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推開門扇,廖斐看到的,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走廊的兩邊,是排列整齊的壁燈。燈光亮得很穩定,將這條走廊都照得亮堂堂的。
廖斐試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旋即便聽咔擦一聲,身後的房門自動鎖上。再轉頭去看時,看到的就只有一片空白的牆壁。
看來只能往前走了。
廖斐握緊了手中的小馬扎,小心翼翼地邁開步子。她初時走得很慢,一邊邁步一邊上下左右地觀察着四周。走了片刻,見走廊內確實沒什麼異樣,便暗暗加快了腳步。
可惜了……她邊走還邊感到遺憾。
這條路也太“乾淨”了。本來還想看看能不能刷出個鬼怪阿飄,順道把招聘的任務也給做了……
很快,她就來到了走廊盡頭。盡頭處是一扇半掩的房門,她走上前去,謹慎地推開——
只見屋裏的一切都分外令人熟悉。
令人熟悉的貼畫牆、令人熟悉的古怪小桌子。
還有個令人熟悉的男人。
“來了。”男人依舊在盯着牆上的剪貼畫看了沒完,見廖斐進來,他看也不看,順手指了指放在角落的小桌子。
“去看吧。就等你了。”
……
廖斐望着男人,眼神變得有些奇怪。
她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走廊,一時卻不敢邁入房中。
“你……什麼時候來的?”她問男人。
“剛剛。”男人目不轉睛道,“比你早到一點點。”
“你是走另一扇門過來的?”廖斐仍覺得十分不可思議,“你速度怎麼那麼快?”
雖然她走路的速度不算快,但也決稱不上慢。這個男的走的是一條更為危險的路,他怎麼可能到得比自己還早?
“是你太慢了。”男人說著,又指了指那張小桌子,“你還想繼續耽誤時間嗎?”
廖斐:……
遲疑片刻,她還是走進了房間。
房門在她進入之後就與周圍的牆壁融合成了一體,現在,這個房間可以說是與之前那個一模一樣了。
就連解謎的方式,都和之前一模一樣——廖斐坐到書桌前,如法炮製地翻開桌斗里的日記。這一次,她很輕鬆地就找到了紅色字跡寫就的部分——這部分內容依舊寫的是日記主人與“他”見面之後的事,所涉及的事件和物品卻大不相同。
望着明晃晃的“祭拜”、“紙錢”、“水餃”等詞,這回不待男人提點,廖斐便反應了過來。
是立冬。
“對,是立冬。”男人點着頭,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面前的牆壁。
“過來,摘畫了。”
廖斐:……???
這種理所當然的語氣是怎麼回事?過分了吧!
*
不滿歸不滿,想想自己確實搞不清該摘哪些貼畫,廖斐最終還是承擔下了動手的工作。
伴隨着兩道強光,“要錢還是要命”的靈魂叩問又一次以兩扇門的形式出現在廖斐面前。
廖斐心中仍對男人比自己早到一事存疑,雖然依舊選擇了氪金的那扇門,卻一直磨蹭到親眼看到男人走進另一扇門后,才開門走了出去。
明亮且安全的走廊又一次出現在廖斐面前。這次的廖斐沒有猶疑,一路快步走了過去。很快,她就來到了走廊的盡頭,一把推開了面前的門。
依舊是一模一樣的陳設。
依舊是一模一樣的男人。
男人站在貼畫牆的面前,見她進來,頭也不回。
“桌子在那兒。快去看吧。”
廖斐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久,她才應了一聲,走到了書桌面前。
她手裏依舊拎着那個小馬扎。馬扎光潔的邊緣上全是她掌心滲出的冷汗。
這不對勁。相當不對勁。
她估算着剛才自己跑過的距離,最長不超過一百米。快步疾走過來也就花了幾十秒的時間。
該是怎樣的神人,才能在幾十秒穿過一條標明了“要命”的走廊?
廖斐偷偷望了眼男人。
她看到的,依舊只是一個淡漠的背影。
*
解謎的過程沒有絲毫變化。他們很快就從日記里讀出了“立秋”這個關鍵詞,順利解決了牆上的貼畫。
兩扇門又一次出現。廖斐本想這次和男人一起走“要命”的那條路,不料男人卻像看透她在想什麼一樣,搶先一步就闖進了門中。
房扇被砰地關上,廖斐忙上前去開,卻發現門把手無論如何都轉不動了——她這才知道,合著這門還是能從裏面反鎖的!
