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心動(三)
“秦楓,你不叫其他的什麼,記住,你只叫秦楓!”
——秦大帥比的“娶衿”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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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半節課,我的胳膊就搭在她的桌子上,而她笑容依舊,沒有一分促狹,依舊和我有說有笑。
我緊繃的心慢慢放鬆下來,但還是有些不安,一遍一遍地問:“子衿,我不會擠到你嗎?”
她很耐心的搖頭,一遍又一遍地回答:“不會啊,桌子對我來說太大了,你能來幫我分擔一部分是好事呀。”
好像有一對潔白的羽毛該在我的心頭,暖暖的。又像是有什麼東西種在內心最深處的地方,生根發芽。
下課了,我從書包里取出小餅乾,遞給她,“這是我姐姐烤的餅乾,你要嘗一嘗嗎?”
她的眼睛很亮,盯着我打開紙包,“好呀!霏霏姐烤的餅乾可好吃了。”
“喂!小胖子!”
舊同桌又過來了。
我的臉驟然變白,手指攥得緊緊的,強迫自己裝作沒有聽到那句話,不去搭理他。
但他好像鐵了心的要看我的笑話:“小胖子,你都那麼欺負我了,為什麼還要霸着子衿!”
“你真沒有禮貌!”她生氣了,沒有去拿紙袋中的餅乾,而是站起來,氣鼓鼓的瞪着舊同桌:“秦楓才沒有欺負你!是你一直在欺負秦楓!”
“我什麼時候欺負他了!明明是他把我的彩鉛推到了地上,還霸佔我的桌子!”
“你就是欺負他了!”她咬着牙,“我都看到了!你不用狡辯!”
舊同桌似乎不想和子衿發生衝突,乾脆把矛頭指向我:“小胖子你說,上午霸佔我桌子的人是不是你!”
我瑟縮一下,張張嘴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想說不是的,我不是有意要佔你的桌子,只是對我來說,幼兒園的桌子真的太小了。
我不想占你的桌子,但我控制不住自己,那條緊繃的神經一旦放鬆,就會有這樣的後果。
那個時候的我在舊同桌面前,像是戰敗的俘虜,沒有一句話可以辯駁。
而對方的每一個字,卻如最鋒利的刺刀,捅在我的身上。
“才不是!”
我的耳朵忽然被捂住了。
一雙手貼在我的耳邊,擋住了那些刺刀,為我擋出了一方乾淨的天地。
我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五黑閃亮,認真執着,是最明亮的聖火:“秦楓,你聽着,不管別人說什麼你都不要理他,因為你只叫秦楓!”
舊同桌被氣跑了,原本被簇擁在花叢之中的精靈為了我站出來,變成了一隻鬥志衝天的孔雀,毫不畏懼。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攔在我前面的女孩子,感覺她整個人都在發光。
真帥啊……
中午午休,她照例和我一起去吃飯,教美術課的張老師坐在她的旁邊,笑問:“子衿,你的座位怎麼跑到後面去了?上課我可找了好一會兒。”
她直言:“我和秦楓做同桌了。”
我拘禁的抿着嘴,對張老師打招呼:“老師好。”
“秦楓啊?”張老師笑起來很溫柔,就像林阿姨一樣,“我記得你,你畫的櫻花樹很漂亮。”
猝不及防被誇獎了,我有些羞澀,“謝謝老師誇獎。”
張老師輕笑:“我經常看到你們在一起,你們的關係跟好啊。”
我緊張的攥緊了手,不知道該這麼回答。
與我而言,林子衿的存在是很特殊的,她是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朋友,我很喜歡和她在一起,輕鬆愉悅,會讓我忘記自己是一個不招人喜歡的小孩兒。
她讓陽光照進了我的生活,我喜歡上了海市這座城市。
她是無法替代的。
我有些好奇,在她眼中,我又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我緊張的看着對面,等着她的回答。
她卻興奮了,揮舞着雙手,像是宣示了不起的誓言:“我們會是最好的朋友!”
“我的爺爺奶奶和秦楓的爺爺奶奶是最好的戰友,我的爸爸媽媽和秦楓的爸爸媽媽是最好的夥伴,我和秦楓當然也會是最最要好的朋友!”
這句話說得理所當然,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在她的心裏占上一個“最”字。
我的臉紅撲撲的,有些不知所措,扭捏着肩膀,把自己縮成一團。
張老師看到我這幅樣子,笑得開懷,反問:“那秦楓呢?你會是子衿最好的朋友嗎?”
