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眾人入席之後,陳氏才姍姍來遲。她應該是重新梳洗過,也重新換過衣裳,已經不復方才那有些狼狽的樣子。

她和眾位夫人打過招呼,便神色自若地坐下,和旁邊的女眷們攀談起來。

今日的席面總共有三桌,一桌坐着夫人們,一桌男客們,而另一桌則都是姑娘,顧念也在這一桌,她的旁邊就是顧悅。

顧悅毫不掩飾對顧念的厭惡,在整個宴席期間,一雙眼睛時不時地朝顧念瞪過去。後者只是當做沒有看到。

同時,一直注意着顧念的還有程思。他坐在男客席上,和女眷們隔着一道紗簾,很薄,對面人的行動容貌依稀可辨。

他自然可以看到顧念的位置,時不時看上一眼,眉眼之間明晃晃地都是驚艷。

也有與他交好的少年郎,低聲調侃道:“今日及笄的就是你的未婚妻子吧?程兄艷福不淺啊!”話語之間都是艷羨。

十七八歲的少年郎最是好面子,程思聽見這話更是得意,看向顧念的目光也就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終於,這引起了顧悅的注意。她透過紗簾看了看程思,又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顧念,臉色漸漸發白。

顧悅早就對程思有些心思,這似乎是從年幼時候就開始了。然而,和程思定親的人最後卻是顧念。這件事一直讓顧悅心意難平。

所幸,她一直覺得程思真正心悅的人是她,這從每次他過府總會先去找她就可以看出來。顧悅也從未把顧念放在眼裏。

今日及笄禮上顧念亮相,一切就都不同了。來客們對顧念的看法大為改觀,平日裏和顧悅玩得好的姑娘們也都開始注意顧念。這些都讓她十分不快。

現在,她心心念念的表哥程思也看着顧念目不轉睛。

是可忍孰不可忍!

顧悅的心頭生出對顧念的綿綿恨意,只苦於一時想不出計策來整治。倒把自己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偏偏顧念還一臉無辜,轉頭問她:“二妹妹你是不是很熱?怎麼臉這麼紅?”

顧悅翻了個白眼,話都不想多說一句。

好容易宴席散了,顧悅迫不及待地離席,她目光追隨着程思,見四下無人注意便跟了上去。

程思發現了她,叫了一聲表妹,臉上已然帶了溫和的笑意。顧悅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走近幾步試探道:“表哥,今日大姐姐似乎有些不同了。”

這也正是程思想說的,他點了點頭,目光明亮地看着不遠處那個淡綠色的人影,心裏就顯出四個字“明艷照人”。

他沒有說話,但是這副情態卻比說了點什麼更讓顧悅難受。她咬着嘴唇,想問一句“你心裏可有我”,可是終究是礙於臉面,沒有問出來。

兩人這樣沉默地站着,反而有些不同尋常。從宴席上離開的女眷們已經有人竊竊私語。

以往,程思是從來不把這些放在眼裏的,但是今日不同。他往後退了一步,道:“悅表妹,以後咱們還是不要單獨在一起了,畢竟我和你大姐姐有婚約。”

這一句話如同一聲驚雷,砸在了顧悅的心上。她的眼眶裏瞬間溢滿淚水,抬頭道:“表哥,難道你心裏就一丁點兒沒有我的位置嗎?”

程思是最看不得美人落淚的,否則他的院子裏也不會有三四個通房丫鬟。

此時看到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妹落淚,他心裏隱隱發疼,伸手替顧悅拭去眼淚。

這動作其實逾越了,可這對錶兄妹似乎誰都忘記避嫌,一個敢擦,一個也就敢讓他擦。

顧念站在不遠處看得分明,阿巧啐了一口,“一對狗男女!”

說罷,才覺得有些不對,怎麼把未來姑爺也罵進去了,連忙捂住嘴巴,“姑娘,奴婢不是那個意思。”

顧念眨了眨眼睛,“你說的很對!”

她實在無心看這對未來的鴛鴦表演,便帶着阿巧往後院走,打算就此回房休息。

哪裏知道走了一半,又看見了薛懷瑾。說來也是奇怪,這人似乎把顧府當成了自己家,今日總是神出鬼沒地,自來熟得很。

顧念堆起笑容,“懷瑾公子還沒走?怎麼方才宴席上沒有看到你?”

薛懷瑾自然是不可能吃顧府的飯食的,他覺得太粗糙。但是被顧念問道“為何沒走”,他就有些惱了。

“怎麼,你不歡迎我?”

“怎麼會呢,”顧念乾笑幾聲。主要是她今天有些累了,真的沒有什麼精力應付薛懷瑾。

但是吧,她還不能給薛懷瑾留下自己怠慢他的印象,因為以後還指望着他對付寧王呢。

薛懷瑾冷哼一聲,“沒有就好。”片刻似乎又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你和那個什麼程思,有婚約?”

顧念點點頭,“懷瑾公子怎麼看出來的?到底是目光如電,智慧超群!”

方才被派去打聽的盛椿低下了頭。

薛懷瑾面不改色地說謊,“我就看你跟那個什麼程思挺熟,想着是不是有婚約。”

跟在後頭的盛椿捂住臉:這個理由,呵呵!

顧念也怔了一下,心道:這長得好看的人,大概想事情的邏輯也和別人不同?

她沒有打算隱瞞,反正程思那個見異思遷的窩囊廢很快就和自己沒有關係了。

大概是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恢復單身,顧念不禁露出一個快意的微笑。

薛懷瑾一直盯着她呢,就看到她眉眼彎彎,桃腮帶笑。難道是因為想到了什麼未婚夫?

