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 21 章

這幾日天氣越來越暖和,一夜之間,海島上的花謝了不少,海風拂過水麵,掠過枝頭,殘瓣紛飛,鋪滿一地落紅。

傅盡歡腳底錦靴印着殘紅,白衣翩飛,立在演武場中央,抽出腰間軟劍,將昨日新學的一套劍法溫習了一遍。

這套劍法出自碧山派,昨日碧山派那兩個俘虜,拿到了劍,以為可以和他同歸於盡,卻不知他有着過目不忘的本領,只看一眼,就將他們用的劍法都記了下來。

他一邊溫習着劍法,一邊思索着劍法中的破綻,突然,一道刀光猛地襲向他。

傅盡歡眼底劃過凜然之色,手腕一抖,手中軟劍發出輕輕一聲吟嘯,攻向劍光的來源。

他這一劍毫不留情,若全力刺出,必然將對方重傷,只是當他眼角餘光瞥到熟悉的紅影時,他飛快地撤回了劍。

傅司南見傅盡歡撤回了劍,手腕翻轉,將彎刀插回腰間的劍鞘,同時左手推出一掌,掌中內力吞吐,擊中傅盡歡的肩頭。

傅盡歡捂着肩膀,後退兩步,才堪堪穩住身形。腳底因過於用力,踩碎了幾瓣殘紅,花汁暈開,將他的靴底染得一片斑駁。

傅盡歡抬起頭來,對上傅司南漆黑幽深的眸子,嘆道:“誰又招惹你了?”

傅司南紅衣獵獵,冷聲啟唇,叫了他的名字:“傅盡歡。”

他生氣時會連名帶姓地叫傅盡歡。

“要叫大哥。”傅盡歡眉頭不自覺皺了一下,擺出兄長的威嚴。

傅司南哼了一聲:“你不過比我早出生一會兒,裝什麼大哥,在母親肚子裏,誰是老大還說不定。”

傅盡歡默了默,明白了什麼,半晌才道:“原來招惹你的是我。”

傅司南雙手抱懷,微抬下巴:“你看,即便我傷了腿,在床上躺了半個月,你還是打不過我。”

“我剛剛折損了三年的功力。”

傅盡歡折損三年的功力,傅司南是知道的,自打知道傅盡歡強迫溫酒酒泡那折損壽數的葯浴時,他威逼利誘,從丫鬟那裏問出了不少信息。

溫酒酒泡了三回葯浴,前兩回並不順利,第一次痛得暈了過去,第二次遇見了蛇,嚇得真氣行岔,險些丟了小命,是傅盡歡抱着她,將自己三年的功力渡進她的體內,才保住她的命。

傅司南對傅盡歡的話不置可否,將右手背到身後,眉目間藏着幾分桀驁不馴:“我這次讓你一隻手,我們重新比劃。”

傅盡歡沒有動,他淡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我之間,說好公平競爭,你卻趁着我腿傷之際,私自逼迫酒酒藥浴,折損她的壽數,這件事,是不是你理虧?”

不等傅盡歡反駁,傅司南又道:“明明還未決出輸贏,你卻強行將她佔為己有,隨意處置,是不是在你心裏,這場賭局我輸定了?”

“這就是你發火的緣由?”

“你還沒回答我,傅盡歡,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定會輸給你?”

傅盡歡神色淡漠:“你已經證明了,你不會輸。”

“那你還對酒酒……”傅司南臉上隱隱騰起怒意,“你知不知道,折損一半的壽數,幾乎等同於要了她半條命。既然我才是最終的勝出者,她是生是死,理應由我來決定,大哥,你這樣是否僭越了?”

傅司南會動怒,不僅因為傅盡歡未經他同意,私自動了本該屬於他的人,更是因為,從小到大,傅盡歡都是這樣,仗着大哥的身份,動不動就替他做決定。

從前傅司南覺得不痛不癢,是他覺得那些事無所謂,這次不一樣,傅司南還不確定,溫酒酒以後會在他的生命里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他只知道,她和他從前擁有的那些玩具,甚至他養過的那頭小鹿,都有着本質上的區別。

傅盡歡抬起眸子,眸中一片幽冷,光影明明滅滅,看不清眸色。

傅司南並不知道,他這般火急火燎,跑來找傅盡歡示威,像一隻被搶了獵物的小狼,氣急敗壞地將獵物扒拉到自己的圈子裏,拙手鈍腳地保護着,有種近乎天真的傻氣。

傅盡歡和傅司南一起長大,對傅司南極是了解,他只有對一件東西超乎尋常的喜愛,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傅盡歡沒有答傅司南的話,他深深地看了傅司南一眼,轉身離開。

他走後,小環走到傅司南身前,低聲道:“其實二公子誤會大公子了,溫姑娘每日葯浴后,大公子都會叫奴婢熬一碗他親手配製的葯湯,此葯可延年益壽,增強體質,溫姑娘的壽數絕不會因此折損。”

春日天氣多變,上午還是艷陽高照的天氣,到了傍晚,忽然陰雲密佈,狂風四起。

不多時,嘩啦啦一陣春雨砸了下來,將院子裏的地面砸得坑坑窪窪。

溫酒酒披着一件單薄的袍子,趴在窗前,看着晶瑩的雨簾從屋檐墜下。

隨着大雨滂沱,暮色一點點沉了下來,侍女將廊下的燈籠一盞盞燈亮,燈籠散發出來的橘色光芒,映着銀色的雨簾。

溫酒酒泡了三回葯浴,又得了傅盡歡三年的功力,耳力突飛猛進,從前聽不到的聲音,現在聽得清清楚楚,比如雨水砸在葉片上的聲音,以及雨珠噼里啪啦砸着油紙傘的聲音。

溫酒酒面色微變。

侍女走了進來,掀起燈罩,將屋裏的燈點亮。一簇幽幽的燭火,在她指尖燃起,瞬時將屋中照得透亮。

燭火映出溫酒酒的身影,她趴在窗台上,探出身子,掌心向上,用手接着雨簾。

侍女走到她身後,好奇問道:“姑娘,你在做什麼?”