果然有古怪!
廖斐暗暗罵了一聲,轉頭沖向寫着“要錢”二字的門扇,掏出三張紙幣扔上去,進門后直接開始拔足狂奔,沒多久就來到了走廊盡頭。
一開門,男人卻已經等在裏面了。
“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廖斐默然片刻,乾脆當面問了。
“你怎麼能每次都比我先到?那扇寫着‘要命’的門,裏面究竟是什麼?為什麼不能讓我看?”
男人望着她,側頭想了想。
片刻后,他回答道:“與你無關。”
……
廖斐簡直要被氣笑了。
果然,能開黑就不要匹配。因為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隨機匹配到的,是怎樣的奇葩。
“而且,與其關心我。不如關心下你自己。”男人說著,指了指角落裏的小桌子,“好好想想怎麼出去吧。”
經他這麼一指,廖斐這才發現,這個房間與之前的有所不同。
牆面上依舊佈滿了凌亂的手繪圖,然而那些卻不再是可以任意摘下的貼畫,而全是直接繪製在牆面上的。至於那張桌子,也已大不相同——桌斗不再是被封起的。桌面上,隨意地擺放着畫筆橡皮之類的文具,還有一本本子,與一面小鏡子。
廖斐遲疑地走近桌子,只見那本見過三次的日記本,此時正大剌剌地擺放在桌面上。廖斐拿起翻開,引入眼帘的第一面就是鮮紅的幾個大字。
——“錯了。有什麼從一開始,就錯了。”
廖斐蹙了蹙眉,翻過一面。
第二頁依舊滿是鮮紅的字跡。
——“今天是立春。果然,他又來看我了。我特意穿上了新裙子,和他一起出去買做春餅的材料。”
——“我們回來的時候遇到了鄰居阿姨,她看上去也很高興。”
——“她看着我們,問我一個人出來做什麼。”
——“我轉頭看向他,他只衝我輕輕地笑。那笑卻冰冷得緊。”
——“我這才想起來……對啊,他很早之前就不在了。”
——“怎麼就忘了呢?明明是我,親眼看着他咽氣的。”
再後面,就是空白了。
廖斐抿了抿唇,再往後翻,發現後面也全是空白。
這本日記的內容,到這裏就結束了。所有有價值的信息,也全在這裏了。
“這次的節氣是‘立春’。”廖斐放在日記,呼出口氣,對身後的男人說道,順勢傾身往桌斗里看了看。
身後傳來男人平靜無波的回應聲,廖斐也沒當回事。她見桌斗里空蕩蕩的,便抬起頭來,腦子裏卻還是想着方才日記本里的內容。
到目前為止,這是日記的主人第一次直白地寫明節氣,但廖斐直覺地認為,在這個關卡里,“節氣”反而沒什麼作用。
倒是她寫的那一大串話,到底是想暗示些什麼呢……
廖斐暗自思索着,抬眼朝上一看。
目光恰好掠過桌面上放着的鏡子,旋即便是一頓。
“這次的解謎方式變了。”片刻后,身後傳來男人略帶思索的聲音,“你哪裏還有別的線索嗎?”
廖斐死死盯着鏡子,輕輕“嗯”了一聲,伸手將面前的鏡子扣下。
“正在看。”她回應道,目光卻向男人的方向飄了過去。
只見那個男的,依舊在專註地看着面前的牆壁,抱着胳膊,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樣。
廖斐盯着他看了片刻,又回過頭來,再度掀起了面前的鏡子。
只見鏡面里,正清楚地映着自己的倒影。
但也只有自己的倒影。
她的身後,空無一物。
怎會……
廖斐不信邪地觀察着鏡中倒影,腦中忽有什麼一閃而過,呼吸猛地一窒。
她想起每一次和男人重遇,都是在以季節節氣為主題和關鍵線索的房間裏……
這不正好契合了日記主人,和那個“他”的相遇規律嗎?
再結合那最後兩段的日記——
——“我這才想起來……對啊,他很早之前就不在了。”
——“怎麼就忘了呢?明明是我,親眼看着他咽氣的。”
廖斐的臉色徹底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