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洛陽 第十章 胡蘿蔔加大棒

風起洛陽 第十章 胡蘿蔔加大棒

一路順風順水,陳瞻抵達洛陽之時,已經到了八月初一的下午了。

朝廷五日一朝的大朝剛剛過去,他們要見天子還得等到五日之後的十號,所以陳瞻去報備之後就直接回到了在洛陽的家。

沒錯,這也是陳父留下的產業。

作為世家子弟,又行陶朱之事,陳父自然家產豐厚。

要說陳父能在短短二十幾年間攢下如此大的家業,有一大半都要感謝陳家的名頭。

那陳父究竟是做哪種生意,如此暴利的呢?

其實陳父做的生意,說白了也沒啥技術含量,也就是倒賣物資。

這生意玩得就是一個信息差和准入門檻。

有陳家的背景在,陳父可以先人一步得到官府的政策,進而推得一個地方緊缺或者盈餘的物資,然後陳父採購相應的物資進行買賣。

此外大雍規定的“關稅”是十分之一,看起來不高,但是過路州郡會設置多道關卡,多次收稅,所以過路商旅一般無法進行長距離倒賣。

但是州郡多有陳家的門生故吏,他們自然是不好向陳父多次收稅,只要陳父交了國家規定的十分之一,他們收一些禮物,也不會向陳父徵收地方的苛捐雜稅。

因此陳父短短二十幾年,就積攢下了別的家族幾代沒能攢下的巨額的產業。

而這些錢財,陳家也會用在自己身上。

除了購置房屋,修繕傢具,維持生意周轉,剩餘的大部分錢財都被陳家用於保證家族產業的穩定,比如購置土地,購置糧食,新建族學……

如此才能繼續保證陳家更加壯大,繼而得以庇護行商的族人可以繼續使用自己的“特權”。

所以陳父才得以在寸土寸金的洛陽這種地方置有產業。

只不過之前陳瞻病得快死了,老管家無暇他顧,家裏的產業被親族吞併大半,所以這處產業也暫時易手。

在這一段時間內,僕人逃得逃,東西賣得賣,如今想要追回原物,將宅第復原也來不及了。

所以陳家只能重新修飾一番,務必裝飾得盡善盡美,以期能平息陳瞻的怨氣。

所以陳瞻一下馬車便見到了陳府被修葺一新,和記憶中十分不同的陌生的大門。

陳瞻不由得感慨萬千。後世宋明時秀才中舉或者舉人進士及第之後,便會有人來你家幫你拆除原來大門,建起新的門牆,取“改換門庭”之意,如今他這也算是“重振門楣”了?

陳瞻上一世看小說時,只覺得小說的情節荒誕得很,遇到這種情節總要吐槽一番,現實中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勢利的人。

如今陳瞻才覺得自己當時實在是太年輕了。

陳瞻自嘲地笑笑,下了馬車行至正廳門口,便見到一名恭敬地站着的管家模樣的人。

那人陳瞻並不認識,想來應該是陳家派來試探他的態度的。

那人身後肅立着兩隊婢女和僕役,根據原身的記憶,這些人原來都是這棟宅子裏配備的僕役。

這些人都低着頭,彷彿在心虛又彷彿在害怕什麼。

陳瞻當然能理解他們當時捲款逃跑的行為,但是能理解不代表能原諒。

而且他們當初既然逃跑了,如今又回來這算是什麼,他陳瞻還沒好脾氣到那種認人欺侮的地步。

陳瞻臉上並無太多表情,平靜地瞥了一眼門口管家模樣的人說道:“當初那些奪我家產的人呢?”

那管家倒是沒有小說里惡仆趾高氣昂的氣勢,恭敬地行禮道:

“家主已經將他們清出族譜了,這宅子裏的東西就當是給公子賠罪了,雖然只能彌補萬一,但是家族大了,誰也不能保證所有人都是乾淨的。”那人也不很進去,這種事情他顯然已經見得太多了。

陳瞻自是理解弱肉強食的法則。

別看這些世家個個冠冕堂皇,但是背地裏的陰私事一點不少。

這些人可比工農階級狡猾多了,自然明白消滅一個對手,然後瓜分他的遺產,可比辛苦搜刮窮鬼的油水來得划算多了。

所以在這種社會環境下,他當年的悲劇只能怪自己太弱,他臉上毫無波瀾:“嗯,我知道了。”

那管家模樣的人微微躬身,退到了一旁,但並不離去,而是遞過來一張請帖:“這是三日後洛水邊文會的請帖,家主命仆交給郎君。”

陳瞻接過請帖,準備送那人告辭,誰知管家摸樣的人卻沒有告辭的意思,又接著說:

“郎君是個聰明人,仆原以為還需費一番口舌呢,如今家主的意思仆已經傳達到了。只是幾句話公子或許不想聽聽,但仆還有要與公子說一說。”

陳瞻心中一凜,心道你都這樣說了我還有的選嗎,這人說是家主的話交代完了,接下來的都是自己想說的,但是誰都知道這個時代等級森嚴,他一個奴僕若無主人授意如何敢和陳瞻“推心置腹”。

如今借奴僕之口講來,可見並不是什麼好話,陳瞻略一沉吟:“請講。”

那人接著說道:“仆幼時家貧,不得不賣身為奴,承蒙家住收留才能活到如今。這些年仆蒙家主器重,跟在家主身邊,也略見過一些世面。這些年漸漸地也悟出了一些道理來,那就是凡事不能太較真。”

