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說真的,我還蠻驚訝的。居然會有人和我一樣被困上三個月。”
密室內,響起廖斐頗為感慨的聲音。她一邊研究着面前的桌子,一邊看向身後的男人:“你也是遇到什麼奇怪的任務了嗎?”
“不是。”男人背對着她,頭也不回,只專註觀察面前的牆壁。
“我故意的。”
廖斐:“故意的?為什麼?”
男人:“與你無關。”
廖斐:……
行吧,又一次溝通失敗。廖斐默默轉過頭,繼續研究面前的小桌子。
他們此時的所在,是一間大約十平米的小房間。房間四面全是牆壁,不見門窗。一面牆上貼滿了手繪的剪貼畫,一眼望去,花花綠綠,各種植物動物應有盡有,看着像是幼稚園裏的牆報。
但不知是不是因為畫風的關係,如此斑斕的佈置,卻不讓人覺得溫馨,反倒充滿了混亂和詭異。
屋裏也是空空蕩蕩。唯一的傢具就是廖斐面前這張造型古怪的小桌子……
根據之前收到的提示,這裏應就是所謂“一季一會”臨時副本了。
而廖斐身後的那個男人,正是她之前在鏡子中看到的那人——直到現在,廖斐才確定下來。這人不是幻影、也不是鬼怪,而是與她一樣活生生的玩家,因為同樣達成了“新手副本內待滿三個月”的條件而和她一起出現在了這裏。
從目前的發展看,他們應該算是隊友——當然,不排除之後會變成對手的可能性。
但不得不說,作為隊友來看的話,這個男人真是糟透了。
從一開始,他就對廖斐愛答不理,不管她如何搭話都置若罔聞,就連問名字也不願回應。
嗯……廖斐承認,這事可能也有自己的責任。因為在確認男人並非可招聘的鬼怪后,她對待男人熱情程度的確瞬間下降了不少。
但她自問,該有的禮貌她還是有的,也一直在嘗試建立合作。
對方卻理都不理她,只管站在那面貼畫牆前瞧個沒完……這就有些傷人了。
……算了,不理就不理吧。
廖斐安慰自己,以前打王者的時候不也遇到過嗎?那些不喜歡與人溝通,卻能一個人carry全場,默默把水晶推掉的神隊友……
自己盡量發揮好點,不拖後腿,也別讓別人拖後腿就是了。
廖斐打定主意,繼續研究起面前的小桌子。
這張桌子是這間房間裏唯一的傢具,造型十分奇特——它看上去像是廖斐中學時所用的課桌,桌斗卻被封上了,只余兩個空洞,剛夠人將雙手伸進去。
此外,桌面上也有一個窟窿。可以看到桌斗里正放着一本本子。
進入房間后,遊戲沒再給出新的提示,顯然是要他們自己找線索離開。而現在看來,唯二可能有線索的地方,就是那面貼畫牆和面前這張桌子了。
貼畫姑且不論,這張桌子的暗示實在太明顯了。明擺着是要玩家是要把手伸進桌斗中,而這桌斗里,除了那本本子外,必然還會埋伏着什麼……
廖斐扒着桌斗往裏看了看,只見一片黑暗中幾點紅光起伏,像是數只虎視眈眈的眼。
果然有東西在。
然而她的腦海中卻沒有相應的簡歷出現……看來對方應是無法招聘的。
廖斐略有些失望地嘆口氣,又回頭看了眼男人。見他依舊絲毫沒關注自己,便放下了手中一直拎着的小馬扎,將其張開,坐在了上面。
然後,她就那麼大大方方地將手穿過面前的窟窿,伸進了桌斗里。
手指一伸進桌斗,便感覺到一片涼意。再往前,則觸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那觸感有點像是藤蔓,一碰到廖斐的手指就纏了上來。廖斐也不怵,反而撩撥似地在那東西上搔了兩下。那玩意兒似乎被她這操作嚇懵了一瞬,停頓片刻,反而自己向後退去了。
