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俗天使（四）
第九章
01．
有些事沒那麼簡單。
有些事也沒那麼複雜。
太宰治向來是個瀟洒不羈，肆意至極的人——這玩意兒走着走着看着河水很清澈突然就投河自盡了，說他不肆意天底下就沒肆意的人了。好吧，“肆意的人群”表示自己不背這個鍋。
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挺瀟洒的，對他們來說很多事都沒那麼複雜，他們有個共同點是在意的東西不多，羈絆比較少，所以能瀟洒得起來。
但大部分人在意的東西太多了，當你在意一些東西一些人的時候，他們就有了傷害你的能力，就會對你施加以影響。在這種情況下人是很難瀟洒起來的。對於他們來說很多事都沒那麼簡單。
太宰治在看了傑索家族的發展史后就對白蘭·傑索的性格有了一定的猜測，在宴會上親眼看到他后，太宰治就立刻明白了白蘭·傑索同他一樣是屬於前者的。
於是太宰治就做了個決定，也就是將帕特里克直接搞瘋給白蘭看的這個決定。這既是試探，又是一塊敲門磚。
就結果來說，試探很成功，敲門磚也很成功。不過白蘭身後的桔梗和石榴露出了過分不安的表情，太宰治以為他們這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會更冷靜呢……亦或者是這種不安另有隱情？
太宰治猜的也八九不離十，將一個人逼瘋這種事雖然在普通人看來震撼不已，但桔梗和石榴在大眾的定義中早已成了窮凶極惡的黑手黨，所以見過的各種事情多了去了。讓他們覺得不安的是當時太宰治去展示這一切的時候露出的漫不經心的戲謔表情以及那玩笑似的話語，讓他們瞬間就聯想到了自己的BOSS。
白蘭·傑索是個多麼可怕的人，桔梗和石榴當然是深有體會的。
突然出現了一個和自己BOSS有些相像的男人，這個認知讓他們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過分失態的表情。
深夜獻禮的結果是太宰治成功地成為了傑索家族的客人，太宰治如願以償地接近了白蘭·傑索。
如果拋開他個人的情緒而言，太宰治穿越過來的目的只有拯救世界。在98號的【書】被撕毀后無數世界會合併為一個世界，大批的原住民會死去，一些幸運者會活下來，但是會被重置記憶。太宰治將自己的計劃分為了三步，第一步是先去各個世界尋求有特殊力量的合作者，交給他們【書】中的一頁，這樣的話他們就可以在【書】力量的保護下在合併世界的過程中活下來，並且保留記憶，接下來就是第二步計劃了，先暫且不提。
而太宰治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目標就是白蘭·傑索。他需要先了解白蘭·傑索是否可以成為他的同伴，如果可以的話他需要告知白蘭真相，然後和他達成協議。
站在白蘭·傑索的角度，這位突然出現的太宰先生是個可疑卻有趣的人。白蘭·傑索被勾起興趣來后直接擺出了“我五分鐘內要這個男人的是所有資料”的架勢，於是當天晚上白蘭就得到了一份完美無缺的資料。資料顯示太宰治原本是個在酒吧打工的輟學大學生，文章寫的不錯，在當地的文壇上還小有名氣，單身，和這個年齡的所有單身青年一樣沒有存款。突然有一天，也就是一個多月前，他突然性情大變或者是想通了，答應了一個“聽說有小夥子想少奮鬥20年”的阿姨的邀請，之後大概是更加進一步的性情大變——直接來意大利涉黑了。
這是【書】給太宰治在這個世界安排的身份，理論上是不會被這個世界的任何人識破的。即使【書】目前是殘損狀態，但它的力量仍然龐大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擺在白蘭面前的是，那麼，這個太宰先生的目的是什麼？
他當然能看出太宰治在主動接近他了，一般而言這樣的成功接近後接下來該一鼓作氣做些什麼，白蘭也挺期待太宰治繼續做什麼的，結果太宰治看起來淡定得很，居然就這麼安然地在傑索家族的基地里住了下來，整天喝喝茶看看書，悠閑自在得很。
白蘭起初盯着太宰治，後來他也去忙自己的事了。傑索家族目前正出於擴張期，很多東西都需要好好去梳理，再加上白蘭也正在熟悉自己的能力，所以他是真的沒有太多時間。這就導致這段時間太宰治和桔梗與石榴相處的比較多，桔梗本人幾乎是忍耐克制與忠誠的代表，沒啥意思，對於他忠誠之外的人和忠誠的對象來說都沒啥意思。太宰治想。
第二相處多的就是石榴了，太宰治其實對石榴挺感興趣的，他很喜歡這種平日裏有些懶洋洋的，但戰鬥起來卻耀眼到不可思議的人。
02.
