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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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澤秋是被安寧搖醒的,她趴在澤秋的懷裏,從被子裏冒出半個腦袋,一雙水靈靈的眼眸含情帶怯:“澤秋哥,該起床了。”

沈澤秋惺忪的睡眼在看見安寧后一下就清醒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天還沒亮哩,再睡會吧,你不累啊?”

安寧又羞又惱的瞪了沈澤秋一眼。

“我想說的是,你不困啊,昨天睡得那麼晚……”話沒說完,沈澤秋閉了嘴,他好像越描越黑。

才剛到卯時,日頭還沒起,窗外有些灰濛濛的,安寧披了件衣裳起了身,她坐在鏡子前梳頭髮,邊梳邊對沈澤秋說:“你再睡會吧,家裏的地要澆水,雞和豬都要喂,還要做早飯呢。”

這些事兒不能讓娘一個人做,她年紀大了。

“這不還有我嗎,大家一起干。”

沈澤秋打了個呵欠也鑽出了被窩,順手拿了件短褂套在身上,然後疊起了被子,安寧從鏡子前望見了這一幕,手上動作一頓,咬了咬唇小聲道:“澤秋哥,待會兒我換一床褥子。”

這對新人心照不宣的紅了臉,一個低聲的說好,一個繼續強裝鎮定的梳頭髮。

何慧芳沒想到他們起得這麼早,昨晚她一夜都沒睡好,心裏歡喜的睡不着覺,好不容易眯了一會,聽見遠處傳來幾聲狗吠,她就醒了,醒來後天還黑漆漆的,何慧芳洗漱好,就來到沈有壽的牌位前點了一炷香,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

“不多睡會兒啊?”

安寧笑了笑,喊了一聲:“娘,我去做早飯,你想吃啥。”

何慧芳招手讓安寧到自己身邊來:“辦喜宴剩下了不少菜,娘用竹籃裝好了掛在井裏呢,待會煮一鍋粥熱點菜吃就行。”

說完她又對沈澤秋招手,直到他倆都站到自己面前,何慧芳才語重心長的說出自己想了一夜的話。

“娘呢,昨晚想了很多,咱們家和村裏的其他人不一樣,他們都是種田種地過活,咱家只有澤秋一個壯勞力,想靠種地過上好日子難吶,既然安寧會裁衣裳,澤秋也一直做貨郎,你們也有自己的盤算,娘也就全心全意的支持你們。”

“煮飯餵豬餵雞這些,娘做慣了,白日裏做做家事,澆地,不累,安寧就專心自己的事兒,家裏不用你操心。”

安寧鼻子有些發酸,差點要掉下淚來,沈澤秋一時之間也有些說不出話來。

“就這麼定啦,一個個傻站着幹啥,你們以為我是白乾的啊?我還等着你們去鎮上開鋪子,我去享清福呢。”

何慧芳擺了擺手,去灶房裏做早飯去了。

她的話既然撂出來,自然不是作假,但安寧覺得還是不能讓娘承擔那麼多事兒,所以趁着時辰還早,和沈澤秋打了一桶井水,澆自家院子裏那一條菜地,輪到那株小絲瓜苗的時候,安寧眼睛一亮,絲瓜苗長出了很多的新葉子,藤蔓也長了很多,順着小竹竿繞了好幾圈,一點都不像前些日子乾枯的模樣。

“過些日子或許就能開花結果了。”沈澤秋也覺得很神奇。

在吃早飯前安寧按照規矩給何慧芳敬了茶,何慧芳給安寧包了一個紅包,如今家裏何慧芳當家,安寧拿着紅包有些猶豫,家裏的錢不都該娘收着呀?

何慧芳點了點安寧的腦門:“傻丫頭,你自己收好,留作體己錢。”

吃罷早飯,沈澤秋和何慧芳去家裏留着的兩畝旱地幹活去了,安寧留在家裏做衣裳,這衣裳已做了一半,衣裳做出來是好是壞,關繫着今後的生意,安寧做起來便更小心了。

第一日風平浪靜,到第二日還是只有何慧芳和沈澤秋一塊兒去地里時,村裏的閑言碎語就起來了。

唐小荷洗完衣裳路過大槐樹底下,剛好看見何慧芳和沈澤秋拿着鋤頭帶着斗笠去下地的背影,她把木盆靠在胯上,嘖嘖兩聲:“澤秋的媳婦兒金貴着哩,不愧是鎮裏頭的姑娘,讓婆婆下地,自己躲在屋裏耍,也做得出來。”

唐小荷的婆婆可厲害了,嫁過來這幾年她過得是膽戰心驚,也就前兩年分家了她才好過一點,原以為依照何慧芳不饒人的脾氣,她家媳婦是個受磋磨的命,誰知道竟被兒媳婦哄得團團轉。

旁邊有人搭腔:“可不是,過門兩天了吧?洗衣裳砍柴啥的,也沒見人出來過,呦呵,真是個千金小姐咯。”

本來對安寧印象還不錯的人,也嘴碎的開始議論紛紛。

王漢田的媳婦兒劉春華也不冷不熱的搭了腔:“我瞅早上餵雞做飯啥的,也是慧芳做咧。”

