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薛懷瑾剛回府,薛侯爺就來了。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問道:“咋樣?”
薛懷瑾挑挑眉,“浪費半天,以後別再如此了。”竟然是一臉的不願意。
薛侯爺很欣慰呀!他這個大兒子哪哪兒都好,就有一點,永遠都是冷冰冰地沒有什麼表情。
今天,這張大冰塊終於有了表情,看來,顧家姑娘功勞不小。
他湊過去,在兒子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怎麼了,相處得不好?”
這原本也在意料之中,畢竟兒子沒有和姑娘家相處的經驗嘛。
薛懷瑾道:“顧念定親了。”說罷,似乎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又補充一句,“當然,這和我也沒有什麼關係。”
薛侯爺自動把後半句忽略掉,轉臉問盛椿,“是真的?”
盛椿點點頭。“大公子讓奴才打聽,奴才問了顧府的好幾個人。”
“說那個什麼程思,自小就和顧姑娘定了娃娃親的。”
哦,原來是兒子讓去打聽的。薛侯爺看着薛懷瑾,眼神中似有深意。
薛懷瑾拿起桌子上的賬本開始看。
薛侯爺呵呵一笑,“你放心,這事爹給你搞定。”
他家兒子好不容易對一個女子有好感,絕對不能就這麼不了了之的。
明日他就去找顧遠宏問個清楚。
薛侯爺主意已定,又安慰了薛懷瑾幾句,便離開了。
走了沒有幾步,就見自己的二兒子薛彬鬼鬼祟祟地走過來,懷裏似乎抱着什麼東西。
“站住!”薛侯爺厲聲喝道,薛彬嚇了一跳,抬頭見是自己父親,不由得嘴裏發苦。
只怪他方才惦記着這東西,沒顧得上看看周圍,這不是撞槍口上了。
他硬着頭皮蹭過來,低聲喊了一聲“父親”。
薛侯爺指了指他,“你懷裏是什麼?”
“沒,沒有什麼!”薛彬這麼說著,身子卻更往下彎了彎。一副欲蓋彌彰的樣子。
“給我看看!”薛侯爺瞪着眼珠子,和方才在薛懷瑾面前的和顏悅色判若兩人。
薛彬不想給的,但薛侯爺積威已久,他根本不敢違逆,只好把懷裏的東西拿出來。
是一本小冊子,封面看着平平無奇。
但是薛侯爺自來了解這個兒子,一把奪過去翻開一看,一張臉氣得通紅。
狠狠地將冊子摔在地上,“你整日就看這個!你這倒霉孩子!”
地上的圖冊被翻開,露出上頭畫面來,讓人臉紅心跳。
薛彬忙不迭地撲過去撿,薛侯爺氣得不行,四處轉悠想找個趁手的工具,把眼前這個孽障好好地打一頓。
眼看着薛彬就要受苦,一個小廝解救了他。小廝對薛侯爺說,寧王派人來送東西了。
寧王是皇帝唯一的兒子,雖然沒有親自來,薛侯爺也是不敢怠慢的,自然要到前院去打個招呼,順便當面道謝。
兒子是打不成了,薛侯爺指着薛彬狠聲道:“晚飯後我考校你的功課,若是答不上來,有你好看!”
說罷,死死瞪了薛彬一眼走了。
薛彬把那冊子撿起來,拍拍上頭的土,又揣在懷裏。回頭看着父親消失的方向,嘟囔道:“還考檢我的功課,自己都不認得幾個字的。”
回到自己房裏剛藏好了書,侯夫人就進來了。見兒子神色不對,便問道:“你這又是怎麼了?”
薛彬道:“剛才碰到了父親。”具體的卻沒有說。
侯夫人是知道這父子兩相處的習慣的,肯定侯爺又罵兒子了。她嘆了一口氣,勸道:“你也該收收心,專心學業。”
提到這個,薛彬就不愛聽了。他張口道:“京都侯府伯府這麼多,就沒見哪家的公子跟我似的,還得規規矩矩進學的。”
“我這一天天的,太累了。”
侯夫人:“你爹也是為了你好。”
她不說這個還罷了,一提這個薛彬更是氣憤,“一樣是兒子,怎麼大哥就不用做這些!”