很好,這就乖了。
廖斐滿意地看了眼自己的小馬扎,跟着便翻開了桌斗內的那本本子。
那本子無法拿出來,只能通過桌面上的小洞閱讀。廖斐一頁頁地翻着,只見紙張上全是深藍色的清秀字跡,看上去像是女孩子的日記,卻沒有任何的日期記錄。
所記的也無非是一些生活中的雞毛蒜皮。廖斐初時還認認真真地一行行看下去,在發現每日內容都大同小異之後便失了耐性,開始一目十行起來。
突然,她的目光凝住了。
視線停留在剛翻出的一頁。不同於其他頁面上的深藍字跡,這一頁上的內容,是紅色的。
看着應只是紅色墨水。可廖斐卻感受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腥氣。
她快速閱覽着紙張上內容,下意識地念出了聲:
“‘今天他終於來看我了,我好高興。我將阿姨送給我的櫻桃和青梅全給了他,他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我學着鄰居阿姨的樣子,煮了豌豆糯米飯,他卻笑着說,這飯是福氣,他不配有福氣……我也不配。’”
紅色的內容到這就結束了。
廖斐頓了一下。
這是在暗示什麼呢?日期嗎?強調了相關的習俗,那很有可能是節日,但什麼節日會用到豌豆糯米飯……
“立夏。”身後傳來男人篤定的聲音。廖斐恍然大悟,確實,小時候的確有在立夏吃過五色糯米飯。
她回頭向了男人,正想誇獎兩句以示友好,卻見對方指向面前的貼畫牆,不容置疑地對廖斐道:“過來。我知道怎麼做了。”
……雖然很想吐槽一句你既然知道就自己做啊,但廖斐還是本着友好合作的原則,立刻拎起小馬扎來到了男人的身邊。
“需要我幫什麼?”她好聲好氣地問道。
“這面牆,得處理。”男人指着面前道,“所有屬於立夏的東西,全部摘掉。”
廖斐聞言,轉頭看了眼滿牆的剪貼紙。
裏面光是各種各樣的草,就已經讓人看花了眼。
“你知道該摘哪些?”
“有數。”
“你為什麼會知道?”
男人又不說話了。
廖斐等了片刻,見他實在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能妥協地閉了閉眼。
“行,不說就算……話說這圖片有點多,要不咱倆一起吧?”
“不要。”男人理所當然地開口,“我已經負責出腦子了。所以出力是你的事。”
廖斐:……
說得好像我沒有腦子一樣。
這人是怎麼在新手副本活了三個月卻沒被人打死的?
這一刻,廖斐深深好奇起這個問題。
*
吐槽歸吐槽,出於效率考慮,廖斐還是依言走上了前。
她對立夏之類的節氣所知甚少,對要摘哪些圖片也缺少頭緒。如果這男的確實擅長這方面的話,那她做出力的那個也無不可。
所幸,這個男人似乎真的很了解這些東西。甚至那一排在廖斐看來都差不多的花草,他都能精確地指出,它們各是什麼品種,哪些該留,哪些該摘。也不知他是怎麼認出來的。
唯一讓廖斐有些頭疼的,是如何放置摘下的圖片。因為這些圖,它們一離開牆面……
就會變成活的。
如果只是些植物就算了,問題是,男人讓廖斐摘下的圖裏,還包括了蟈蟈和蚯蚓……
望着指間不斷扭動的環節動物,廖斐閉眼,剋制地吸了口氣。
“你真的確定蚯蚓也要摘嗎?”她再次確認道,“這東西不是一年四季都有的嗎?”