薛懷瑾皺了眉頭。

顧念注意到了,不知道自己那句話又惹了他,怎麼又成了這副萬年冰山的樣子。

唉,找個靠山容易嗎,還得揣摩人家心思。顧念心裏嘆了一口氣,正要說些什麼來逗靠山開心,就聽有人說道:“念表妹,這位公子是誰?”

程思從轉彎處大踏步走過來,走到近前,上下打量薛懷瑾,頗有些虎視眈眈的意味。

這小白臉長得不錯,但念表妹和自己有婚約,方才兩人站得這樣近,言笑晏晏的是怎麼一回事兒?

顧念呵呵笑了兩聲,“怎麼,表哥想認識這位公子?”

程思看她一眼,說話頗有些苦口婆心,“表妹,你性子天真,可別讓外頭的男人騙了。”

這分明是在說薛懷瑾,後者沉聲道:“閣下又是誰?”

程思:“我姓程,是念表妹的未婚夫。”他特意挺了挺身子,似乎頗有些自得。

他爹官拜三品,雖說在隨處有皇親國戚的京都不太夠看,但是在顧府碾壓還是綽綽有餘的。

料想,依照顧遠宏的官職,也請不來多顯赫的人。

薛懷瑾哦了一聲,眯着眼睛端詳程思片刻,回頭對顧念搖搖頭,“你命不好。”

顧念先是一愣,隨即噗嗤一笑:別看這位懷瑾公子不太愛說話,但嘴巴還真毒。

這話啥意思?分明就是說她有程思這樣的未婚夫,很悲慘。

程思的臉色已經變了,原本刻意端着的溫文爾雅全部不見,盯着薛懷瑾道:“你可知我是誰,竟然敢如此對我說話!”

嗨,這話盛椿就不愛聽了,就他們家公子這家世,除了真正的皇親國戚,還真的沒有啥比不過的。

眼前這人應該不是皇親國戚,否則他盛椿行走京都,不可能不認識。於是,他就打算上前亮出身份。

卻被薛懷瑾用眼神制止了。

只聽薛懷瑾道:“敢問這位公子,你是新科狀元還是榜眼探花,不妨說出來讓我開開眼。”

“你!”程思臉漲得通紅。他那裏有什麼功名在身,別說是狀元探花了,就連秀才都不是。

主要是沒有那個必要,老子官職不低,到時候尋個門路,弄個小頭目當一當可是可能的。

或者,就乾脆啃老,反正他家有錢。

所以,他對自己要求也挺低,父母就這一個獨子,也捨不得苛責。程思自以為自己活得悠哉,卻沒想到今日居然有人膽敢當面嘲笑他。

他仔細搜尋這記憶,發現眼前這人根本不認識,當下道:“難道閣下有功名?”

薛懷瑾搖頭,“沒有。沒興趣。”

切!程思目露鄙夷,“那還不是一樣!兄台又如何有自信嘲笑我?”

一直沒有說話的顧念聽不下去了,輕咳一聲對程思道:“表哥,這位是懷瑾公子。”

“我管他是......”程思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目光來回在薛懷瑾和顧念的臉上穿梭,最後問顧念,“你說他是薛懷瑾?”

顧念點點頭。

程思臉色變白了。

京都誰人不知道薛懷瑾!身為侯爺的庶長子,身世已經是不一般,而且他還文武雙全。

從江南回來之後的第二天,薛侯爺就帶他進了宮。當今聖上親自考校文武各項,最後說了一句話“懷瑾天下少有的奇才。”

但就是這樣一個奇才,卻拒絕了皇帝讓他入仕的要求,從了商。在短短几個月之內,就擁有了京都最賺錢的十幾個店鋪。

這樣的人,確實不是他程思能夠仰望的。

程思心念急轉,半晌抱拳乾笑,“懷瑾公子,在下失禮了。”

說罷,就灰溜溜地走了,竟然連顧念都沒有再看一眼。

因為有前世的記憶,顧念對這個表格的窩囊早就了解的一清二楚,所以一點兒也不驚奇。

薛懷瑾卻挑了挑眉,“他可配不上你。”

“那是!”顧念深以為然。

前世,她被父親顧遠宏獻給寧王之前,也是經過了討論的。當時在場的就有顧貞賢和程思。

就那廝,平日看着人模狗樣的,見了她也是一口一個“念表妹”,前世也時不時地搞些什麼小浪漫來討好他。

可惜,在顧遠宏提出那個計策的時候,程思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連抗爭都沒有。

還未婚夫,未婚夫個頭!

這種窩囊廢多看一眼都是浪費精神,更何況他還和顧悅不清不楚的。前世在她入了寧王府不久,程思就娶了顧悅。

顧念想着這些事,神情就有些憤憤然。這倒和前幾次薛懷瑾見到的又有所不同。

以往幾次,她展現出來的都是笑臉,看着十分地不真實,而現在,她活像一支被搶了吃食的小豹子。

張牙舞爪的,卻很鮮活。

薛懷瑾嘴角翹了翹,“這麼說,你對這樁親事根本不願意了?”

“當然不願意。”顧念看了他一眼,彷彿對方說的話非常沒有意義。

這不是明擺着的嘛!程思給自己提鞋都不配,還成親?

這不屑一顧的模樣似乎取悅了薛懷瑾,後者終於笑了。

顧念看着他,半晌道:“你居然有酒窩。”平日裏冷得像冰塊一樣的人,笑起來居然格外好看。

薛懷瑾卻轉開臉,“我走了。”說完這幾句,就轉身大踏步離開。

速度之快,就連盛椿都沒有反應過來。回神之後才一溜小跑地跟着走了。

顧念目瞪口呆。

這人的情緒也太多變了吧!幸虧她接近她只是為了找個靠山,若是哪家姑娘愛慕他,說不定生生會被他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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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瑾(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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