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麻煩的老鼠倉

老鼠倉是個很麻煩的問題，對於我們這類私募基金尤其頭疼。公募基金好說，如果被查證，監管部門只會針對肇事者懲處。畢竟公募基金公司的塊頭大，一旦犯事，馬上就有媒體盯上去曝光，社會關注多，透明度高，反而監督了監管層。監管層會反覆考量，權衡輕重，拿捏尺度，不左不右。但對私募來講，發生這樣的案子，那就麻煩了，搞不好就得公司關張，沒人在乎你是不是被冤死和錯殺。這種事情經常看得到，你懂的。

我望着盧翼，說：“怎麼辦？”

“我現在考慮是否要把雷柏換下位子，但還沒想好。”

“好像太早了點，要不再等等，看小魚釣貓第二封信會說什麼。雖然我們對老鼠倉是零容忍，但也要盡量避免冤枉好人。”

盧翼說：“是啊。”

“我們先外松內緊，你多留心一點，如果確有其事，不能等到證管辦動手才處理，那太被動了。”

盧翼又說道另外一件事，提議加強研究部的工作。

“昨天幾位基金經理開會，提了一個共同的意見，覺得需要增加研究部的人手，加大投入。跟打仗一樣，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投資未動研發先行。”

我說：“這問題大家都知道，但一時怎麼解決得了呢？公募基金也只有一部分大塊頭有這個條件，規模小的公司也跟我們一樣難搞。”

在我們這行業，所有的公司，無論大小，面對的是同樣數量的行業和上市公司。那些規模達到上千億的公司管理費多，基金經理多，研發人員多，但單位收入里分攤的成本反而少。幾十億的公司和幾百億上千億公司的情況差距太大，哪行哪業也繞不過規模效益這道坎。新中部雖然排不上國內前列，但好歹也是中上游，國內比我們規模小的公募私募多了去了，他們的日子更難過。

我說：“還是要從券商那裏買些研究報告。”

“券商的報告魚龍混雜，質量不高，買到了也不能直接用，還是要自己的研發人員來篩選、甄別。”

盧翼提的問題確實存在，看到這點並不難，難的是一下子不能根本上解決。我說：“這樣吧，今年校園招聘多給研究部幾個指標，開董事會時你再把編製問題提一下，我附議。盡量改善改善吧。”

第二天，我讓秘書把雷柏叫來，想旁敲側擊看看他的反應。雷柏很年輕，長相俊朗陽光，才30出頭，這個年齡擔任基金經理，肯定會讓很多人難以置信。

“最近操作難度大嗎？”

“嗯，確實不容易。我們的股票池中，下跌與上漲之比是7:3。我們把握得也不好，主要原因在我。”

“哈哈，你別這麼大包大攬，可能工作環境和條件上也有不配合的地方，我找你主要是談這事，看你有要求需要跟我說嗎？”

“沒有，公司的情況很好，比我原來的公募環境還好。眼下業績不好，主要是行情不配合，與我的風格不匹配，加上我是慢熱型，來的時間不長，需要有一個過渡時期，我相信，時間再長一些，幾個月吧，我一定能讓2號基金跑贏大市，跑贏同行。”

“好，我理解你，畢竟我也是操盤手出身。以後工作上有困難，可直接告訴我，我幫你搞掂。”

跟雷柏的溝通，沒發現他有什麼不正常。我以前看到過一些破案的故事：一個村子裏有人被殺，警察先開始從作案現場找線索，找不到的話，再查被害者的熟人和鄰居，如果有案發後外出的人員，就會逐個排查。用這辦法還真是破了一些案子。雷柏顯然不是這樣打草驚蛇就能暴露的人，要麼他確實沒問題，要麼他的心理素質比別人好、內心強大、欺騙性更強。這是我和他談話之後的感覺。