意大利大部分地區屬於典型的地中海氣候，夏季炎熱乾燥，冬季溫和多雨。這種下雨的夜晚非常舒服，非常適合蓋着毯子在窗前發獃，看暮色和水汽四處瀰漫，聽淅淅瀝瀝的雨聲和從遙遠海邊吹來的風聲。
石榴來找太宰治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如上的畫面，太宰治抬眼看了下他，往灰藍色毛絨墊子旁邊挪了挪，然後拍了下剛剛的地方，示意石榴坐下。於是後者也沒什麼精神負擔的就坐下了。
“你身居的高位似乎和你每天這麼悠閑的姿態不相匹配。”太宰治說，其實他沒資格說這話，他還是港黑的幹部時可能比石榴還要悠閑。
“因為我太無能了嘛……”石榴用懶散的聲音這樣說道，“除了打架這類事情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只能每天閑着到處亂逛了，要麼在卧室睡覺。”
“看起來傑索先生這麼忙也有你一份功勞。”太宰治自然知道守護者的地位相當於五大幹部的。當年森鷗外那麼忙其實也有太宰治的一份功勞，有次中也提出來時太宰治隨口說道：“那是因為BOSS能幹的緣故，而我不能幹。”
中也直覺這句話有些不對。
果不其然太宰治接下來繼續說道：“我只能幹人。”
車軲轆把中也的臉碾得好痛，不過對於他來說更憤怒的是他尊敬的BOSS被太宰說成了受，於是中也直接跳起來怒吼道：“我今天就干·死·你！青花魚！”接着開始了常規的追逐打鬧。結局是兩人都被森鷗外處罰了。太宰被處罰的理由大家都懂，而中也被處罰的理由是他在全港黑嚷嚷BOSS不是受。
彼時年少輕狂啊。太宰治想到。結果長大后的中也就越來越沉穩了，很少像露出像小孩子時候那種炸毛表情來。太宰治其實很喜歡這樣的中也，有一段時間他甚至嫉妒過他。
——明明連人類都不是，卻有着這樣堅定的內心。
——而他太宰治明明是人類，卻找不到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中也身上的那股激情和情緒激動起來的明亮雙眼能讓太宰治感受到一種蓬勃的生命力，雖然太宰治沒說過也沒刻意想過，但他其實挺在意中也的。中也也隱隱約約明白對於太宰來說他是特殊的，那是通過他野獸般的直覺察覺到的，具體讓中也說的話他也說不出來。
中也有很多重要的人，曾經【羊】的成員都是他重要的人，現在港黑BOSS森鷗外，紅葉大姐，和港黑的其他成員都是他重要的人。如果沒有這種‘模糊的感覺’的話太宰治也不過是他重要的人之一。
基於此，太宰治喜歡挑逗中也，看他被氣得活蹦亂跳的樣子，表層可以理解為太宰治是個頑劣的人，往深了探討的話那麼就是太宰治喜歡看中也生機勃勃的感覺。起初中也的確對其發自內心的暴跳如雷，但後來察覺到太宰一些更深層次的心思后他對此多了一丟丟縱容，但也只是一丟丟而已，更多的依舊是發自內心的暴跳如雷（禁止套娃）。
對於中也的心思太宰治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他有時也會感慨，哎呀，中也可真是個大好人啊，居然擁有‘善良’這種在黑手黨中如此稀缺的品質。……不過這裏的品質可以等同於缺點。
當然，太宰治對此很享受就是了。
太宰治與中原中也的羈絆沒那麼簡單，也沒那麼複雜。
03.