他們家就在對門,村裡籬笆院牆又不高,有時候能看見對面院子裏的動靜,劉春華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但昨天她們家秋娟趁着夜色回來了一趟,那胳膊上黑的紫的沒有一塊好地方,原來秋娟嫁的男人李貴軍竟然愛打人,三句話不對付抬腳就踹。

秋娟哭哭啼啼的哭訴:“他說結婚時給了咱家十兩銀子的彩禮錢,我們家拿了錢,是把我賣給老李家,是打是罵,都由着他說了算。”

村裡人嫁女,十兩銀子的彩禮算很高了,劉春華打算把這筆錢攢下來,將來留着給兒子娶媳婦呢,她抱着苦命的女兒哭了一場,又連夜讓王漢田將人送回李家。

沒辦法,新嫁女成親不到一個月就往娘家跑,這說出去多沒面子,再說拿了人家的錢,這腰桿也實在挺不直,劉春華安慰自己,新婚夫妻都有個磕磕碰碰,這都是正常的事兒。

可看見沈澤秋何慧芳對安寧的呵護勁兒,她心裏就窩火起來,憑啥同樣是新婦,她倆的境遇天差地別呢?

還能是啥,何慧芳傻,沈澤秋呆,安寧是個會哄人的唄。

有唐小荷和劉春華一唱一和,吳鳳英也很快加入進來:“你們還不曉得吧?我們家桂生說啊……”

有人打斷了她的話:“桂生前兩日不是回縣城去啦?”

何慧芳白了那人一樣:“他走之前說的。說石角村有兄弟兩個也做貨郎,價錢比澤秋還實惠,澤秋這生意多半是難做了。”

“唷,那可咋整,不能做貨郎,家裏的老娘,屋裏頭那嬌貴的媳婦都指着澤秋一個人種地養活?”

“嘖嘖,澤秋也是個命苦的,模樣人才樣樣都好,就是命不好。”

吳鳳英冷冷的哼哼幾聲:“前世造孽了唄。”

村裏的閑言碎語就像是下雪時的雪花,飄啊飄的就到了何慧芳的耳朵里,大嫂二嫂知道何慧芳是個有主意的人,響鼓不需重鎚,也就稍微提醒了幾句,安寧從鎮上嫁到鄉下,也要入鄉隨俗的,她不興這樣寵着。

何慧芳沒吭聲,沈澤秋和安寧的計劃現在還沒成功,不是往外說的時候,回自家院子的時候,她也咂摸出味來,村裡這伙長舌婦為啥說得這麼狂,還不就是笑話她,笑話她何慧芳要強了一輩子,被一個新媳婦欺負了去。

哼,是她們不知道她這寶貝兒媳婦有多好,一群沒眼色的東西。

“安寧,歇會吧,大伯娘給了一個老南瓜,咱晚上吃南瓜,再炒一碟子青豆可好?”

安寧發下快收尾的衣裳,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胳膊和脖子,連聲說好。

現在正是酉時,去地里勞作的村民都三三兩兩的回來了,沈澤秋家就在路邊,自然都要往他們家門前過。

何慧芳從灶房裏扯出一張舊板凳,一邊擇菜一邊拉高聲音說話。

“有些人啊,就是見不得別人過得好,自己坐在屎盆子上,就覺得人人都有尿騷味。”

“可笑,先把自己收拾乾淨吧,少操心別人的家事兒。”

對門劉春華一聽,臉色倏然一變,莫不是那晚上秋娟偷偷回來,被這死婆子瞅見了?她生怕被何慧芳抖落出去,只好縮在屋子裏大氣也不敢啃,而唐小荷和吳鳳英聽見了,也都以為何慧芳說的是自己,一個被婆婆磋磨,一個被兒子嫌棄,這不都坐在屎盆子上?

呸,她那張嘴開過光吧,比刀子還歹毒。

何慧芳就這麼坐在院子裏陰陽怪氣的罵了個痛快。

到了晚上,吃過飯安寧又立刻回屋趕活計去了,還差最後幾粒盤扣,縫上就好了。

何慧芳在灶房裏頭燒熱水,沈澤秋在水井邊洗一個鐵壺。

安寧說咧,新做好的衣裳皺巴巴,要用鐵壺灌滿熱水,熨一熨就清透了,穿上身才好看。

“娘,澤秋哥,衣裳做好了。”

安寧接過裝滿開水的鐵壺,用一塊舊布隔熱,把新裁剪的衣裳都熨的平平整整,這衣裳一邊做安寧一邊給何慧芳和沈澤秋試,他倆都不是第一次看見這身衣裳,可真的穿上身時,何慧芳和沈澤秋都驚訝了,這可比鎮上的裁縫做的好多了。

何慧芳把新衣裳摸了又摸,她多少年沒穿過這麼稱心如意的新衣裳了。

“安寧,你明天歸寧,咱們仨都穿新衣裳去,也叫村裡人瞅瞅,我們家安寧多心靈手巧!”

就讓她們眼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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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鯉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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