我的表弟羅伯特跑來找我，讓我去觀摩漢江大學機械人比賽。他是我姨媽的兒子，正在漢江大學讀研究生。

羅伯特的名字像洋人，但他卻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我姨媽和姨父也是。姨父姓羅，伯字能說明是個男孩，特是有個性，所以，他出生的時候，姨父拍板，定了這個名字。

表弟是漢江大學霹靂火機械人團隊的成員，他的前任隊友們參加過國際機械人足球大賽、格鬥大賽等，成績很好，還得過世界冠軍。這種活動花費不菲，學校財力有限，需要企業贊助，羅伯特就找到我。江大是我的母校，我當然願意出力，於是我跟他們簽了個協議，贊助了霹靂火隊兩年的經費。

石磊開車把我們送到江大，在校園裏我遇到不少熟悉的老師，一一和他們打着招呼。比賽在江大體育館舉行，是場足球比賽。那些機械人並非仿人形結構，看起來倒像一個個小鏟車，底盤大，頭部小，無足，靠車輪行走。鋪着綠地毯的球場，大小有一百多平米，羅伯特向我解釋說它是按標準足球場同比例縮小的，是國際標準。

這是漢江省區的選拔賽，有十幾個高校參加。男男女女的大學生們在這個早春的時節，大多穿着夏季的衣服，穿梭於寬闊的體育館內，彰顯着年輕的活力。但我發現我來得不對，這裏的機械人全是概念性設計，和我所關心的實用型相差太遠。

羅伯特要參加比賽，雖然不是今天的主力，但也要和隊友們在一起忙乎。他走了，我和石磊在看台上坐着，看着看着我就沒了興趣，拿出手機看微.博。

有個叫“逍遙神”的網友@我。

我點開他的微.博，找到那條短文：300***飛龍生物機構進場，明天開盤半小時拉漲停。你想要絕密資訊嗎？請撥打139****1314，非誠勿擾。

我啞然失笑，點了轉發鍵：真的嗎？憑什麼信你？勾上@逍遙神，發出。

大約5分鐘之後，他私信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這個不能再公開轉發了，於是我也私信他：呵呵，恕我眼拙，你是誰啊？

他回過來的是：說出來怕嚇着你！暫時不說吧，等明天飛龍生物漲停了，你再來找我。

我哈哈笑了。世間到處都是陷阱，智商低一點的話，每天都會摔傷。我經常收到假冒銀行的短訊，說什麼你在哪兒哪兒消費了多少錢，本行即將划扣，如果不是你本人消費，請迅速撥打******，本行為你解除風險。令人驚訝的是，這種短訊詐騙居然有人信，據說還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也不知道這數據是否屬實。更令人驚訝的是，上個月漢江衛視報了一則新聞：一位民營企業的老闆就上了這種當，騙子得手后，一下子從他銀行戶頭上划走了100多萬！

真的無語了。只能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後來我跟盧翼講了這件事，盧翼說：你嘆這老闆就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你要是嘆這騙子，騙子會跟你說：鳥大了，什麼林子都有！！！

我當時笑到胃疼。

石磊在旁邊蹭了我一下，我收了手機抬頭看，只見羅伯特走在球場邊，領着一個人向我招手，原來是成鋼。

“你們倆這麼熟？怎麼回事？”

羅伯特搶着回答：“成博士是市裏的機械人專家，經常指導霹靂火。”

成鋼坐到我的旁邊，笑着說：“我是理工出來的，但我經常到江大來，其他學校也去看看。同學們的設計雖然稚嫩，但時不時有創新出來，有些概念對我啟發很大。”

我想了一下，覺得這很有道理。我說：“你和我合作一下，可以嗎？”

成鋼表情平靜的說：“我的精力不能用在商業上。”

“不用你做商業啊，這些事我來做，你只負責技術方向，我就是吃商業飯的，我公司也有很多各方面的人才，會負責搞生產，營銷，品牌等等，你只參與搞戰略，技術方向，技術架構就行了。”

成鋼的反應如我意料，依舊平靜，讓我意識、觸摸到了我們之間若有若無的距離。他說：“好，我考慮考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