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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一隻灰色的飛蛾,不知何時飛入屋內,只固執地圍繞着枱燈旋繞。蛾翅撲騰着,不知疼痛地撞|擊在枱燈光源上,發出微沉的聲響。
熒光映照下,它翅膀上的鱗片塵埃紛紛揚揚,散落在空中。
寧恆微側着臉,那雙眼像是毫無情緒,沒有冷熱。他剛理過發,頭髮短而乾淨,映得輪廓更為鋒利。此時臉被陰影與光明分割,有種晦暗的禁|忌感。
萬惜被他的眼神釘住,一時忘記動彈,仍舊是半跪着,手捏|着他的耳|垂。
飛蛾終究是疲倦了,停在枱燈燈源旁,收起了翅膀。
寧恆轉過頭,雙眸看着自己的競賽題,沒再看萬惜。但手卻握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將她的手從自己耳垂上取下。
他的手指略為冰冷,觸在她手腕上,讓萬惜整個人一激靈。
在萬惜的手離開寧恆耳垂時,他的手也放開了她。寧恆重新返回了小桌邊,開始繼續做着競賽題。
萬惜覺得氣氛有些僵,她也只得返回了小桌邊,學着寧恆的樣子,做他為自己押出的數學題。
正準備落筆寫第一道時,卷子忽然被一雙冷峻修長的手給抽走。
萬惜那黑色簽字筆筆尖因為這一動作而在紙張上劃出一道口,“嘩”地一聲,像在她心上抽了一鞭。
隨即,那手將卷子揉成團,準確丟入了垃圾桶。
“既然都做了決定,就別浪費時間了。”寧恆始終沒有抬眼望她。
他單腳盤腿,單腳曲着,姿勢是漫不經心的,但身體的每根線條似乎都透出了冷淡與疏離。
萬惜再遲鈍也看得出他在生氣。
萬惜吸了口氣,壓住心頭的情緒,緩着聲道:“那我回去了。”
書桌上擺着一本筆記本,是寧恆專門為她總結出來的期末各科重點知識,萬惜決定拿回去複習。
雖說她已經決定去體校,成績如今似乎也不再重要,可萬惜還是想要堅持到最後一刻。
她不想浪費寧恆的心血。
雖說,似乎已經浪費了。
她手剛伸出,他卻比她更快一步,將筆記本拿到手中,也沒有任何徵兆,作勢就要撕。
筆記本是軟殼,有一定厚度,他雙手用了全力,青筋凸顯,竟也有了豁口。
她低呼聲,忙撲過去搶。
兩人就這樣爭搶起來,互不相讓。其實兩人的脾氣都不算好,倔得很。
萬惜怕再撕到筆記本,便伸手去掰開寧恆的手,但那手卻是紋絲不動。好好的筆記本,被扯得不成樣子。
拉扯到最後,都是動了真氣,兩人本來是坐姿,後來竟滾打在了地板上。
為了專心做題,屋內就只開了盞枱燈,光圈只能照到桌沿處。
到最後,那筆記本已經是脫了手,不知丟在了何處,就他們倆還在陰影里進行無聲的角力。
萬惜脾氣上來時,腦子總是被氣血沖暈,依稀記得是咬了寧恆,也許是咬疼了,他將她雙手按在地板上,放置於頭兩側。
黑暗裏,她胸口起伏,牙根發癢,實在想衝上去咬斷他的脖子。
當眼睛適應了黝黯的光線,萬惜看清了寧恆的眼。那雙眼,深黑無底,裏面有什麼在翻滾着。那眼裏的溫度,竟不知是冰冷,還是滾燙。
萬惜忽地怔住。
黑暗被寂靜拉扯得格外漫長。
灰色飛蛾再度撲騰着翅膀,開始撞|擊着光源,發出了連續的微沉聲響。
恍惚聽去,像是心跳聲。
萬惜忽然清醒了,她意識到,自己似乎沒有生氣的資格。
確實是她先背棄了寧恆。
就在不知該如何收場時,忽然門外傳來寧行處的聲音。
“我出去買宵夜,萬惜,寧恆,你們想吃點什麼?”
