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動不如行動

第二十章 心動不如行動

更新時間:2012-05-19

正因為親身的一小段經歷,所以李鴻章才知道石油是多麼的賺錢,不然也不會打造出一位世界首富出來。現在聽到何念祖手裏已經握着幾個油田,而且要與洛克菲勒做生意。彷彿只要這幾片油田在手,洛克菲勒便會打也打不走上死皮賴臉的來送錢一樣。

對此,李鴻章雖然有些懷疑,但也不得不承認何念祖說的確實有幾分可信之處。

幾個月的時間對李鴻章來說並不算什麼,他完全有這個精力,有這個時間等下去。至少,有何念祖送上來的第一筆銀子,足以緩解他現在緊張的財政危機了。哪怕何念祖所言不實,對於李鴻章來說也沒有什麼損失,最多只是空歡喜一場罷了。

不過李鴻章在心裏已經隱隱有些相信,或者說他願意相信何念祖的話了。畢竟何念祖的計劃如果真的能夠實行開來,不光對大清有利,對北洋更有利。他李鴻章一直想做大清的中興之臣,也一直努力維持着大清的體面,可以說整個大清的統治階層里,也只有他才最清楚現在大清內憂外患的底子,這不是一個人所能維持得住的。

想救這個國家,就必須“師以夷長以治夷”,“求強”,“求富”才行。

大清為什麼總是被洋人欺負?就是因為大清不強,不富。

洋人能造槍造炮,能製造橫行大洋的鐵甲艦,可是大清不行;洋人能鍊鋼鐵,鋪鐵路,大清卻不行;洋人有錢而大清沒有,就算有也讓人拿去修園子去了。

這樣一個貧窮,落後,連武器都不能自己生產的國家就是李鴻章一直想要保全的國家。

巧婦還難為無米之炊呢,可是李鴻章卻硬生生的憑他一個人,憑他創建的北洋團體維繫着大清的最後體面。

大清如今就是一座紙糊的房子,而李鴻章的作用就是糊裱將,當房子破了的時候,他就上去修修補補,維持着房子的光鮮。這其中的苦,其中的難,也唯有他李中堂心裏最清楚。可如果面前這個小小的孩童真能把山東一地變成德國的魯爾,那麼大清這座紙房子說不得便會起死回生,變成一座磚瓦樓閣,任他再大的風吹雨打也能屹立不倒。

如果真的能保住大清的氣運,那他李鴻章又何惜山東一地,放手給何念祖折騰就是了。

無形中,李鴻章感到自己一直想要達成而未能達成的心愿也許就落在何念祖的身上。

沉思片刻,李鴻章心中就有了決斷。

“那好!如果你真的能從洋人那裏弄到足夠的銀子,老頭子就算豁出老命也要挺你到底。說吧,你究竟想在山東如何搞,要投進去一座金山銀山,恐怕你也所謀非小吧。”

何念祖正色道:“晚輩所謀,無非是我大清長治久安,國富民強之願,縱有私心亦難掩一顆拳拳報國之心。”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這小娃娃好厲害!

李鴻章聽了眼皮一個勁的跳,皮笑肉不笑的道:“少拿這些瞎話來蒙老頭子,老頭子吃過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你既然要投這麼天大一筆銀子進去,要是不謀些好處老頭子就把頭擰下來給你當球踢。”

說著,李鴻章捋着鬍鬚自語道:“你若是有心仕途,老頭子也是能幫襯一下的。唔……年紀雖然小一些,但一個知府的頭銜老頭子還是能從太后那裏要出來的。若是你再大上十幾歲,就是山東巡撫也能掙下來!”

又是年紀惹的禍!這個時代的人怎麼總是拿年紀說事呢?

何念祖心中十分鬱悶,不止一次的咒怨自己的年紀耽誤了自己的發展。不過他是知道的,自己目前還不適合站到枱面上來。畢竟自己的身份是醇親王的義子,已經深深烙下了光緒一黨的烙印,慈禧是萬萬不會讓自己坐大的。目前最適合自己的還是居於幕后指揮一切。

“中堂大人的好意晚輩心領了。不過中堂大人也看到了……”何念祖一聳肩,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晚輩這個年紀,要是真的當了知府,哪怕是知縣,那可真是大禍臨頭了。全天下的士子非得罵死晚輩不可。”

李鴻章笑着瞥了何念祖一眼,點頭道:“卻是如此,是老頭子考慮的不周到。”隨即臉色一變,奇道:“你即不為官,又不為權。憑空裏舍下這麼大筆的銀子卻是為了哪般?”

“當然是為了……為了我大清不再受洋人欺凌!”

