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海客談營州 第四十一章 飯後溫情
考慮到白澤的歸來給二弟帶來不小衝擊,大哥白溫沒有安排晚飯家宴,讓老僕王忠傳話,各人在各人院裏吃飯,收拾修整,明日將靈柩安葬。
白澤感謝大哥,要是真的坐一桌子吃飯,他真怕二哥變身東興烏鴉,單手掀桌:都別吃啦!
不過二哥是個文人,還是個沒修鍊的文人,能單手掀桌的可能性不大。
功令道作為一個“耍嘴皮子”的道途,是讀書人在這世界戰力中佔有的一席之地。但不說九成,少說也有七成的讀書人吃不了入地煞境的鍛體之苦,對修鍊望而卻步。
據青竹所說,入地煞境的門檻本來也不高,只是武人有那個鍛體的自覺性,所以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讀書人更多還是入地煞之後瘋狂錘鍊心性,使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在養神的天罡境上厚積薄發。
所以跟同境界武人相比,儒生往往比較脆,但心性強韌、不容易破大防、不容易走火入魔。
修鍊雖然有境界台階,但具體走成什麼樣子,全在人為。
吃過了飯,白澤覺得有些空虛——沒法扣手機,沒有電腦,便沒有消遣。
他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以後的生活將從“七點半,上號”轉變成“七點半,飲茶先啦”。
依着主子從前的習慣,寒酥給他泡了一杯柑普茶,端到他面前:“少爺在為老爺的事情自責么?”
不,對於前一個白澤來說,他確實應該自責;但是對現在的白澤來說沒有那種情感。
心裏這麼想着,白澤還是點了點頭:“自從母親去世,我這些年做的荒唐事就沒停下來過,父親一面為國效力、一面還要為我擔憂,故國覆滅,父親又為保住這個家大費心血,我卻在這種關頭給他老人家惹出十萬兩的禍事。”
聽見白澤自責,將水果端來的水芝眉頭緊鎖,說不出話來。她平日裏雖然最能據理力爭,但到了安慰人的時候卻顯得局促。
好在寒酥是個平日不言語,言語必有大見地的人,聽了白澤的話,她微微一笑,對少爺說道:“原先伺候夫人的時候,我曾聽老爺說過。”
“說過什麼?”白澤自然發問。
“老爺說,三位少爺里,大少爺如太老爺,持重老成、心懷仁慈;二少爺如夫人一樣,面冷心熱,心性堅韌;唯獨三少爺最像老爺年輕時,天馬行空,靈活多變,最有主意。”
“你的意思,我爹實則對我最抱期望?”
寒酥點頭:“老爺今夜回魂,看見少爺如今的模樣,一定也就放心了。”
“你從前怎麼不跟我說這些?”
“少爺曾經一心只在玩樂,我告訴少爺,少爺覺得我多事,倒不如不說。”
三少爺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扭頭看看水芝,笑道:“那這麼說,寒酥是佞臣,水芝才是諫臣咯?”
水芝聞言扭頭一哼,故作嗔怨:“只是自古君王只撿好聽的聽,諫臣多是沒有好下場的,估計少爺也是偏愛寒酥姐姐,等再過幾年少爺膩味了我,就把我攆出聽雀軒了!”
“那不能,我不是那種人。”
水芝為人活潑,被白澤寵着也不顧忌許多禮數,此時見氣氛和緩過來,上前抱住白澤脖子坐到了他腿上,她身段纖細,該有肉的地方卻是極為豐腴的,此時坐在白澤腿上,讓他覺得腿上輕飄飄、軟綿綿:“少爺,我怎麼覺得許多個月不見,您變了這麼多?”
“變了多少算是多?”
寒酥在旁神色平靜,並沒有吃醋的樣子。這樣的場面曾是每天發生的,坐在白澤腿上的人也不止水芝一個。
但是能在床上伺候少爺的,只有她和水芝。
想到這兒,寒酥開口:“沉穩了許多,像個能主事的人了。”
“而且也變得更俊俏了,”上下打量着少爺的面容,水芝將手伸過去摸了摸他胸膛,“也變結實了,少爺練武了?我聽說您今天剛一回來,就替大爺打走了一幫地痞。”
“是,學了點武藝,身體結實也是正常的。”
說完,白澤忽然陷入了沉思。
寒酥與水芝見狀面面相覷:“少爺在想什麼?”
白澤輕嘆一聲,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在想啊,今晚是父親頭七,我就先不跟你們倆大被同眠、睡成幸福的‘川’字了……”
二人聞言頓時都紅了耳朵,異口同聲地嬌嗔起來:“少爺果然還是少爺!”
正靠窗站着的青竹聞言,也是頗無奈地搖了搖頭。
……
第二天白澤一早醒來,在院裏調息吐納了一陣。
在東陽城一躍地煞登頂后,實力的突飛猛進如同野馬脫韁,收放不穩。所以跟賈子英相伴的半個月歸途里他一直都在進行着力量的控制練習,並且已經練得差不多了。
進入地煞境之後,就不能再靠武德銀加點,需要白澤自己攀登體驗,畢竟鍛體是可以數值化的,養神的數值化,青竹認為“那是扯淡”。而且到了洞明境、神通境,以及更後期的境界,晉陞的要求越發神秘縹緲,修鍊成果就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照青竹的原話,就是“這世上不是什麼事情都是能花錢辦成的,修鍊就是其中之一”。
地煞的巔峰境界,呼吸吐納為的是修養神識,為進入天罡境界做準備。做完晨間工作,白澤神收意斂,聽見牆頭忽然傳來男人的喝彩。
“三少爺的功力,很紮實啊。”
“嗯?”白澤抬頭張望,發現東邊迴廊頂子上蹲着個男的,他穿一身黑,頭髮高高綰起用木簪固定,這種起不到任何遮掩效果的髮型,如果臉型突兀是很難看的。好在男人臉型較瘦,且五官硬朗,目光銳利。雖然說出的話是誇讚,但那冷酷的神色卻絲毫看不出友善。
從小廚房出來的水芝看見黑衣男子,對白澤道:“他是大爺在洛雲的侍衛,叫孟文玉。整天像猴子一樣在院兒里亂竄,少爺不要管他。”
白澤回頭“哦”了一聲,再扭頭,發現孟文玉已經站到了自己面前。
“嗯,地煞境……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