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此刻躺在莫啟珊的床上,左幼心一松,睡了過去。待她醒來的時候,天都暗了。左幼一時不知身在何處,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機,發現都八點多了。
慢慢想起這是在莫啟珊的家裏,左幼開了燈,也想着給莫啟珊去個電話,問對方是不是又加班了,要不要給她準備宵夜。
通話記錄里一串未接來電,竟然沒把她吵醒,可見睡得多死。仔細一看都是林端的來電,左幼想不通,她完全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林端明明知道她在哪,為什麼還要打電話來查崗。
左幼決定還是先回林端的電話,不把他料理清楚了,不敢跟莫啟珊做約定。
電話一通,她就聽出林端的不悅:“幾點了還不回家?”
左幼:“在珊珊家睡過頭了。”
林端:“我派人過去接你,趕緊回來。”
“是有什麼事嗎?我今天有點累,不想折騰了,可不可以在珊珊家住一晚,她明天歇班。”左幼真的想休息一晚,最近林端也不出差,天天面對他,左幼的精神一直得不到放鬆,在莫啟珊這裏的輕鬆令她留戀。也是因為太想留下了,左幼下意識地放軟了聲調,有了以前求林端時撒嬌的味道。
林端那頭一頓,左幼緊張地等着他的回答,稍許聽他說:“就一晚,明天中午前回來。”
左幼乘勝追擊:“晚飯前回吧,我好久沒跟珊珊逛街了。”
“最晚晚飯前回來,我明天晚上回家吃飯。”
“知道了。”左幼掛了電話后,有一種假期第一天的心情,她一下子下了床,一邊去衛生間準備洗澡,一邊給莫啟珊打電話:“珊珊,你在哪?”
莫啟珊果然在加班,左幼跟她約好去公司樓下接她,兩人去吃宵夜。
衛生間的浴房裏,浴球滑過肌膚,右下腹的位置,一道疤橫在那裏。左幼不在意地滑過,她已經能坦然地面對它了。
接上莫啟珊,兩個人去了大排檔。兩個人感慨,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種一起相約吃夜宵的經歷了。
剛來雲市上大學時,哪怕有宿管,左幼與莫啟珊也常常不遵守,偷溜出來吃宵夜。後來畢業了,徹底自由了,這種日子反倒沒有了。
“所以,那時候我差點與你絕交,不是因為你不出來陪我,而是因為氣你的糊塗。就因為姓林的不希望你晚歸,希望一回到家就看到你乖乖等着他,你就真聽了他的,每天過得像個望夫石似的。”莫啟珊又開了一瓶啤酒,給自己與左幼都滿上了。
左幼一口灌下半杯:“那時就該知道這不是愛,是把我當寵物養呢。”
莫啟珊樂了:“對,就是這麼回事。林端那狗比,忒不是東西,好在我們阿幼終於清醒了。來,慶祝重生。”
左幼與她碰了杯,把剩下的半杯也幹了:“不算,我算哪門子的重生,不是還被困在別墅里,困在那張床上。”左幼越說聲音越小。
莫啟珊聽得眉頭一皺,往左幼的手腕胳膊看去,白白凈凈的沒有不正常的痕迹,鬆口氣的同時,又看向左幼的脖子鎖骨,隱隱約約領子附近,還是能看到紫紅色的印記。莫啟珊暗罵一聲。
雖然左幼不說,莫啟珊也能猜到,林端一定是用她來威脅左幼了。對此,莫啟珊卻也沒有辦法,左幼剛回來那陣,莫啟珊所在公司最大的領導把她叫進了辦公室,這還是她第一次上去頂樓進到老總辦公室。
老總話里話外都在打聽她與林端的關係,很明顯是林端說了什麼,並且是好話。從這天開始,直屬上司對她關照了很多,如果是因為工作能力得到這樣的禮遇,莫啟珊當然會高興。
可事實是,這一切都是林端的幾句話帶來的,並且他的目的當然不是幫她,而是在警告她,他能讓她在單位過得舒心,也能讓她隨時捲鋪蓋走人。
這件事,莫啟珊咽在了肚子裏,她是絕對不會跟左幼提的,像左幼一樣,不好的事情都是一個人咽下。
辛煜文是目送着兩個喝得微醺的女人回家的,他特意在她們上去不久,走了趟樓道,確定了她們平安進了屋才離開。
至於喝酒的事要不要跟林總說,他猶豫了。林端的指示,事無大小皆要彙報,但辛煜文陪着林端在鷹梢村那幾年,對左幼,甚至是對莫啟珊都是有交情,有情誼的,說是一塊長大也不為過。
最終辛煜文沒有把今晚的事告訴林端,他覺得左幼應該慶幸,今天輪值看着她的人是他。
左幼告訴林端她想跟莫啟珊去逛街是假的,轉天,兩人睡了個懶覺,然後窩在家裏做好吃的,追劇看電影。
左幼已經好幾年不追劇了,也不知道現在都有什麼好劇可以看,她只管跟着莫啟姍,莫啟珊看什麼,她就看什麼。跟好朋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日子,以前是日常,現在變成了奢侈的幸福。
美好的時光過得很快,轉眼到了下午,左幼該回去了,她答應了林端晚飯回別墅吃。
莫啟珊不能為左幼做什麼,只能告訴她,等下次她歇班,她們再聚。
左幼想到了什麼,忽然對莫啟珊說:“也不要光陪我,珊珊,你就沒想過交個男朋友?”