“他說一句對仕途不感興趣,父親就任憑他從商。還出錢給他買鋪子。”
雖然他從未得到證實薛懷瑾的鋪子是薛侯爺出的錢,可是這事一想就知道,薛懷瑾剛剛到京都,怎麼會有那麼多錢,買下十幾個鋪子。
還都是在最繁華的東街上。
更何況,這個是京都,即便是有錢也未必買得到,還得有人脈。
這些,若說沒有薛侯爺的支持,薛彬是打死都不會相信的。
說起薛懷瑾,侯夫人神色就有些不對了。她和薛侯爺少年夫妻,侯爺從來沒有其他的女人。
不知道為什麼,十幾年前就突然帶回來一個女人,還抱着個孩子。不由分說地要侯夫人承認名分。
兩人狠狠地鬧了一場,侯夫人以死相逼,薛侯爺才隱晦地說了一句:“你放心,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
侯夫人當時就覺得這事有蹊蹺。但是任憑她如何追問,薛侯爺便再也沒有其他的話。
後來那對母子被送到江南,聽說那女人死了,薛懷瑾在兩個月前回來住進了府里。
侯夫人不是不介意的,尤其是看到薛懷瑾人中龍鳳一般的人,再和自己的兒子對比,就更加心意難平。
可是,她始終記得侯爺那句話,所以倒是也和薛懷瑾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這話卻不能告訴薛彬。她只得囫圇地勸了幾句,薛彬卻一直憤憤,顯然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到了晚間,提起這件事,侯夫人就問薛侯爺,“既然彬兒不愛讀書,你又何必要逼迫他。”
“咱們這樣的人家,難道還會缺衣少穿不成?”
薛侯爺剛從外頭回來,拒絕小丫鬟的伺候,自己脫了外袍,嘆氣道:“咱們家並沒有什麼根底,其實是和真正的勛貴之家比不了的。”
侯夫人:“可是皇上對侯爺頗為信任。”
她這話其實說得還是有些保守,實際上皇上對侯爺的信任幾乎是獨一無二的。
多年前,薛侯爺曾經救過皇帝一命,那時候後者還是不受待見的皇子。
相知於微末,這樣的感情最真摯。所以,在皇帝登基以後,給原本不過是小官之子的薛侯爺加官進爵,也就是理所應當的事兒了。
這樣的感情基礎,這樣的恩寵,薛侯爺又怎麼會有這樣的擔憂呢?
薛侯爺似乎看出來夫人的想法一般,拉着她坐在床榻上,細細地道:“侯府的恩寵有一個前提,那就是皇帝還在。若是有一天........”
後面的話太過大逆不道,薛侯爺並沒有說下去。但侯夫人顯然已經明白。
世上沒有長生不老的人,皇帝也是一樣。而在皇帝百年以後,新帝繼位,對薛侯爺這樣一個沒有根基、只憑着先帝恩寵活着的人又會如何呢?
對侯府又會如何呢?
侯夫人倏然一驚,彷彿已經看到了多年後的風雨飄搖。她想了想,道:“若是咱們和寧王交好呢?”
寧王似乎對薛侯爺也很有結交的意思,動不動派人來拜會。聽說今天就派人送了東西來。若是和寧王交好,說不定可以保得侯府屹立不倒。
薛侯爺卻搖搖頭,“寧王此人品行不正,恐怕難當大任。”
“而且,這麼多年皇帝未曾封太子,而是給了個寧王的頭銜,就可見一斑。”
侯夫人道:“可是皇帝只有寧王一個兒子,繼承大統的難道還有別人?”
薛侯爺目光閃動,半晌嘆了一口氣,“若是太子還在就好了。”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是侯夫人卻聽明白了。這是一樁舊事,也是一樁悲慘的往事。
皇帝以前還有一個兒子,是宸妃所生。
而且,宸妃是鄰國公主,論理這樣的出身,生的皇子是不能做太子的,為的就是怕血統混淆,也為了避免母族太過強大。
但是,皇帝卻力排眾議,在皇子生下后第三天,便被立為太子。
可見皇帝對這對母子如何恩寵!
當時,眾位朝臣都以為這位皇子妥妥地就是未來的皇帝了,沒想到還未出滿月,宮內大火,將母子兩個燒成了灰燼。
皇帝當時恰好去了行宮,回來只看見一片廢墟,當時就暈過去。
可惜,人已經死了。
皇帝如今不立太子,也可能是心裏始終放不下宸妃母子。
侯夫人曾經見過宸妃一面,清楚得記得那是個美麗爽朗的女子。可惜下場悲慘。
說起這個,侯夫人就覺得心裏悶悶地難受。薛侯爺顯然也興緻不高。
於是夫妻兩個便默默地歇下了。
派去給侯府送東西的下人向寧王稟報,“薛侯爺很歡喜,還賞了奴才一袋銀子。”
他從袖中掏出來,雙手奉上。心裏卻是有微微的忐忑:這銀子挺多,他可真的捨不得上交。
寧王哈哈一笑,“你是本王的人,他當然得好好招待了。”說罷,看了看銀子,“倒是大方,也罷,你就拿去吧!”
下人喜出望外,千恩萬謝地走了。
寧王很得意,他就知道,即便是父皇最信任的薛侯爺,也絕對不敢不給他面子。
若不是父皇遲遲不肯立太子,他那裏用得着這樣討好一個臣子!為的還不是薛侯爺在父皇跟前說說好話。
所幸這樣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長。父皇年事已高,他的時代指日可待。
到時候,就這些個曾經他被迫討好的臣子們,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