“《淮南子》裏有關於立夏的記載。‘螻蟈鳴,邱螾出,陰氣始而二物應之。’”男人淡淡道,“你不信可以再放回去。”
廖斐:……
行,你有文化你說得都對。
“你最好祈禱你的推論沒錯。不然我真的會打你。”廖斐捏着蚯蚓,沒好氣道。
男人依舊沒有理她。他只靜靜注視着面前的牆壁。
此時的牆上,屬於立夏的元素已經被全部摘除了。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過了片刻,男人忽然輕輕“哦”了一聲。
“好像弄反了。”他平靜道,“應該把別的東西都摘掉,只留立夏相關元素,這才對。”
廖斐:……
她回頭看了眼正在角落歡快蹦躂的蟈蟈。
她手裏還有一條蚯蚓正在扭來扭去。
她這回,是真的想打人了。
等到把那什麼蟈蟈蚯蚓全都按回牆上,已經是二十分鐘之後的事了。
再將所有不屬於立夏的元素摘掉,又花了好半天工夫。
好消息是,這回的思路,似乎終於對了——隨着最後一張圖片被摘下,牆上泛起了淡淡的光芒。伴隨着一道強光閃過,牆面忽而變成純白,旋即又是一道強光,牆面上出現了兩扇黑色的門。
左邊的門上,用粉筆畫著兩個小人。下面是兩個大字,要命。
右邊的門上,用粉筆畫著一個小人,下面同樣是兩個大字,要錢。
這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古老的靈魂叩問——要錢還是要命。
廖斐沉吟着走上前去。她先是觀察了一下寫着“要錢”的那扇門,試探着轉動門把手。門把手無法轉動,門上卻起了變化——一隻枯樹般的手穿透門板伸了出來,手指攤開,停在了廖斐面前。
廖斐定睛一看,那手掌上,只有兩根手指。掌心裏繪着一個紋樣,那紋樣廖斐可眼熟得很——貞貞他們付給她的錢上,就有相同的花紋。
她又去看了看寫着“要命”的那扇門,門把手倒是能直接轉動。廖斐不敢輕易打開門,將門關牢后又趴在門扇上聽了聽。
門板那頭,寂靜無聲。儘管如此,依然能感覺到一股穿透門板直貫而來的寒意,令廖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兩邊都有相應的通過條件,那應該都是可以用的。”她說著,拎起了自己的小馬扎,“這邊走的話,危險度會高。不過看圖案的暗示,這扇門應該可以兩個人一起進……”
廖斐預估着從這扇門走的危險程度,側頭看向男人:“要一起走嗎?這樣的話,也能相互有個照應。”
她倒是不太在乎走哪邊。她有自己的保命手段,只要對手是鬼怪之類的存在,她就沒什麼好慫的,說不定還能順便把個人任務做了。
直接走另一扇門她也沒問題,反正她隨身帶着小皮夾,那些從鬼怪處掙來的錢都好好地揣着……
之所以詢問男人的意見,只是想看下他需不需要自己幫忙罷了。畢竟這男人到現在也沒展示過技能,也不知道戰鬥力究竟怎麼樣,萬一他死在半路,事情可能會很難辦……
要知道,這個副本的名字叫“一季一會”,這個房間的線索又暗示了“立夏”這個關鍵詞。那意味着,後面必定還會有別的關卡,比如立冬立秋立春啥的……
也不知會不會有需要雙人合作的地方。保險起見,這個隊友還是能保就保的好。
不想男人卻似乎誤會了她的意思。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廖斐,表情仍是淡淡的。
“你這是在求抱大腿嗎?”他問廖斐。
廖斐:“……?”
“如果是的話,那就抱好了。”男人繼續道,“隨便你抱。我無所謂。”
廖斐:……
男人的語氣是認真的。
廖斐意識到,他是非常認真地,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只會抱大腿的豬隊友……
……嗯,行吧。
這麼有自信,那應該是不需要自己保護了。
暗暗翻了個白眼,廖斐果斷轉身,掏出兩張紙幣就往那隻枯手上放。
“你在做什麼?”背後傳來男人略帶困惑的聲音。
“氪金。”廖斐說著,直接打開了面前的門,“抱您自己的大腿去吧。拜拜了您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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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的不算是男主!不算!
他僅裝逼到第五章,後面就會變成小可愛了,超忠犬特別乖的那種小可愛!
他現在腦子不好(雖然後面也沒好到哪去),請你們不要跟他一般見識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