“繼續說。”聽到這裏陳瞻臉上笑容已沒有了,心道如今甜棗吃到嘴裏了,敲打也不會少。

“世間哪有完美之事,人生在世哪能不受委屈呢,可是安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所以做人不要太糾結,小事不重要,大事裝糊塗。與其糾纏到失了尊嚴,不如早一些學會放手。淡然了,大事也會化小,小事就會化無。正所謂眼寬方能容天下景,心寬了,不計較了,人的眼界就開闊了,格局就大了,人生之路才會越走越寬,若是圖一時快意,日後定然後悔。”

那人看着陳瞻的臉色:“如今這世道,太多人想要兼得,可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若放不下眼前事,這樣的人只能贏一時,只有眼界寬了才能贏一世。”

“可是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們不清楚,非要到時候碰得頭破血流才幡然悔悟,只是那時已蹉跎半生,一事無成,為時已晚,呵呵,仆今日一時感慨,有些啰嗦,這些都是仆自己參詳揣摩,不足掛齒,讓公子見笑了。”

陳瞻聽到這裏已經明白了,那人的一番話無非就是讓他明白陳家是他的靠山,想讓他別去糾結以前的腌臢事,兩相利用才是目前利益最大的方案。

但是,還是好氣哦!

呵呵,勸我不要太較真,那是刀沒砍在你們自己身上!“想要好處又放不下臉皮”這話怎麼不送給你們自己呢。

不過陳瞻也知道,當語境下對方這話卻也不算錯,陳家只是以勢壓人罷了。

說到底是他如今只有被利用的價值,還沒有和陳家平起平坐的資格。

他沒有籌碼,自然沒法談條件,陳家打了他一巴掌,如今不痛不癢拿出些錢財便算是賠罪,他也只能認了。

陳瞻當然知道妥協是最輕鬆得方案,但是這些人終日研究人機關係,卻不明本心,漸漸地迷失了自己。

他以後要做的那些事哪件不需要大魄力,若是今日便蹉跎於此,後面的那些事情又如何能做成。

想到這裏,陳瞻心頭的糾結一掃而空,清明一片,又自嘲自己心境不穩,居然一時被這話動搖了心神。

於是陳瞻復看了那家僕一眼,輕笑着道了句:“世人見我恆殊調,聞余大言皆冷笑。”

陳瞻聲音不大,那老僕沒聽清,只當陳瞻自言自語了幾句:“郎君說什麼?”

章越不欲再糾纏下去:“沒什麼,老伯這番話真是金玉良言,有感而發罷了。只是如今這裏的東西都由我處置了吧?”

陳瞻這話是明着在趕人了,那老僕見此行了一禮:“公子請自便,仆告退了。”

陳瞻行至正堂,往主位一坐,便有婢女遞上一盞熱茶。

陳瞻並不接,那婢女便一直跪着舉着茶,廳堂下站着的兩隊仆婢也靜靜地立在那裏,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

過了許久,那婢女舉着茶杯的手也在微微顫抖,陳瞻終於接了那盞茶。

那婢女如蒙大赦,卻見陳瞻接了茶卻也不喝,只是徑直擱在案上“陳伯,幫我沏一杯茶”

“好嘞,公子稍等。”陳伯見此眉開眼笑,剛才他還擔心公子心軟,被這些奴婢蒙蔽,如今看來完全是他多慮了。

不一會陳伯便端上來一碗冒着熱氣的茶水,陳瞻接過茶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如今我大病得愈,陳家沒那麼多活做,也不需要那麼多人伺候了,你們沒有身契的便自行離開吧。”

這話一出,有人驚詫抬頭,有人面露喜色,然而陳瞻的話並沒有說完。

接着他又轉向陳伯:“那些落了契的,陳伯便拿去發賣了吧,正好換些銀錢來好買些小孩子來從小教養,只是還要麻煩陳伯勞累了。”

聽得這話,之前面露喜色的仆婢們不可置信地抬頭,或漲紅了臉,或激憤大呼,也有人五體投地開始磕頭認錯。

陳瞻皺了皺眉,懶得看他們,這些人的動靜更大了。

陳瞻心裏冷笑:“哦,一招不管用便開始鬧起來了嗎?只可惜溫柔和善的原身已經死了,我如今不再是當初那個認人拿捏的士子了。”

噪聲吵得他心煩,陳瞻懶得再看這些僕役,索性揮了揮手,便向後宅走去,他相信陳伯可以將這一切處理得很好的。

陳伯帶着兩個護衛進了前院,將這些哭鬧不休的奴婢拉下去。

步入后宅,明顯清凈了很多。

上輩子他不是什麼富二代,猝死前又一直在讀書,日子過得不如那些早早就出來工作的同學們,也沒能在首都買一套帶着花園的大房子。

如今撿了原主的便宜,陳瞻打算好好走走,參觀一下自己未來的家。

不愧是老牌世家,整個院子並無暴發戶那種張揚,但是整個院子透着一絲低調的奢華。

素麵的案桌是楠木的,看起來頗有野趣的竹屏風是玉竹的,還有那若有若無的熏香,就他能聞出來的就有沉香,檀木,冰片等高級香料。

一時間陳瞻目不暇接,然後突然就被什麼絆了一個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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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亂世當謀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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