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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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眼睛咕嚕咕嚕一轉,給何慧芳和安寧倒了杯茶,溜出家門去找自家男人去了。回家路上兩個人你推我擋的推卸責任,安寧大伯怪王婆昏了頭,王婆就哭罵他是窩囊廢物,兩口子一路吵,在進門看到何慧芳后都閉口不言,蔫了。

何慧芳坐在堂屋裏,氣定神閑地喝一口粗茶,對安寧說:“嬸子我和你二叔二嬸聊些事,你先進屋吧。”

“好。”安寧回房間裏掩上了門,其實她一瞧二叔和二嬸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承諾的喜服和被面多半是沒影了。

何慧芳自然也瞧出來了,這兩口子還真沒半點做長輩的樣兒,這吃相也太難看了。

“說吧?”何慧芳翹起二郎腿:“安寧的喜服和嫁妝呢?”

安寧的二叔叫安許昌,讀過幾年書,還是個童生呢,他乾咳了幾聲,拉長音道:“男婚女嫁,女方家裏備嫁妝,男方家裏給彩禮,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既然沈家的彩禮我們給免了,那麼這嫁妝,自然,自然也可以免了。”

“放屁——”何慧芳憋着一口氣聽安許昌把這長串文縐縐的話說話,也拉長音回敬道。

“什麼彩禮?你要不要臉,明明是我給錢拿來給你家做面子,現在呢,面子被你自己給造沒了,就別怪我不給你面子!”

安許昌臉瞬間漲得通紅,呼天喊地的:“豈有此理,你簡直是個潑婦,有辱斯文!”

“嗬,親家,你才看出來?”何慧芳腰一叉,笑了。

另一邊王婆也擼起袖子,正準備好好和這個何慧芳說道說道,就見何慧芳狠狠拍了幾下桌子,臉上滿是不屑。

“得了,你們也是指望不上了,我領安寧出去,買一身現成的,再去找個先生給看看日子,你們要是沒意見,就這麼定了吧。”

何慧芳很爽快的做了讓步,是王婆和安許昌都沒想到的,當然連聲說好了。

安寧在屋裏紅了眼眶,如果不是遇見了嬸子和澤秋哥,她這一生估計就毀了。

“安寧,出來吧,嬸子帶你上街上去。”

臨走前何慧芳一把拿起她買的糕點,帶着安寧一起出了安二家大門,這糕餅金貴着呢,與其留給那兩口子,還不如自己個嘗鮮。

何慧芳買的是豆沙餡的酥餅,麵餅層層酥脆,豆沙餡又香又糯,吃着可香嘞,一共有四塊,每塊只有一個雞蛋大小,何慧芳小心翼翼的解開油紙包,捧出一塊給安寧。

“快嘗嘗好吃不?”

安寧啃了一小口,甜甜的滋味在舌尖瀰漫開,好吃極了,“嬸子,你也吃。”

何慧芳點點頭:“行,今天老婆子我也享享福。”

還剩下兩塊酥餅,安寧讓何慧芳拿回家和沈澤秋分,何慧芳想了想,安寧接下來住在王婆家估計不會很好過,固執的掏出一塊帕子又給安寧包了一塊:“我給澤秋留一塊,剩下一塊給你明兒留着吃,聽話。”

“你二叔二嬸也就那個性子了,親戚有時也緣淺,別太往心裏去。”

安寧鼻子一酸:“嬸子,我曉得。”

鎮上的布坊有現成的喜服賣,但價格很貴,都要一兩百文錢,安寧搖了搖何慧芳的胳膊,“嬸子,給我賣布就成,我自己做吧。”

去買喜服前剛找人看過日子,七日後九月初五就是良辰吉日,時間很緊,何慧芳怕安寧趕不出活來。

安寧很篤定:“嬸子,我能行,這些喜服賣的這麼貴,做工也很一般,我自己做的穿着更歡喜。”

何慧芳便依了安寧,扯了做喜服的料子,又買了做被面、床單的布料,她把這些都給了安寧自己做。沈澤秋的喜服自然只能買現成的了。

臨走前何慧芳有些捨不得安寧,拉着她的手囑咐,如果有事就找人給她遞消息,後來還是不放心,偷偷給了安寧一吊錢,讓她貼身藏好,萬一有個啥事,直接雇車來村裡。

安寧又想笑又想哭的:“行,你放心吧嬸子。”

帶着一堆喜服紅紙紅蠟燭紅燈籠,何慧芳這才依依不捨的往家去。

辦喜事可不是一件輕鬆的活兒,按照慣例,房子都是要請泥瓦匠來重新粉刷一遍的,家裏還要幫新人打新傢具,可這婚事辦的急,而且家裏也拿不出那麼多銀子,所以呢,何慧芳重新想辦法把家裏歸置了一下。

