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冒然出頭

第七章:冒然出頭

校尉收回了視線,回身正好聽見他嘀咕的這些話,不由低聲厲喝道:

“胡說什麼!站好自己的位置,當好自己的兵,看好咱們的城門,才是你該想的事!”

然後又忍不住長嘆了一聲,轉換了語氣說道:

“當了兵,誰不想上沙場?誰不想與敵人兵刃相見,拼個你死我活?

縱然是刀斧加身、馬革裹屍、死不還鄉,但那又是何等的暢快淋漓?

可是,沙場兵有沙場兵的用處,咱太平兵也有太平兵的作用!只要有着這一腔抱效朝廷之心,哪兒不能發揮咱們的作用?

尤其是現在!

咱們這兒,可離着那被破掉的三座城池也不太遠了,最近總有些可疑人員在進進出出。

咱們必須把眼睛睜大,好好地把這城門給看牢了,可別再讓敵軍偷了襲,帶累得滿城百姓都沒了生路!”

眾兵丁聞言,齊齊挺身應是!

校尉鼓舞完手下的士氣,自己心裏卻是長嘆不斷。

想到那三座無辜的城池,他就只覺得胸口憋悶得厲害。

他們這些當兵的再悍勇、再敢死,也架不住當官的雙手一舉、就投降啊。

他又望了望城內的方向,在心裏默默地祝福着,希望自己終有一日……不,是希望自己能儘早地看到,那位小將軍的回歸。

還那麼的年輕啊。

水銀和紅柳自然是不知道這些。

她倆進了城,就跳下了馬背,隨意地尋了家較大的客棧,將馬匹都交給店小二,囑咐精心照顧之後,就開了間上房,住進去了。

紅柳接過店小二送來的熱茶、熱水,交代小二快點端上好飯好菜之後,便用腳關上了房門,一手將茶壺放在桌上,一手將熱水盆放在洗臉架上。

“小姐,您要……洗漱一下,卸掉妝容嗎?”

紅柳看了看進屋后就坐在桌邊、正在閉目養神的小姐,遲疑了一下問道。

水銀微微地搖了搖頭,眼也不睜地說道:

“待沐浴之時再說吧。”

她現在不太想動。

這幾天確實是有些累得狠了,且即使身着厚厚的冬裝,兩條大腿的內側,還是被馬鞍磨得痛得厲害。

而且出門在外,處處都不安全。過早地卸了偽妝,萬一被人瞧出自己是個未婚的女子,可就不太好了。

雖然為了趕路方便,她的妝容並沒有化得太精細,只改了髮型服飾、草草塗黑了些外露的皮膚、裹緊了前胸、以及描粗了眉毛。

但師父說過:謹慎,就得從最小的細節抓起。往往最容易被忽略的,就是那些小小的細節,卻常常是最致命的。

想着這些,感受着腿上火辣辣的灼熱痛覺和酸痛的腰背,水銀心裏盤算起了路程和日子。

快到了,就快要到了。

不一會兒,小二就送上了熱氣騰騰的飯菜,還打來了一壺溫熱了的酒。

紅柳給了小二一塊碎銀子做打賞,並交代了讓他準備洗澡的熱水。然後將飯菜放在桌上。

水銀等店小二高興地離開后,先用銀針將飯菜都一一試過,然後再每盤聞了聞、每樣輕輕地、細細地品嘗了一點點,確認無毒后,才招呼紅柳坐下。

主僕二人斯斯文文,但速度都很快地食用起來。

酒沒人去動。

水銀會喝酒,但從不貪杯。且出門在外時,更是滴酒不沾。

待得用完飯食,沒過多久,小二就將洗澡的熱水送了上來。

紅煙去調水溫,水銀放下手中的書籍,這是她離家之時,帶走的唯一一本書。

見紅煙已經將水溫兌好。

水銀緩步上前,剛剛解開外袍,就忽聽堂下傳來了吵吵嚷嚷的聲音。

水銀迅速地將外袍重新穿好,倚去窗邊,細聽着下面的動靜。

紅柳則飛快地閃到了門邊,也豎起耳朵傾聽。

“這位老丈並不是在下推倒的,是他經過在下的桌邊時,自己突然就倒在地上,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一個聲音有些粗獷的男人高聲喊道。

“胡說!明明就是你推倒的,不然為什麼別的地方不倒?偏偏就倒在你的旁邊?”

一個稍顯稚嫩的聲音里充滿了憤怒。

“現在先別管誰弄倒的,是不是先找個大夫來,看看是怎麼回事兒?”

“對啊,先救人要緊吧?”

“把這人看牢了,別讓他跑了,店家,趕緊幫忙找個大夫來救人吧?看這老丈的樣子,再不救,恐怕是活不成啦。”

其餘人七嘴八舌的聲音。

店家趕緊吩咐店小二,跑一趟醫館去請大夫前來的聲音。

水銀想了想,示意紅柳打開房門,自己則走了出去,站到了二樓的圍欄邊,斂目下望。

只見地上躺着一個,兩眼上翻,口吐白沫、渾身抽搐的花甲老人。

癇症!

