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溫酒酒想了想,以袖遮擋,狠狠掐了一下腕間的擦傷。那擦傷是昨晚摔倒留下的,沒有上藥,此時經她一掐,鑽心的疼痛傳來。

溫酒酒疼得身子打了個顫,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啪嗒”一下,砸在傅司南的手背上,滾燙的熱度,嚇了傅司南一跳。

雙生子漠視生命,是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愛過自己,只有先愛自己,才會感同身受地去愛別人。

溫酒酒要讓傅司南明白一件事,他是凡人,是會疼的,他受傷,他自己疼,在乎他的人,也會感到心疼。

她現在表演的,就是在乎他的那個人。她要讓傅司南愛她,首先得讓傅司南感受到她的愛意,不管這愛意是真是假。

傅司南見她突然掉了眼淚,表情都懵了。他頓了頓,抬起手,擦了一下她眼角的淚:“我這還沒喊疼,你怎麼先哭上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摔斷了腿。”

說著,聲音裏帶上幾分無奈的笑意。

溫酒酒垂着腦袋道歉:“對不起,二公子,都是我,是我害得你摔斷了腿。”

傅司南本就吃軟不吃硬,況且今日溫酒酒摔下來,是被他恐嚇的,若非他陰沉着臉,她也不會嚇成那副模樣,還差點以死明志。

傅司南不講理的時候,管你是天皇老子,就算有一大籮筐的道理,他一個字也聽不進,他若講起理來,不用點破,他能自個兒把所有道理都安排得妥妥噹噹。

溫酒酒這一哭,眼淚啪嗒啪嗒直掉,他的心頭早就沒了火氣,還自動為溫酒酒找好了解釋。

“好了,別哭了,不怪你。”傅司南尋思着,今日摔下來,是有幾分自作自受的意味,不該全部都堆在溫酒酒的頭上。

他試着安慰了一句,溫酒酒果然不再掉眼淚,她的眼睛裏猶含着幾分水汽,可憐巴巴地問:“疼嗎?”

傅司南本想答“不疼”,見她如此,想了想,答:“有點疼。”

這下溫酒酒又不知所措了,水光在眼睛裏打轉。

她的臉上滿是愧疚:“是我不好,我不該將二公子哄出來的,我原本只是想和二公子單獨多待一會兒,跟二公子說幾句話。我並不知、不知此處……”

“你把我哄到荒郊野外,就是為了和我多獨處一會兒?”傅司南沉吟着。

溫酒酒點點頭,想起什麼,抬起腦袋,湊上前,在他的耳後快速吹了一口氣。

傅司南腦海中轟然一響,蒼白的面頰以肉眼可見地爬上紅潤的色澤,失聲道:“你做什麼!”

“二公子腿疼的話,轉移注意力就不疼了,以前我肚子疼,娘親就是這麼做的。”溫酒酒被他吼得渾身抖了一抖,弱弱地回道。

傅司南瞧着她抖得跟篩子似的身體,沉默片刻,鬱悶道:“……我不疼了。”

“娘親的法子果然奏效。”溫酒酒開心地笑了起來,唇角彎起一抹弧度,笑容還未完全展開,猛地發出一聲尖叫,撲進傅司南的懷中,“蛇!有蛇!二公子,左邊有蛇!”

傅司南眼底微沉,當機立斷,從她頭上拔出一根簪子,用力擲了出去,釘住蛇的七寸。

那是一條五彩斑斕的蛇,溫酒酒從未見過這種蛇,想也知道,這種顏色艷麗的蛇,定然是劇毒無比。她從小就怕蛇這種冷冰冰的東西,方才的反應是三分是裝的,七分是真的。

她的雙臂緊緊摟着傅司南的脖子,後背一片冷汗,身體伏在他懷中,猶顯幾分僵硬。

那條蛇已經死了,溫酒酒心有餘悸地看着蛇,吞了吞口水。不知道這洞裏還藏了多少這樣的毒蛇,她這回是作大死,別賠了夫人又折兵。

“好了,蛇已經被我殺了,別怕。”傅司南察覺到溫酒酒的驚恐,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後背,摸到一手的濕熱。

看來她的確嚇得不輕。

溫酒酒胳膊勒着他的脖子,勒得有些緊。她身上都是香味,撲在他懷中,香氣縈繞在他的鼻端,叫他的心頭騰起一絲異樣。

“都敢咬我了,怎麼還怕區區一條蛇?”傅司南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那裏還隱隱殘留着溫酒酒的牙印。言下之意,他比毒蛇可怕多了。

溫酒酒上島第一天就狠狠咬了他一口,這是伏魔島上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她也是第一個得罪了傅司南,還好端端地活到現在的俘虜。

溫酒酒當然知道傅司南可怕,但問題是,傅司南能聽她好好講道理,蛇不會。

她怕蛇的毛病是天生的。

“兔子急了會咬人,但蛇是吃兔子的。”溫酒酒終於鬆開傅司南,小聲地回了一句。

傅司南被這個比喻逗笑了,哪有人說自己是兔子的,不過她紅着眼睛的樣子,確實有幾分像兔子。

“我也是吃兔子的。”傅司南忍不住逗了她一句,“頓頓都少不了。”

溫酒酒神色惶然,縮了縮腦袋:“二公子,你說,這洞裏還有沒有其他的蛇?”