沈澤秋家的院子進門是片空地,左手邊是塊種了些小蔬菜的菜地,右邊有棵樹,樹下有個水井,再往前就是一間堂屋左右各一間正房,分別是沈澤秋和何慧芳的卧房,這三間房在右邊凸出來一間矮房子,那就是灶房了。

茅廁和豬圈還有雜物間都在房子後面,一條水溝貼着後半截院牆,會一直流到河裏去。

何慧芳想了想,帶着幾個侄兒把家裏用不着的破爛東西都往雜物間裏放,再把自己睡的大床和沈澤秋屋裏的小床換了,那床還是她和澤秋爹成親時候打的,是好木頭,用了這麼多年還很結實。

婚床有了,現在就差梳妝枱和衣櫃,何慧芳就有些發愁,好在大伯家剛淘汰出來一張大方桌,叫人修修補補還能湊合用,可這衣櫃實在犯難,只好把自己屋裏的兩個柜子騰出一個來,放到了婚房裏。

現在都流行那種雙開門的高木櫃,像何慧芳用的這種笨重的大箱子已經很過時了,可沒法,家裏只有這個條件,何慧芳嘆了口氣,等日子好起來,就馬上給安寧澤秋都補上。

剩下的就是把家裏內外徹底打掃一遍,貼紅雙喜,掛紅燈籠,買鞭炮和喜糖喜餅啥的,村裡辦喜宴都是吃流水席,何慧芳還要到處張羅去借碗筷、桌子板凳。

雞鴨魚肉,豆腐青菜也樣樣都要準備好,何慧芳還和村裡幾個女眷商量好了,讓她們九月初四晚上就來家裏幫忙準備喜宴。

這七日裏沈澤秋也沒有出去賣貨,跟着在家籌備自己的婚事。

時間在忙碌中過得很快,九月初五到了,大清早的天都還沒亮,沈澤秋就穿上紅彤彤的喜服,和身後一幫吹吹打打的鼓樂手一起往桃花鎮走去。

王漢田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煙,看着接親的隊伍慢慢走遠,他磕了磕煙灰,小半個月前,人人都以為沈澤秋家窮,是一輩子娶不上妻打光棍的命,可半個月以後,他還真娶上了媳婦兒。

憑心而論,他還挺喜歡澤秋那孩子,可惜,家裏窮人丁也稀薄,不像是個有福的啊,秋娟嫁到李家村才是正確的選擇哩。

*

“哇哦,新娘子來咯。”

“快看新娘子。”

小孩們喜歡熱鬧,花轎還沒到村口就圍攏了一圈看熱鬧的小屁孩。新娘子對這些孩子是個神秘的存在,也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

沈澤玉走一段路就點一掛炮仗,噼里啪啦的響,圖的就是喜慶熱鬧。炮仗響完后,孩子們就扎堆的撿沒炸響的。

禾寶也撅着屁股在裏面,他瞄準一個小炮仗,還沒來得及伸手撿起來,就被一個大點的孩子捷足先登了。

那孩子叫毛毛,今年七歲,毛毛的父親和沈澤秋父親是堂兄弟,論起親緣關係來和沈澤秋也算堂兄弟。

“你欺負人!”禾寶不幹了,坐在地上耍賴:“明明是我先看見的!”

毛毛沒理他,把炮仗塞到口袋裏就走,禾寶怎麼能依,蹬着腿大哭:“醜八怪,我奶說了你們一家都是醜八怪,薄福鬼!”

毛毛一把就把禾寶給推翻了。

“胡說八道,小心我揍死你。”

“你敢……”

“你試試。”

沈澤玉往地上灑了把喜糖,剛才還圍觀吵架的孩子們哄一下散了,追着搶糖吃。

天剛剛灑黑,喜宴終於要開始了。安寧遮着紅蓋頭,在震耳欲聾的炮仗聲、道喜聲里下了轎子,院門前放着一個火盆,跨過火盆寓意着以前的霉運煙消雲散,新人新氣象。

拜過天地后,安寧被攙入了喜房,她斜靠着床柱,聽着外面的熱鬧勁,唇角勾起微笑。

何慧芳特意強調不準鬧喜房,怕安寧不喜歡這些聒噪,但“聽牆根”還是免不了,村裡半大的孩子悄悄躲在新房的窗戶下。

“安寧,你餓嗎?我帶了喜餅給你吃。”

“謝謝你,澤秋哥,你真好。”

“哦哦哦——”牆角下的孩子們哄鬧起來,一個個又蹦又跳:“新郎和新娘子在偷吃餅子咧!”

安寧的臉一下子紅透了,沈澤秋循聲開門出去,把這幫小子都轟走了。

真好,他有媳婦兒了。

沈澤秋關好門,插上門栓,和坐在喜床上的安寧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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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鯉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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