石榴：“因為我太無能了嘛……除了打架這類事情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只能每天閑着到處亂逛了，要麼在卧室睡覺。”
太宰治：“看起來傑索先生這麼忙也有你一份功勞。”
“啊……又被指責了。”石榴有些頹廢地抱住膝蓋，將額頭抵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他看起來像只慵懶的大貓，但太宰見過他戰鬥時的樣子，那狂熱而明亮的眼神，騰嘯而起的火焰撕碎凝滯的風，暴戾與狂怒，明暗交替中他臉上的五官驀地鋒銳可怕起來，彷彿被被火灼得發燙的刻刀雕刻的一樣。他是焮天鑠地的熾盛火焰中的夢魘，最後轟然爆炸，灰燼在清冽的藍天下慢悠悠飄落，將一切都毀滅乾淨后石榴閉上眼，又逐漸恢復成那幅懶散無害的模樣。
太宰治有點想伸手rua一把他的頭髮，於是他也就那麼做了，並且安慰道：“畢竟混黑不僅僅是打架嘛。”
石榴好像有點意外被太宰那麼對待了，但也接受了太宰治的動作。他感受不到太宰治的火焰屬性，但是每次太宰治觸碰他的時候他都能感受到身體裏翻滾的火焰平靜下來，那感覺挺舒服的。“是啊。”石榴觸碰了方才太宰治觸碰過的地方，然後說道：“所以有時候會懷疑自己存在的必要性。”
“存在性這種東西本來就沒有啊。”太宰治說。
石榴睜大了眼：“喂喂，一般人聽到這話最起碼會安慰吧，即使不安慰也不至於……好吧，你是對的。”他又被太宰說得頹了起來。
太宰治則滿意的眯起了眼：“就是說嘛，誰都沒有其存在的必要性。”他居然還受到了鼓勵，再接再厲地這麼說道……看起來他連身而為人的最基本道德觀都匱乏得嚇人。
石榴能夠感覺到對方是真心這樣認為的，這讓他感到詫異：“這樣的態度……會提不起任何幹勁吧。”難道不會想去死嗎？這句話石榴沒有去問。
太宰治也沒怎麼想，直接順勢而為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也只是對這個世界提不起幹勁罷了，如果遇到有趣的事情還是想要探索一番的。”
外面的雨隨着風的方向而改變墜落的角度，淅淅瀝瀝，落在房頂、屋檐、玻璃窗上，交織成了細密的網。自從這個季節到來后雨水就變多了一些，這讓南意大利溫暖而潮濕，但再溫暖卻也畢竟是冬天。石榴雖然感覺不到冷，但也習慣性地把剛剛滑落的毯子再次披到了身上。
因為他和太宰治共同披着一個大毯子的緣故，他方才拉扯毯子的動作讓太宰治那邊的毯子滑下來一些，太宰治不得不往石榴那邊更靠了一些。以前就覺察到了，他的體溫應該比正常人類高上不少，這樣靠近的話太宰治感受到了很有侵略性的熱度。
太宰看了一眼石榴，此時對方正仰着頭看着天花板發獃，他的五官線條挺冷硬的，輪廓深邃，就連揚起的下頜都看着不近人情，但平時偏偏又一副懶洋洋普通人的模樣。看着就令人心癢。太宰治收回視線，說：“你身上的體溫真高。”
“嗯，是比普通人類高上不少啦。”石榴回答。
“所以說你真的是人類嗎？”太宰治饒有興趣地湊了過去。
“大概是吧……”石榴想了想說，“因為我很懶，所以我大概還是屬於人類的。自然界中唯一主觀有懶惰情緒的物種也只有人類了吧。”
太宰治立刻明白了石榴的意思，他大笑了起來：“好吧好吧的確，有趣的說法。”
清冷的雨夜，肩膀上蓋着的毯子，旁邊的石榴如同火爐一樣源源不斷地散發出熱量來，很舒服。
那種感覺並不強烈，有點寂寞，有點溫馨，卻不應該是寂寞，也不應該是溫馨，就這麼悄悄的隨雨線一起落下，流淌進了身體裏。安安靜靜的，逐漸進入了心底的更深處。
外面的雨還在下着，繁華城市，霓虹燈在雨中安靜的變幻着瑰麗的顏色。
氛圍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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