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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為寧恆生個一兩天的氣就能緩過來,誰知萬惜低估了他的憤怒值,一周過去,寧恆連哼都沒哼一聲。
狗得人模人樣。
令萬惜苦惱的不僅是寧恆。
當她說出自己想要轉學去體校的願望時,遭到了家裏人強烈的反對。
倒也沒被打罵,萬於義和夏青玉都是軟性子,只喋喋不休地勸導,而萬老太太則是冷嘲熱諷。
萬惜是心如磐石,可畢竟轉學手續繁複,還是需要獲得大人首肯。見家長態度堅決,陳軍學教練在這周日親自上門拜訪。
陳軍學教練將萬惜誇得上了天:“您不知道,咱們南城體校的宋明鶴教練,看了這丫頭射箭后,直誇她有天賦,指名想要讓她進射箭隊,說是要好好培養她。這丫頭刻苦,聰明,將來指定能進國家隊。到時候出國比賽,為咱們國家爭取幾個金牌,您臉上也有光啊。”
萬老太太聽了什麼也沒說,只嘴角噙着冷淡的笑,說話也是慢條斯理:“一個丫頭片子,哪有教練你說得這麼厲害。我啊,打她生下來就沒盼過她能有多大出息,只要長大有個穩定工作,別拖累家裏就成。”
陳軍學向來是將萬惜當自己孩子,立即產生了護崽心理:“老太太,您這話我就得反駁下了。女孩子怎麼了?在競技體育里,咱們中國的女子項目很多都強於男子項目。依我看,萬惜這丫頭以後一定有大出息!”
萬老太太聽了也不搭話,只垂着眼吹着手中的茶。
此時,夏青玉從外走入,萬老太太掀起半寸眼皮,問道:“幹嘛去了?”
夏青玉回道:“前面吳家在做香腸,我剛去搭了把手。”
萬老太太將茶杯往木桌上一放,“咚”的一聲,震得人心頭髮麻。而隨即,萬老太太那冷淡的嗓音卻又刺了人耳。
“是你家的事嗎?你就這麼上趕着。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招攬,也不怕討人嫌?”
萬老太太這話,明着是在說自己兒媳婦,暗裏卻是在斥責陳軍學多管閑事。
這番指桑罵槐,是個人都能聽出來。
陳軍學頓時氣血上涌,可礙着萬惜,也只能忍住這口氣,憋了半晌,麵皮紫紅,訕訕告辭。
萬惜始終坐在角落裏,低垂着頭,有穿堂風吹來,她睫毛輕顫。
萬老太太繼續喝着茶,茶水有些涼了,她蹙眉:“好好讀書,別異想天開了,什麼金牌,哼。”
茶有些澀,還在喉間未來得及咽下,卻聽見萬惜平穩的聲線:“我要去體校。”
萬老太太橫眉怒目:“你翅膀硬了?!”
“媽,小孩子不懂事。”夏青玉忙上前賠着小心勸說,一面又給萬惜做眼色,讓她快快上樓。
萬惜聽夏青玉的話,上了樓。
但在走上樓梯前,她再次堅定地重複道。
“我要進體校。”
“啪”的清脆聲響,萬老太太摔碎了茶杯,碎片頓時在客廳四散開來。
萬惜上樓后便坐在了書桌前,拿出那本被揉得不成樣子的筆記本。但眼睛卻看着對面窗帘緊閉的房間。自從兩人交惡后,寧恆大白天都將窗帘拉得密不透風,生怕被她給看了去。
實在是傲嬌。
不過今天寧恆應該是沒在家,因為萬惜中午時便看他拿了籃球出門去,估計是找原初樂玩去了。
其實沒了她這個學渣拖累,他的生活反而更輕鬆吧。
正在胡思亂想着,忽然有人拿了只筆在寧恆的那本筆記本上亂畫著。
萬惜定睛一看,發現年畫娃娃萬臻不知何時進了自己房間。
每次萬臻進她房間,便是要亂塗亂畫,大肆搗亂一番,反正就是不讓萬惜好過。萬惜眼看着寧恆的心血被人塗成這樣,當然是立即阻止。可越是阻止,萬臻越是得意,甚至還撕扯了一頁下來。
萬惜氣得頭暈腦脹,揪起萬臻的衣領,將他丟出了房間。萬臻頑皮得很,見萬惜要關門,忙衝過來要抵住門。
萬惜慌着去查看筆記本,關門時沒留神到萬臻又撲了過來,而且那手還放在了門框邊。門關閉時,重重夾住了他的手指。
只聽見“哇”的一聲尖叫,萬臻捂住手,躺在地上嚎啕,哭得死去活來。
萬惜呆愣住,血液直接衝上腦子,頓時大腦空白,頭皮發麻。
三個大人沖了上來,忙查看萬臻傷處,只見那白|嫩的食指和中指被夾出了大塊的淤|青紅腫,看着觸目驚心。
萬臻疼得眼淚鼻涕流了滿臉,不忘告狀:“姐姐關門!夾|到我了!”