差一點,何念祖就說出為了甲午戰爭中國不至於戰敗!但話到嘴邊時才意識到不對,硬生生改口。

李鴻章聞言撇了撇嘴,顯然是不相信何念祖所言,但他實在想不出何念祖的圖謀,既然套不出真正的答案,他也不是那種刨根問底的人,於是只好作罷。於是接下來,何念祖與李鴻章二人就對如何在山東大展拳腳,興建中國的“魯爾”而討論起來。

說是討論,其實完全是何念祖一個人再講,李鴻章完全淪為聽眾,只是偶爾有不明白的地方才提問一二。

“中堂大人明見,我大清雖地大物博,但真正通曉洋務之人才卻是少之又少。興海港,修建鐵路,開辦工廠,勘探礦業都需洋人幫助方能實行。若想振興山東一地,少了洋人還真不行。可洋人中又分三六九等,英人佔據長江流域已然坐大,又我國土垂涎三尺,萬萬不能令其勢力深入北方,美人貪財,國力雖強,卻在世界影響弱小,法人更是占我越南,對我大清只有索求之需,斷無幫助之理。唯有新興列強德國,方能助我。”

李鴻章雙眉微皺,細心消化着何念祖的話。

“普法戰爭之後,普魯士大獲全勝,建立德意志帝國,一舉成為歐洲霸權國家,多年發展后,如今德意志帝國國力已然有隱隱超過英國之勢,法國戰敗之國,面對德國只能自保而已。德國雖然強大,然而畢竟是後起之秀,雖然萬分渴望獲得殖民地,可世界格局早已劃分制定完畢,德國再想插手為時已晚。且英、法等國必然不會坐視德國搶奪其殖民地,若德國貿然插手英法殖民地,恐怕直接就會引起戰爭。德國雖強,但卻無法抗衡英法聯合,因此也不敢冒着戰爭危險搶奪殖民地。德國上下對於殖民地渴望之心,猶如德意志統一之心。若我山東一地對德國開放,必令德國上下欣喜若狂,對我大清好感倍增。為了拉攏我大清,保住在山東的權益,無論軍事、政治抑或經濟,德國也定然願意扶持我大清。”

何念祖之所以選擇把德國當做開發山東的合作夥伴是苦思良久之後的產物。歷史上德國曾經佔領過青島,其勢力範圍遍佈山東。同樣,日本也佔據過山東,但與之不同的是,德國人雖然佔據了青島,但在青島似乎並沒有為非作歹,幹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相反卻有不少良行。比如德國人在青島時加強了基礎建設,修建鐵路,據說在德國人的教會裏學習的孩子出來后都是彬彬有禮,博愛助人。青島海區周邊的水文資料也是那時建立的。青島啤酒就更不用說了。德國人修建的地下水道工程質量甚至一直到何念祖生活的那個年代還在使用。總的來說,德國人雖然強佔了青島,但以建設居多,破壞居少。與日本人那種狼子野心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最主要的是,現在德國還沒有強佔青島,而是何念祖,是李鴻章,是大清請德國進入山東的。這與通過戰爭的手段謀取利益完全是兩個概念。

當今世界頭號強國自然是老牌帝國——日不落王朝。

但大清為什麼不請英國進入山東?為什麼不請經濟實力雄厚的美國進入山東?偏偏邀請後起列強德國進入山東?

這種主動的邀請必然會令德國上下感到欣喜若狂,好像是被幸運女神一下子投懷送抱做老婆般的感覺。這種來自大清的“好意”,德國上下,尤其是那位極端好面子,渴望得到殖民地都快要發瘋的德國皇帝來說是不可能,也絕不會拒絕的。

在歷史上德國還沒有強行佔領青島之前,大清主動把山東送到德國人手裏,有這樣的“善意”,對德國,對德國皇帝的“善意”在,那位把面子看的比什麼都重要的德國皇帝還會好意思像後來那樣,蠻橫的以武力來對待大清嗎?恐怕他都不好意思派遣軍隊過來吧!

何念祖仔細權衡了一下把德國人引入山東的利弊,尤其是研究了威廉二世的性格,他發現,與德國人合作開發山東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主動邀請德國勢力進入山東,最多也就是把山東變成半殖民地,主權依然還是中國的,甚至連半殖民地都算不上。但如果不這樣做,等幾年之後德國武力佔領山東時,那可就不是這樣的局面了。

利多弊少,當取其利!

何念祖算盤打得雖精,但李鴻章卻不能理解。

李鴻章聞言眉頭大皺,語帶怒意的道:“爾欲將山東拱手送與德人呼?若德人入山東,山東還是我大清的山東嗎?”

何念祖苦笑:“中堂大人,若不引德人入山東,卻又如何?中堂大人請細想,若無一強國合作護衛,山東一地興盛之後,必然會引起列強窺視,山東越富,越強,列強窺視之心越重,若英人武力強佔,中堂大人的海軍攔得住嗎?還不如引德人為盟友,共同發展,使英法等列強心有顧忌,不敢冒然進犯,否則便是與德國為敵。更何況請德國進入山東並非拱手將山東送與德人。至多給其一海港,其餘山東之地卻是歸我大清管轄,德人得一海港,我得山東之周全。借德人之技術,人才發展山東,倚德國之國勢震懾列強,使其不敢輕犯。如此得一強國之奧援,興本國之國力,方是兩全之策!”

說著,何念祖深深一躬:“中堂大人睿智,當明白其中利弊!”

李鴻章半合著雙眼,手指一下一下有節奏的敲打着桌面:“你這是以夷制夷之策了!”