“我在聽雨聲。”

侍女不解:“雨聲有什麼好聽的?”

“不止雨聲,還有風聲,蟲聲,蛙鳴,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溫酒酒的聲音里透出幾分痴迷,“世間萬物,皆可成聲。你聽,雨絲是弦,大地為琴,雷聲相和,這雨聲像不像天空彈出來的曲子?”

侍女微微一笑:“姑娘說的,奴婢不懂,不過,若說起懂音律,無人能比得上大公子。”

溫酒酒嘆息:“大公子性情冷漠,縱使技藝再嫻熟,也不通這曲中悲歡離合。我倒是聽過一首曲子,吹奏之人是這世上最溫柔最貼心最深情之人,他的造詣,絕對能勝過大公子。”

“姑娘說的那吹奏之人是何方神聖?”侍女好奇問道。

溫酒酒搖頭:“我沒見過他的面,只知他也在這島上,他擅長笛子,常在清夜吹奏,實在孤寂,不知怎樣的人,才能暖他的心。”

侍女眼睛一亮:“奴婢知道姑娘所說的吹奏之人是誰……”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頓了頓,換作了恭恭敬敬的語氣:“奴婢參見大公子。”

溫酒酒似嚇了一跳,探出窗檯的身體晃了晃,快要跌下去的時候,一隻手伸了過去,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從窗外拽了回來。

溫酒酒落了地,不顧身上還沾着雨水,垂下腦袋,對突然出現在身後的傅盡歡福了福身:“大公子。”

她的頭髮裹着水汽,貼在臉頰上,許是不舒服,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撥了一下,微微抬起眼眸,打量了傅盡歡一眼。

傅盡歡白衣翩翩站在她身前,靴底印了點殘紅,除此之外,半點沒有剛從大雨中走來的痕迹。

站在門口的侍從,收起油紙傘。傘面上的雨水,匯成一股股水流,順着傘尖嘩啦啦地淌着。

屋外雨聲瀟瀟,屋內燭光閃爍。

傅盡歡垂着眼睛看站在燈影里的溫酒酒。

溫酒酒裹着一件紅色的袍子,滿頭墨一般的髮絲隨意挽成一個髮髻,用桃木簪子簪住了。

除了這個木簪子,和這身紅衣,全身上下,再無一絲多餘的裝飾,卻顯得極為清艷,像是一朵剛出浴的紅蓮花。

許是剛才差點跌出窗外,受了驚,她的小臉顯得格外蒼白,沾了水汽的髮絲貼在白皙的臉頰上,別有一番楚楚可憐的風情。

一陣冷風從窗戶灌進來,溫酒酒的身體不可察覺地抖了一下。

傅盡歡收回目光,淡淡道:“不必多禮。”

溫酒酒直起身子,眼角餘光掠過他的腰間。

他的腰間掛着一條鞭子,鞭子的手柄不知是什麼材質做的,冷冷的,泛着黑玉般的色澤。

傅盡歡用軟劍,很少用鞭子,這鞭子平日裏沒見他拿出來過。

他帶着這個鞭子,出現在溫酒酒的住處,來意不言而喻。

溫酒酒早就知道他來了。

她聽出雨珠砸在油紙傘上的聲音,猜想必定是有人撐着油紙傘,朝這邊走來,這個時候來找她的,如果是旁人就算了,若是傅盡歡,那麻煩就大了。

溫酒酒在心底苦笑了一下。

她不想泡那葯浴,跑到傅司南面前裝了一把柔弱,刺激傅司南。以傅司南的性子,知道她在泡折損壽數的葯浴后,會去找傅盡歡理論。

傅盡歡一向寵溺這個弟弟,興許會遂他的願。

事實上證明,溫酒酒的確走對了這一步,今日無人來傳她去葯浴。但她利用傅司南之舉,也會由此暴露,傅盡歡不捨得責備自己的弟弟,就會來找她這個罪魁禍首,給予她懲罰和警告。

參考她當初咬了傅司南一口,傅盡歡主張鞭笞一百作為懲罰,這次惹惱傅盡歡的懲罰,會很嚴重。

溫酒酒若不採取措施,一頓苦頭跑不了,所以她才在察覺傅盡歡來找麻煩時,故意引誘侍女說出那番話,再一連用“最溫柔、最貼心、最深情”三個詞,先將傅盡歡砸得暈頭轉向,帶偏他的注意力。

傅盡歡眼底果然不見怒火。

他大概在想,溫酒酒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她口中所說的性情冷漠的大公子,與世上最溫柔最貼心最深情之人,分明是同一個人。

他有些自得的同時,又有些暗惱,溫酒酒這一通操作,既將他誇了,也將他罵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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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後她成了萬人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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