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場
這一年冬季比往年冷清了許多,可過年那會兒依舊熱鬧,這段時間宗內的弟子可以自由下山,但很少有人出去,大家都安生留在浮玉山,不像以前那樣三五成群下山逛集市。
如今不太平,還是待在山上為好。
江林她們都知道了沐青的事,不過沒人聲張,弟子中就陸傅言知曉內情。
除夕那一夜,太真帶着幾人到隱月樓一同守歲,與師徒倆一塊兒過。眾人雖看不見沐青,但知道她就在身邊,就當她是往年那樣。
陸傅言鄭重倒了兩杯酒,一杯放在給沐青留的那個空座前,一杯自己端着,他眼眶有些紅,神情感傷,朝空蕩蕩的座位行了一禮,輕聲道:“弟子敬師尊一杯。”
他很清楚,不日,白姝就會帶沐青離開此地,日後山高水長,再見一面不如現在這般容易,而且沐青魂體破碎,師徒之間要見一下真容,也不知得多少年後,興許那時候他都不在鳳靈宗了。
陸傅言是沐青最小的徒弟,這些年受她的悉心教導,而今沐青成了這個樣子,又要離開了,他心裏自是不好受,可也沒辦法,只能敬自家師尊一杯濁酒,往後江湖眇遠,再見不知何年何月。
沐青喝不了酒,靜靜站在原地不動,在陸傅言低頭飲酒時,她微微頷首。
這些年陸傅言從她這裏得到的東西不多,她待他不如江林對阿良那樣,更是遠不如當初的白姝,可這麼久了,陸傅言從未說過什麼,更沒抱怨或是怎地,這人脾性溫和,沉得住氣,是個好苗子,將來必定有大作為。
她這個當師尊的不夠好,往後也幫不了他太多,只盼他以後能事事安穩,走上他自己想走的路。
年夜飯吃了很久,直至凌晨,一行人一直在飲酒,可喝了半天也沒喝多少,江林話不多,喝着喝着就拿了個空杯子出來,滿上一杯擱旁邊放着,她已經從舊事中走出來了,可有時候難免還是會想起從前。
那時阿良還小,不能飲酒,江林也不准他喝,那小子聽話,十幾歲了愣是滴酒不沾,逢年過節大家聚在一處時,他就忙前忙后地跑腿,規規矩矩幫江林斟酒。
清虛在一邊看着,倒是沒多大的反應,只在江林一杯飲盡的時候,將酒壺執起,給這人斟了一杯酒。
江林愣了愣,偏頭看過去。
所有人的行徑都被太真收於眼底,坐在上座安靜看着,她向來話不多,瞧着此情此景不免思及去年這時候。
那時整個浮玉山燈火不歇,桌上坐着四位長老,玉華先起身敬了她一杯,而後是沐青,再是江林和清虛,阿良和陸傅言代表眾弟子向她們五個獻禮,很是熱鬧,與現在的物是人非終歸不一樣。
看出太真在想什麼,江林忽然抬起酒杯,說道:“宗主,喝一杯罷。”
太真抬頭,須臾,端起面前的杯子,回道:“好。”
江林又轉向沐青那邊,說:“長寧……”
她沒把話說完,可意思到位了,在場的人都懂。
這一夜格外漫長,一行人邊喝邊閑聊,直到丑時才散場,醉醺醺的江林是被清虛抱走的,太真被弟子接走,而陸傅言則是由其他師兄弟來接的。那時沐青早已回到白姝身上,對這些事一概不清楚。
所有人都離開以後,白姝將沐青拖進了識海之中。
這人今晚喝了不少,大抵是有些醉了不清醒,因而識海中的場景變換得很快。
“醉了?”沐青問。
白姝卻搖搖頭,“沒有。”
嘴上不承認,可分明就是醉了,連眼神都是迷離的。
今天的白姝不再像先前那樣端着,隨意了許多,在識海中她可以與沐青接觸,於是一進來就沒骨頭似的趴在沐青懷中,有些乏累地閉着眼睛。
沐青這下不會把人推開了,任由她靠着,片刻,還抬手扶住白姝過分細瘦的腰肢。
識海中的場景最終停留在了當初沐青帶白姝去遊歷那次,溪水周圍的樣子。
白姝倏爾變回了原形,蜷縮成一團趴在沐青腿上歇息,看樣子是不勝酒力了,實在暈乎得厲害。
沐青當即一怔,瞧見周遭的景象后更是身子一僵,可甫一低頭看到溫順趴着的白狐,終究還是沒說什麼,都由着了。
師徒倆誰都沒有打破這份平靜,就這麼挨在一起很久。
溪水在流動,水聲緩緩,周遭靜得能聽見風的聲音,與那時相差無二。沐青心頭感慨,同樣的場景,那時今日的感受卻截然相反,當年多多少少有些惱怒不堪,可而今卻是不舍,思緒別樣複雜。
她撫了撫白姝的背,半晌,才問:“什麼時候回桃花島?”