莫啟珊搖搖頭,一是她沒時間,二是有左幼在前,莫啟珊對男人有了忌憚之心,怕像左幼一樣遇人不淑。
左幼有點明白她的想法,勸她道:“正常人很多的,好男人也不是沒有的,還是要給自己,給別人機會。”左幼雖然這樣說,但她知道,哪怕她成功離開了林端,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找男人了。
與林端的一場相識相戀,猶如大夢一場,做這場夢,她傷得太深。
品泊園,別墅門前,左幼按門鈴,來開門的是林端。她特意比約定的時間早了些回來,沒想到林端回來得更早。
“你的鑰匙呢?”沒等進屋,林端就開口問她,語氣里明顯帶着不悅。左幼抿了抿唇,明白他什麼意思,直接說:“我忘帶了,下次不會了。”
林端看她一眼,來到玄關櫃前,拉開一層抽屜,從裏面拿出一串鑰匙:“過來。”
左幼靠過來,林端拉起她一隻手,把鑰匙放在了她手心裏:“下次不要忘了。”左幼把鑰匙握住,邊角刺痛了她掌心。下一秒,林端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語:“玩得開心嗎?”
左幼機械地點了點頭,林端扳着她雙肩,看着她說:“等我忙完了這陣,我們出去度個假吧,好久沒帶你出去玩了。”
左幼低頭換鞋,躲開了林端放在她肩上的手:“到時再說吧。”
林端眼神暗了暗,扭身回屋了。左幼換好了鞋,把鑰匙重新放回抽屜里,但她知道自己下次出門的時候,會拿上它的。既然住在了這裏,總是讓別人開門也不好。一個鑰匙而已,也不知她在堅持什麼。
這一晚,林端沒有回來睡,早上聽李嬸說,他在書房工作到很晚,在書房睡下了。
這還是自左幼回來,林端第一次沒跟她同床,左幼當然樂於見此,但她覺得可能只是因為昨天躲他手躲得太明顯,傷了自尊吧。要知道,左幼最先認識的,少年時期的林端可是有着超強自尊心的。
後來長大回到雲市,從家族手裏奪回林氏,他人變得深沉了,喜怒哀樂不形於色。但自尊心這個東西,是會跟一輩子的,不大會變的。
就比如左幼,她知道自己在這方面跟林端截然相反,倒不是說她沒有自尊心,只是對自己喜歡想對他好的人,左幼會把自己放得很低。在左幼這裏,自尊心是個中性詞,她始終認為,人比自尊心重要多了。
性格決定命運,左幼的性格註定會被林端這種性格的人欺負。左幼不怕被欺負,她想得很開,人與人相處中,哪能總是占上峰,吃點虧不要緊的。
就像在她家,王姨偏心左鈞,她也覺得是正當的,誰讓人家是親母子呢,父親顧不上她,但他要掙錢養家啊,王姨畢竟替父親照顧了她,照顧了家,左幼一點都不生王姨的氣。
所在,在得知她可能會擋了左鈞的道兒,王姨只有責難,卻從來不肯問一句,她為什麼逃,林端對她做了什麼,甚至包括左鈞都沒有問過,他們只想粉飾太平。
左幼其實心裏都明白,她知道人性是複雜的,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心的,總是替別人着想,別人欺負了你都不自知,他們習慣了。
左幼雖明白,但她改不了,只盼着日後有人會發現她的好,多交些莫啟珊那樣的朋友,也算是對她的補償了。
而現在,她只盼着林端能把他的自尊心貫徹始終,對她的不熱情不回應能等價地回饋給她,一直對她冷下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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