寧恆快速放開了萬惜,萬惜則用更快的速度站起身,打開了門。
“謝謝寧叔叔,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寧行處見兩人都沒有想吃的意思,便自行出了門。
筆記本就在門邊的地板上,萬惜離開前低頭撿起,眼角順勢看向寧恆。
寧恆不知何時已經重新返回了小桌邊,繼續專註做着奧數題。
眉目冷峻,沉靜自若。
彷彿剛才跟她滾地板上打架的是鬼。
狗得毫無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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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萬惜洗完澡,躺在床上,煩躁地滾了兩分鐘,實在挨不住心裏那股煩躁,便起身,跟做賊似地來到窗邊,偷偷掀開窗帘,看向對面。
但還沒到十點半,對面卻是窗戶緊閉,連燈光也無。
是出去了?還是被她給氣暈了?
萬惜自己也覺得這場架打得毫無必要,可他們倆相處模式就是這樣,好的時候特別好,壞的時候又恨不得咬死對方。情緒一上來,誰都不肯退讓。
其實她能明白寧恆的惱怒,為了幫她提升成績,他費了不少功夫,可如今她卻是中途下車。就她這樣的,要是活在港片里,估計早被道上兄弟給砍得七零八落了。
見不到那熟悉的燈光,萬惜總覺得心裏惘惘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算了,明天去學校里講和吧。
萬惜隔天特意起了個大早,在學校附近的小店裏買了寧恆最愛吃的粢飯糰。粢飯糰內部是金黃酥脆的油條,裹着香甜糯米,再加一層清香的黃豆粉。大冬天,冒着熱氣咬上大口,可以支撐整個上午。
粢飯糰在冬季是限量爆款早餐,很多學生都喜歡,去晚了根本買不到。萬惜的這番道歉,也算是情真意切了。
誰知她低估了寧恆的憤怒值,直到粢飯糰熱氣消散,寧恆也沒看上一眼。
不管萬惜怎麼逗他說話,他也跟沒聽見似地。
說實話,萬惜還真沒這麼哄過人,實在是心累。
課間時,忘記帶物理書的周瑤草跑來找萬惜借物理書。
周瑤草火眼金睛,站在教室門口就嗅出了兩人之間的不對勁。
“和寧恆吵架了?哎,算了,床頭吵架床尾和。”
那是夫妻好嗎?萬惜正要反駁,周瑤草用手肘碰碰她,朝着後方眨巴眨巴眼。順着周瑤草提示的方向望去,萬惜發現黃湘君坐在了寧恆前方的位置上,正拿着一張卷子在詢問。
周瑤草悄聲道:“看看,你這才剛進冷宮呢,黃湘君就迫不及待要上位了。”
萬惜覺得頭痛:“你這一天天的,少看些宮斗劇。”
話雖是這麼說著,但萬惜返回座位上給周瑤草拿物理書時,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寧恆給同學講題時,向來都是簡潔明了,語氣平靜,卻也不會有不耐煩的情緒。
黃湘君聽后,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敲擊下自己的腦袋:“對哦,輔助線明明可以這樣畫的,哎,我太笨了,都沒想到。”
萬惜這個真正的學渣感到有被內涵到。
此時,萬惜忽然想到個問題——要是她轉學了,按照黃湘君對寧恆的執念,肯定會佔據自己這個寶座。到時候估計每天都會跟寧恆說一車軲轆自己的壞話,年深日久的,難保寧恆不會被受影響。
估計到時候,他們倆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萬惜忽然覺得心頭膈應。
她的講題機,不純潔了。
不想再聽他們講題,萬惜拿着物理書和粢飯糰來到周瑤草面前。
物理書給了周瑤草,正準備將粢飯糰給丟了,周瑤草阻止:“丟了浪費,拿去喂狗。”
萬惜正要問學校里哪裏有狗,卻見周瑤草招手,喚來前方不遠處的原初樂。
原初樂不慌不忙走到她們面前,笑得跟一顆招搖的小桃花樹似地。
“吃嗎?”周瑤草問。
“冷了。”小桃花樹回答。
“吃嗎?”周瑤草笑容不變,只是唇邊的痣似乎更嬌俏了。
“好。”這次,小桃花樹妥協了。
兩個戲精的對決,讓萬惜看得嘆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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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哥:老婆要走了,還咬我,不開心。
今天少點,因為下個情節點沒寫完,不好斷,555感謝在2020-10-2108:39:13~2020-10-2220:56: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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