那裏終歸是神狐族的歸屬地,白姝離開太久了,
白姝卻沒出聲,掃了掃尾巴,一會兒才說:“到了巫山鎮,安定下來再去。”
她蘇醒后就將當初的封印解了,從那往後神狐族可自由來往凡修界,不再受封印的制約,她回去看過一次,如今的桃花島比封印之前好太多了,雖這麼多年都沒君主主持大局,但有長老當事,這些年還算安定。
於凡人而言,三千多年太過漫長,可對於修行動輒百年千年的神狐族來說卻不算什麼,島上的狐狸們都在等着白姝這個君主歸位。
沐青問了些桃花島的情況,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白姝睡著了,一動不動地趴着,連尾巴都不掃動了,她像小時候那樣窩在沐青身上,很是安心。沐青垂眼看了看,手在她背上緩緩下移,最終落到尾巴上,替對方輕輕理一下白毛。
白狐沒有徹底睡過去,感受到她在做什麼,便忽地將其中一條尾巴卷在她手上不放,其它尾巴都乍然散開。
那是她最在意的地方,碰不得。
沐青眸光柔和了兩分,手下停了會兒,當感受到卷在手上的尾巴力道鬆了些,她又放下手,在剛剛那裏輕緩地碰了碰。
這次白姝沒再阻止,巋然不動地享受着。
不知過了多久,沐青終於停下手,白姝卷在她手上的那條尾巴也鬆開,耷垂在地上。沐青轉而撫着白狐的後頸,一下又一下,動作很輕,待白狐完全放鬆身子,軟軟趴着的時候,她又往上移了些,本是幫狐狸撓下巴的,卻不成想還沒來得及動作,那閉着眼的白狐忽而動了下。
沐青的指尖霎時暖熱,被濕潤包住。
知對方已經清醒了,只是沒睜開眼而已,沐青曲縮了下指節,但沒抽開手,全都放任了。
不多時,當感覺到白狐愈發放肆后,她還是沒有縮開或是怎樣,而是順着往裏了些。
白狐睜了眼,但沒抬起腦袋,只甩了甩尾巴。
沐青面上沒甚變化,神情淡淡的。
不過片刻功夫,白姝就這麼直接化形,抓住沐青那隻手柔若無骨地伏趴在她懷中,紅唇微吐,這樣許久才放開。
沐青還是那個樣子,起先沒有任何動作,一會兒,突然抬手扶在了對方腰后。
白姝抬了抬眼,眸光流轉,定定地瞧着,俄頃,把一隻手搭在沐青肩上,埋進沐青頸窩中,將紅潤的唇印在她白皙光潔的肌膚上,再沿着修長的脖頸線緩緩往上,直至停留在沐青嘴角。
兩人的呼吸交互,綿綿蜜蜜。
沐青半闔着眼沒動,當感覺到對方不再繼續時,頓了片刻,而後抬起手輕輕撫着白姝的頸側,往上再是唇角,她將指腹抵在白姝唇邊,微微用力按了按,眼睫顫了顫,平穩的呼吸亦隨之亂了。
當她的指腹移到白姝唇中間時,白姝順勢在上面吻了下。
“師尊……”
沐青曲起白細的指節,沒有回應,而是放下手,湊上去含住了對方的唇,將那些未說出口的話都悉數吞沒。
她從未這樣過,以前都是白姝主導着,可這次不同,她將所有思緒與情感都傾注到這個綿長的吻中,攀住對方的雙肩,細細交換着屬於彼此的氣息。
此時的她只是一個破碎不全的魂魄,那些感受應該沒有那麼深刻才是,但或許是她與白姝早就綁在了一起,那種入骨的念想便順着這個吻浸潤進魂魄中,深情而溫暖,讓人很快就沉淪進去。
“阿姝,”她低低喚了一聲,反過來跪坐到白姝腿上,待對方應了,又再喊了聲,“阿姝……”
白姝伏低下腰身,抵在她鎖骨上。
溪水還在淙淙流着,越來越遠,曲折着進入林子深處,天是暗沉的,沒有一片雲朵,澄明而空遠。
沐青抱緊了白姝,偶然抬頭望了下,再低頭反應過來時,白姝已將她帶入了水流緩緩的溪水中。溪流不深,可也不淺,中間的地方足以沒過她倆的胸口,白姝停在了邊上,她倆一上一下坐着,水剛好可以淹到腰肢的位置。
因着是在識海之中,那溪水並不涼,泡在裏面反而十分舒適,只有濕潤感與緩動的水流感。
沐青一隻手撐在身後,再扶着白姝的肩頭,閉眼感受着,當對方抬起頭的時候,她又挨了過去,將方才的吻繼續。
白姝抓住了她的腳踝,一面回應加深這個吻,一面壓向沐青。
……
遠處,山與天際接合在一起,不分彼此,周圍很靜,不會被打攪,更不用顧忌什麼,這裏永遠都只有兩個人,只有她與她。
識海中的場景開始變幻,從溪水中,再到隱月樓里,到巫山鎮的老宅子中,曾經沐青點燈等白姝歸來的大堂中,最後是竹林中的溪流里。
遠山薄霧,人影交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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