我忙不迭抬起頭,“當然是!我們當然會是……最好的……”
她不但是我最好的朋友,還是我唯一的朋友。
可我的語氣漸弱,明顯底氣不足,讓原本笑盈盈的她也有些着急。
“秦楓,你為什麼支支吾吾的?”
“我……”
你會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我呢?我會是你最好的朋友嗎?
我這樣問自己,心慢慢沉下去——我知道她有多優秀。
站在人群之中,她永遠都是最醒目的那一個,那樣閃亮的人格魅力是生來就有的,而我不具備那樣的魅力。
媽媽說過,優秀的人會互相吸引,那我以後會不會吸引不了她了,她會不會就此轉移目光,不再看向我了?
如果現在我還能說出我們是好朋友這句話,那以後她越來越優秀了,我還能信誓旦旦的說嗎?
不能。
我猶豫了。
那種不確定性再一次浮上我的心頭,揮散不去。
“秦楓同學看來也有很大的苦惱啊。”張老師歪着腦袋看我,像是聽到了我內心不甘的叫喊,她說:“那秦楓想不想和自己做好朋友呢?”
“想!”我毫不遲疑。
“那就很簡單啦。”張老師轉向子衿,問:“子衿你最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啊?”
我同樣看着她,對上了閃亮的目光。
“我喜歡像爸爸那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哦~是這樣啊。”張老師笑着,一聲一字牽引着我的思緒,“子衿喜歡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那秦楓呢?你想不想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呢?”
“想!”
“嗯。”張老師點頭,繼續道:“只是想一想可是不行的,要付出實際行動來,要從‘想’到‘做’才可以。”
我大概理解了張老師說的那一串繞口令,一咬牙脫口而出:“我以後要做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我要做始終能和她站在一起的人,我要做她最好的朋友,最特殊的唯一,我從未如此鬥志昂揚。
“好,就這麼說定了。”張老師勾着依舊明媚的笑容,看着坐在自己身側的兩個小孩子,就像看兒時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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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和張老師談話之後,我不再像以前一樣自卑了,能像她一樣開心的笑着,和幼兒園的其他小朋友說上幾句話。
或許一切都在一步步變好。
一天,我照坐在班裏畫畫,一個很久不見的人站在我的桌前。
“喂!”
我知道是誰,這樣叫囂的語氣只有一個人。
只是現在的我不怕他了,抬頭問他,“有事嗎?”
舊同桌揚着腦袋,看到我無所謂的態度像是被刺激了一樣:“哼!你別以為住在子衿對面就了不起了!如果不是你住在她的隔壁,她才不會對你那麼好呢!”
我咬牙,猛的站起來,帶倒了腿后的椅子:“你胡說八道!”
“我哪裏胡說八道了!我說的明明都是真話!”舊同桌拉出了一個和他經常一起玩的小朋友,拍拍他的後背說:“你說你那天聽到了什麼。”
“我……我……”被拉出來的小朋友表情有些瑟瑟,視線在我和舊同桌自薦徘徊一陣后,說:“我那天聽到林子衿說,她之所以和你成為朋友,是因為你們的家人是好朋友。”
我皺緊眉頭,依舊板著臉:“所以呢?”
“所以你和林子衿根本不是真正的朋友!”
舊同桌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快意,就像是拽到了驚天大秘密,語氣都是上揚的:“她是因為你的爸爸媽媽才把你當朋友的,而我不一樣,我和自己交朋友,就只是因為我們是朋友!”
【你和林子衿根本不是真正的朋友!】
我的腦子又嗡了一聲。
之前好不容易構築起來的堡壘,竟然脆弱得不用急,一句話就能輕易刺穿。
我愣怔的站在原地,看着舊同桌和他的幾個“兄弟”圍在周圍,輕而易舉的卸掉我的鎧甲,而我無力還手。
我一直都是質疑自己的,哪怕有她不聽的鼓勵,哪怕和張老師約定發誓,哪怕曾經經歷過那麼多傷害,我都沒有變得堅強,反而愈來愈懷疑自己。
我配得上這麼美好的生活嗎?
如果沒有叔叔阿姨,子衿會和我做朋友嗎?
我從不去想這些問題的答案,因為我隱約知道,那個答案足以將我擊倒,讓我潰不成軍。
然而今天,這些問題的答案明明白白擺在我的眼前。
那一瞬間,一切似乎都崩塌了。
可我仍記着當初那句【我要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不想放開得到的一切。
於是我說:“我和子衿就是最好的朋友,才不是你說的那樣!”
舊同桌被我的嘴硬氣到了,乾脆一拍桌子:“那我們來打一個賭,從現在開始,你不準靠近子衿,看看她還會不會承認你這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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