水銀見狀,快步下樓,一邊急聲說道:

“老人家這是犯了癇疾,大家讓開些。店家,幫忙找塊布巾,橫攔在他上下牙齒之間,防止他咬了舌頭,不要塞進去。

順便給他頭下墊些軟物。

紅柳,去將患者的頭部保持側向,防止嘔吐物堵住呼吸管道。”

周圍的人一聽,倒下的老者居然犯的是羊癇瘋病,立刻紛紛往後退開,生怕被這怪病傳染了自己。

又見邊說話、邊下樓的是個年輕的後生,便有人嚷嚷:

“你這麼年輕,能一眼就看出是那種瘋病?別是瞎蒙的吧?我分明見到,是那人撞翻了老人家。”

“對對對,你不會是和那撞人的是一夥的吧?想幫忙平事兒?”

“你說你,這麼年輕,還儀錶堂堂、俊雅秀氣,一看就是世家貴族出身,怎麼可能是大夫?”

“就是,冒充什麼不好?非得冒充個大夫?渾身上下哪兒看都不像,你可別瞎治,把老人治出了問題,那麻煩可就大了。”

“切,也許人家根本就不怕麻煩呢?富貴子弟,閑來無趣拿着咱們窮人逗逗樂子,不是常有之事?”

這時,店小二跑回來了,後面跟了幾位衙役、和一位花白鬍須的老大夫。

店家倒是沒聽那些人碎嘴,而是依少年郎所言扯下片衣角,擰了幾下,橫攔在了地上老人的牙齒之間。

他也害怕老人出事,現在甭管是不是瘋病,也不管年輕後生說的對錯,光看那老人抽搐的模樣,總歸是先堵了嘴沒錯。

紅柳的速度也快,自家小姐話音一落,她就直接從二樓一躍而下。

雙手扶住患疾老人的頭部,並將之微微抬起偏向一側。

紅柳和沙棘跟着小姐治療病人久了,早已不會嫌棄骯髒或者酸臭什麼的了。

那時候,小姐的師傅總是往山裡弄回奇奇怪怪的病人、或者奇奇怪怪的屍體,不是讓小姐絞盡腦汁的想法醫治,就是要小姐詳實剖驗尋找死因。

多臟、多臭、多噁心的,小姐不嫌棄,她們兩個丫環也就跟着一直打下手。

剛走下樓梯的水銀,一見有老大夫來了,便止住了腳步,沒有回應周圍人的話,只安靜地站去了在一旁。

醫者善容。

水銀的師傅不但教會了她精湛的活人術,也教會了她神奇地驗屍和易容之術。

師傅總說:藝多不壓身,既然她無法習武,那就多學學有關醫術上的事,無論哪種都好。

現在,就算她沒有化得太精細,她也相信,沒人能分辨得出她真實性別來。

此時就見那老大夫急步上前,看到病人牙齒之間的衣角,抬手就要往裏塞。

“不可!”

滿以為老大夫穩穩能醫治才站去一旁的水銀,一見到他的動作,立刻沉着嗓子出聲阻止。

老大夫抬起頭循聲望去,見出聲阻止自己的是個年輕後生,頓時就不樂意了。

“你個小娃娃家家的懂什麼?不堵住他的嘴、壓住他的舌頭,他就會咬傷自己!到時出了事你負責嗎?”

水銀上前兩步,涼涼的視線望着老大夫道:

“此老者乃患癇疾,口中吐涌白沫,若依你之見堵口,沫痰之物何出?必將倒灌以封氣竅!”

老大夫聞言一噎,旋即又大怒:

“黃口小兒!老夫行醫數十載,遠近聞名,癇症、癲症所見甚多,何需你在此指手劃腳?站到一邊安靜旁觀,否則,老夫便使人逐出你去!”

水銀右側後站着個青壯年漢子,這時悄悄扯扯她的衣袖,低聲道:

“那是經常出入達官貴人府邸的旁大夫,你這小兄弟,可別出言頂撞他,若將他惹惱了,必討不了好去。”

漢子身側的一名老者也聞言跟着低勸。

“你是遠道而來的吧?出門在外,莫管閑事,癇症死不了人,一會兒就緩過來了。莫因此得罪人。”

水銀聽言,側身向那兩位好心人抱拳微微致謝。

是啊,癇症雖急,卻也死不了人,之前自己處置得當,過不了一會兒,地上的患疾之人應該就能清醒如常。

自己此時的確不宜多言,她還有路要趕,致謝后,遂腳下微退了半步。

被稱之為旁大夫的人,未再聞那年少兒郎出言頂撞,滿意又得意地“哼”了一聲,招呼道:

“來兩位幫忙搭把手,將患病之人的上衫褪去,老夫這就要為他施針。”

店家和店小二趕緊上前幫忙。

紅柳就鬆開手,退到自家小姐身邊。

旁大夫見患者裸露出前胸後背,便打開醫藥箱,取出針灸包,準備給患病之人施針。

第一針,就取向印堂。

“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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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銀:伏間的女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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