萬惜抿嘴,動了下麻木的嘴唇,正要解釋,卻見萬老太太走到她面前,猝不及防地伸出手。
“啪”,她被打了記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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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時,下起了細雨,天色黯淡,小巷旁的樹木枝葉稀疏,更顯晦澀。
寧恆抱着籃球返回了小巷,他穿着黑色的羽絨服,帽子遮着頭,只露出了下半張臉。少年的下顎線條流暢,唇抿着,懶散又清貴。
萬家在寧家前面,寧恆回家時會路過。他在巷口時便打好了主意,決定快速通過,以免撞見了萬惜。
但人算不如天算,萬惜竟就站在萬家門口的鐵門前。
她打着傘,微垂着頭。寧恆看得真切,見他來了,那傘迅速偏了角度,遮住了她的面龐。
是躲避的姿勢。
明明是看見了他,卻裝作沒看見。
寧恆心內有窒意,但腳下未停,穿過萬惜走回了自己家。
打開門時,寧恆發現桌上有酒瓶,空氣里有酒精的味道,寧行處的房間門緊閉着。
又醉了。
一個兩個,都不讓他省心。
寧恆返回自己房間,褪下了羽絨服。羽絨服上有雨滴,落在他腳背上,氤開了陣濕冷不適。
寧恆去浴室洗了個澡,折返房間后,站在窗邊,掀開窗帘角落看了眼下方。
萬家大門前,萬惜仍舊撐着傘,像是孩童般在那踩着水玩。
她穿着雪地靴,“啪嘰”踩下,地上的水開出了花。
很快,雪地靴前端便被濺起的水花浸濕了,她卻像是沒有察覺般,繼續踩着。
傻子嗎?
寧恆懶得理會她,退回到床邊,曲着手肘放置於腦後,就這麼睜眼躺着。
可不知怎麼的,總覺得煩躁,就像是腳背上剛浸下的那滴雨水,氤開的濕冷不適也蔓延到了心上。
他閉上眼,用被單捂住自己的頭。
五分鐘后,被單倏然掀開,寧恆快速披上羽絨服,衝出了房間。
他下樓時,一眼就看見萬惜還站在鐵門前踩水玩。
“是不是忘帶鑰匙了?”這是一周來,寧恆對萬惜說的第一句話。
萬惜卻仍舊用雨傘擋住頭,腳下繼續踩着水。
“沒有啊……做題累了,我醒醒腦子。”
寧恆照舊沒打傘,只拉起了羽絨服帽子。黑色的羽絨服,襯得他眉目清晰,眼神深邃。
雨滴落在羽絨服上,他耳邊有輕微的悶響。
寧恆忽然伸手,掀起了傘。
在掀開的瞬間,他微眯了眼,眼眸深處翻滾過一股情緒,洶湧且鋒利。
寧恆看見,萬惜的右邊面頰微紅,有三根明顯的指印。
小巷內,路燈昏黃,雨水淋在路燈罩上,積聚成滴,從邊緣落下。柔和的黃光折射在水滴內,恍惚看去,像是星星在墜落。
“誰打的?”寧恆聲音里有自己也沒意識到的啞意和冷漠。
“你啊。”萬惜眨眨眼。
“想死?”寧恆眉頭緊蹙,面部線條更淡薄,更危險了。
“我出門買方便麵,結果忘記帶鑰匙,踩了半天水,雪地靴也濕的。”萬惜嘆氣:“寧恆,我好餓好冷哦。”
怕萬臻是手指骨骨折,夏於義與萬老太太趕着將萬臻送入醫院。
夏青玉在家裏將萬惜安慰了番,勸她不要跟老人見識,心裏又擔心萬臻傷情,隨後也趕着去了醫院。
萬惜長這麼大,還從沒被人打過,萬老太太那巴掌倒是把她給打蒙了。
在書桌前坐了兩小時,萬惜感覺到餓得不行,便懵着腦袋,去小賣部買了方便麵。
小賣部的阿姨看見她的臉,驚呼道:“臉怎麼了?”
萬惜從阿姨遞過來的鏡子裏才發現自己臉腫了,看着有點嚇人。
回到家門口時,萬惜又發現自己忘記帶鑰匙。
她能怎麼辦?她只能踩水玩了。
寧恆回來時,她刻意壓低了傘沿,就是不想被他發現自己臉上的異樣。
誰知還是被發現了。
萬惜那句“寧恆,我好餓好冷哦。”,尾音不由自主有些軟綿,有點像小狗被欺負后,回來繞着人的褲腿撒嬌。
也許這條巷子裏,能護住她的就只有寧恆了。
寧恆本來眼裏明明滅滅有暗火,隨着這句話,那火逐漸熄滅。
寧恆將萬惜帶回了家,讓她先去他房間開取暖器暖和下,自己則在廚房裏給她煮方便麵。
水燒開,鍋里放了面,放了調料包。寧恆想了想,又加了蛋,火腿和青菜。反正冰箱裏有什麼,都給她一股腦加了進去。
煮好后,又給她端到了房間裏。
學霸煮起方便麵也是不含糊,色香味一流。
萬惜是餓極了,埋頭吃起來。寧恆給她和自己都拿了可樂,打開易拉罐拉扣,正仰頭喝着,忽然聽見萬惜說話。
“我媽發短訊說,萬臻傷得有點嚴重,晚上他們要在醫院陪着,我能在這睡嗎?”
可樂嗆入鼻腔,寧恆劇烈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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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哥:老婆別這樣,我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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