傅司南本想點頭,見她這副模樣,又安慰道:“有我在,蛇近不了你的身。”

溫酒酒抬手,將頭上的簪子珠花等物,全部拔了下來,一股腦塞入傅司南的手中,一副天真的模樣:“二公子,你拿好,等蛇出來了,就射它。”

傅司南低頭看着手中的東西,若有所思:“這些東西都是大哥命人給你置辦的?”

溫酒酒點頭,揪住袖口,在他眼前晃了晃:“還有衣裳,也是大公子叫人裁的,大公子嫌我入島時的衣裳寒酸。”

傅司南沒說話了。

傅盡歡雖然表面冷冰冰的,行事卻比他溫柔細膩得多,他從未想過這麼多,直到今日才發現,溫酒酒穿了新衣裳,戴了新首飾,要是輪到他當家做主,恐怕他們這隻金絲雀,現在還寒酸得穿着舊衣裳。

溫酒酒抓着他的袖擺,擔心地問:“這些夠不夠?”

傅司南被她逗笑了:“我們又不是掉進蛇窟了,哪來那麼多蛇?”

“萬一真的是蛇窟呢?”溫酒酒現在有點後悔了,早知道就不往蛇窟里跳了。

“那我就先斬了蛇王的腦袋,給你煲湯喝。”傅司南眼底透出三分殺氣,眉眼也因這殺氣艷光奪目。他腿雖傷着,這句話卻莫名叫溫酒酒安心。

溫酒酒目光在洞裏掃了掃,起身走了幾步,撿起傅司南的刀,飛快地跑回他身邊,將刀塞入他手中,仰起頭來,烏黑透亮的眼睛裏盛着傅司南的一襲紅衣:“二公子,我相信你。”

傅司南看了溫酒酒一眼,握着他的刀,插回腰間的刀鞘。

斜陽的餘輝透過洞口,落在二人的身上,這意味着,一旦太陽落山,洞裏就會失去光源。

隨着時間的流逝,餘輝越來越淡,洞內的光線也越來越暗。

溫酒酒的臉上覆滿不安,站起身來,將雙手攏在唇邊,試着對洞口大聲喊着:“有人嗎?來人啊!二公子在這裏!”

“聽不到的,別喊了,留點體力,等大哥發現我不見了,自會帶人出來尋找。”

溫酒酒蹲下來,看了一眼他的斷腿:“可是二公子你的傷不能再拖了。”

“我說過,是小傷,別擔心。”傅司南沒忍住,摸了一下她的腦袋,揉了揉,“過來,挨着我坐,小心有蛇。”

溫酒酒一聽到“蛇”,跟彈簧似的,彈到了他的身邊,貼着他的身體坐下。

夕陽的餘輝漸漸隱去,太陽一落山,天色黑得很快,黑暗覆著洞口。黑暗中,溫酒酒的聲音響起:“二公子,你怕黑嗎?”

“我曾經一個人在黑暗中坐了三天三夜。”傅司南淡淡道。

傅司南說完這句話,能明顯感覺到溫酒酒身體一僵,半晌,溫酒酒道:“我沒有二公子勇敢,我怕。但是這樣抓着二公子的胳膊,似乎又不那麼怕了。”

“那就抓緊我。”

“萬一有蛇再過來。”

“我能聽見蛇的聲音。”

溫酒酒鬆了一口氣。

天色黑下來沒多久,明月升起來,幽深的洞口上方,可見一彎幽幽玲瓏月。

朦朧的月輝從洞口瀉進,灑落在二人周身,驅散了洞內的黑暗。溫酒酒藉著月光,能勉強看見傅司南的臉頰。

“二公子,今晚的月亮好美。”

傅司南應了一聲。

接着,溫酒酒又道:“像不像一塊餅?”

剛醞釀好滿腦子詩情畫意的傅司南:“……”

“二公子你餓不餓?”

傅司南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嘴硬:“不餓。”

溫酒酒低頭,解下腰間錦囊:“想起來了,我這裏還有顆水煮蛋。”

傅司南看着她嫻熟地從精緻的錦囊里,掏出一顆橢圓的雞蛋。

溫酒酒拿蛋在石頭上敲了敲,敲開一條裂縫,用指甲剝開蛋殼:“我本來打算拿這顆蛋釣魚,沒想到在這裏派上用場了。”

傅司南樂了:“我第一回聽說拿水煮蛋釣魚的。”

溫酒酒的動作很利落,不一會兒就將一顆水煮蛋剝得乾乾淨淨,她將水煮蛋遞給傅司南:“喏,二公子,給你吃。”

傅司南扭過腦袋:“說過了,我不餓。”

溫酒酒頓了頓,收回手,將蛋白剝下來,蛋黃遞給傅司南:“我不吃蛋黃,二公子,替我把蛋黃吃了吧。”

傅司南的目光落在她掌心那枚金黃色的蛋黃上。

溫酒酒眼睛彎彎,期待地看着他。

傅司南伸出手,取走蛋黃。

溫酒酒低頭吃蛋白,等她抬起頭來時,傅司南的蛋黃已經入了口,他雖不及傅盡歡優雅矜貴,吞咽的動作也是慢條斯理、賞心悅目的。

溫酒酒的嘴角不可察覺地快速勾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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