猛地一拍桌面,李鴻章站立起身,一股霸氣油然而生:“好!若德人不得寸進尺,貪得無厭,老頭子便是給他一處海港又能如何。但若是德人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大不了咱們一拍兩散!”

何念祖大喜:“中堂大人明智!”

………………………………………………………………………………………………

“中堂大人,引德人入山東,這……這恐怕在朝廷那裏不好交代吧。要是流傳出去,恐怕清流士子們也要視大人為賣國之賊了!”

何念祖一走,張佩綸就從堂後轉了出來。原來他是藉著上茶的借口轉到堂后偷聽二人談話去了。事實上,端茶送水這樣的事物哪裏用得着張佩綸親手干,只不過是給李鴻章何念祖二人留下一個單獨商談的環境罷了。

李鴻章似乎早就知道張佩綸在堂后偷聽,不過這也是他沒有反對的意思,如果李鴻章不願意,借張佩綸幾個膽子也不敢的。

李鴻章再沒了堂上見何念祖時的老態,眼神陰鷙,目光深沉。

“老夫何嘗不知引德人入山東之害處,但若想成事,想成大事,非要有敢為人所不敢為之氣魄。”

說到這,李鴻章不住的拍案贊好:“這何念祖小小的一個娃兒,沒想到卻有如此魄力,若這一切真是他自己想出來的,那此人便是我大清頭一號的神童!若再給此童十年之期,其成就將不亞於老夫!”

張佩綸侍立在側,只是咬着牙齒為難的笑,一時間卻找不出反駁的話來。猶豫半晌,只是道:“這其中是不是有醇親王的影子?若是把大人捲入皇室內爭,恐對大人不利。”

李鴻章身子微微一僵,又發了一會兒呆,但隨即便放鬆,最後才冷冷道:“幼樵,你認為醇親王為了拉攏咱們能捨得這麼多銀子嗎?一年幾百萬兩銀子,有這筆銀子什麼事幹不成?非要送與咱們?既然醇王有如此多的銀子,他又何苦每年從咱們這裏挖銀子?更何況,你認為醇王能拿出這些銀子來嗎?以醇王的見識,他能說得出這些話來?能對世界格局了解的比我這個與洋人打了半輩子交到的老頭子還要清楚?”

一連數問,直問的張佩綸啞口無言。醇親王卻是大清皇室中難得人物,但其才比起恭王來卻稍顯不足,連恭王都不可能這麼了解列強的虛實,醇王充其量也只能算是開明一些的王爺又怎麼有這般見識?

李鴻章的聲音繼續在張佩綸耳邊響着:“且不論何念祖所言每年與我北洋分紅五百萬兩之巨,就是先前其允諾每年贈與海軍二百四十萬兩銀子為軍需,這就使我海軍從此不為朝廷掣肘。咱們原本要給海軍的軍費也自然能省下來,這樣一來一回,一年下來我北洋就可以多收數百萬之數的餉額!若是再算上何念祖說的那每年五百萬兩銀子的分紅,從此以後我北洋還需要朝廷的銀子嗎?”

李鴻章悠然自得的道:“我北洋如今已然根深蒂固,就算朝廷想動咱們也動不了。一直以來,朝廷唯一能壓着咱們的就是大義與銀子了。可現在有了這些銀子,朝廷還怎麼壓製得了咱們北洋?這個朝廷無論誰當家都對咱們北洋無所謂,對咱們來說,關鍵的就是如何讓北洋這個團體延續下去。這件事要說沒有醇王的影子老夫也不信,但老頭子敢斷言,關鍵還是何念祖身上。”

李鴻章說道何念祖,忍不住又拍着桌子:“人才啊,人才啊!可惜他為什麼不是我北洋的人呢?要是能把這娃兒收到咱們北洋翼下,老頭子就是投了醇王又有何不可?”

張佩綸心中一動,口中卻苦笑道:“國朝有此人才是幸事,但卻是讓人心裏總是提着心吊著膽……”

李鴻章淡淡笑道:“其用心也深,其志也大,只是其真正意圖咱們一時還看不出來罷了。這個國家就象一個到處漏雨的大屋子。別人在一日千里,咱們卻只能糊糊裱裱。卻還不能讓別人把這大屋子推倒了。老頭子想守着這個破屋子,就必須不能讓人落下的太遠,否則就連糊糊裱裱的機會都沒了。與何念祖合作,引德人入山東,興工業,是咱們唯一能追上別人的機會。喊了這麼多年‘師以夷長以治夷’,到今天老頭子才明白這句話究竟該如何實現。也正是因為如此,老頭子最終才應了那娃兒。”

說到這的時候,李鴻章雙眼微閉,腦海中卻浮現了何念祖的身影。

“老頭子沒幾年好活的了。北洋後繼無人,我死了之後,誰來?”

雙眼睜開,看了一眼張佩綸,目光之中不由流出失望之色:“想守着這個家當,他們都不成!或許……”

合上眼,何念祖的身影再次浮現……

“幼樵,準備筆墨!老夫要寫信!要給德國皇帝寫信!”李鴻章一拍桌面,威風凜凜的喊道。

“德國皇帝?”張幼樵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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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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