉紅什麼？”

張諾亞詫異地問道。

“我...我哪有！你說這是什麼嘛！”葉疏惠忽然嬌羞了起來，面色通紅，結結巴巴。

張諾亞更加感覺這小子有鬼。難道他和桑水月有什麼張諾亞不知道的關係？

“本來是那小姑娘訂製的東西，她不知為何不要了。我剛好看見，進去打聽了一番，將它買了下來。葉疏惠，這可不是普通的皮鞭啊，你猜它是幹什麼的......”

“不是，你買人家不要的東西幹什麼嘛！”

看着張諾亞意味深長的笑容，葉疏惠愁眉苦臉地抱怨着。

他臉上露出委屈的神色，忽然一把抓住張諾亞，說道，“咱們先去上課，回來我要和你說一件事......”

說完，便一溜煙地衝出了房門。

果然有鬼。

張諾亞微笑着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