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銀子就有底氣
更新時間：2012-05-18
何念祖單刀直入的表明自己並不是做為奕譞的代表與李鴻章“密謀造慈禧的反”，而是單純的送銀子與合起伙來發財，這讓李鴻章心中稍稍安心，同時也給何念祖一個繼續講下去的機會。
“中堂大人，晚輩曾多次聽家父提及，為了幫西邊那位修建園子，每年都違心的從中堂大人這裏挪用了不少銀子，致使海軍自成軍以來再無銀兩添置新船，就連正常訓練，兵丁餉銀亦無法滿足所需。海軍之事事關我大清海防大計，護衛我京師門戶，若海軍強，則列強不敢欺我；若海軍弱，則遲早勢必重演英法聯軍入侵之事。中堂大人想來心中也清楚，挪用海軍軍費，並非家父本意，只是西邊那位逼得沒了法子才不得已而為之。每次挪用海軍銀子之後，家父必然捶胸大哭，言此舉害了海軍上下，他對不起海軍，對不起中堂大人。”
一邊說著，何念祖一邊小心的觀察着李鴻章的反應，卻發現李鴻章眼睛一直半開合著，似乎在打着盹，又似乎心不在焉一樣，臉上的表情一直沒有變化，暗呼一聲“姜還是老的辣”，
海軍軍費挪用到底是出自誰的主意，看來李鴻章早就心知肚明，自己在這“挑撥離間”只怕是做了無用功，反正只要在李鴻章心中造成慈禧在防着他的印象就已經足夠了，過猶不及，何念祖也就不在這個為提上多談。
“海軍事關國防大計，所以從保衛海防而言，現在海軍之規模已然夠用。但為震懾洋人，尤其是如今東洋倭人正奮起直追，已然對我海軍構成威脅，海軍只能加大投入而不能就此停止！”
聽到這話，李鴻章眼睛忍不住睜開了，冷笑一聲，語氣中充滿了不滿：“怎麼加大投入？銀子從何而來？能維持下去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李鴻章言下之意，就是何念祖站着說話不腰疼了。其實李鴻章所說之話並不假，此時的北洋海軍，雖然擁有艦艇25艘，官兵4千餘人，在當時是亞洲最強大的海上力量。日常維護都是一筆龐大的經費，更何況官兵的餉銀，增加艦艇的數量了。與此同時，在投入海軍巨大經費的同時，李鴻章還要加緊旅順、大沽、威海等海軍基地的建設，以加強海防。這又是一筆龐大的費用。更何況李鴻章也不能為了海軍就把自己整個北洋的錢都投了進來，別的地方，總數幾十萬人要靠他養活呢。縱然李鴻章再能生錢，也架不住整個北洋這頭吞金機器。再加上掌管戶部的翁同龢與李鴻章有仇，數次以經費支絀為借口，要求停止添船購炮，想從戶部要錢比登天還難，所以自北洋海軍成軍以來便陷於停頓、倒退的困境。
李鴻章不是不知道海軍的重要性，但苦於袋子裏沒銀子，也只能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了。
由於朝廷猜忌，戶部又因為翁同龢的因素“一毛不拔”，李鴻章由於經費問題不得不喊出了洋務後期的“求富”的口號。順理成章地提出解決財政問題的根本是要“求富”，提出不僅要建造兵船，更應建造商船，設立經營民用商業運輸企業，要建立用大機器生產的煤礦、鋼鐵企業，創辦民用企業贏利賺錢。
但無論做什麼都需要投入大筆的銀子，為了開辦工廠、礦山，這又從北洋原本緊張的資金中挪用了一大部分。雖然經過多年經營，這些企業也逐漸看到了回報，但遠遠還沒有到收回成本的程度，就更別提幫着李鴻章解決財政問題了。
對李鴻章的埋怨，何念祖微微一笑，道：“中堂大人，正是因為知道中堂大人的難，晚輩這不上門送銀子來了嗎？”
說完，何念祖從懷中掏出一張滙豐銀行的本票，微笑着看着李鴻章。
旁邊自有張佩綸上前接過，順手一看，卻嚇了張佩綸一跳。滙豐銀行存銀四十萬兩。不敢猶豫，張佩綸馬上把本票呈給李鴻章。
“中堂大人，晚輩願每月提供二十萬兩銀子資助海軍建設，每年合計二百四十萬兩白銀之巨。只望中堂大人萬毋使海軍荒廢，也算了了家父心中所憾。”
錢是英雄膽，此話誠然不假。開出每年兩百四十萬兩銀子的高價后，何念祖底氣頓時硬了不少，說話也信心十足，這不是一二十萬兩，李鴻章能一笑而過。這是每年兩百多萬兩的巨額資金，他不相信李鴻章能抗拒得了這種誘惑。要知道，現在的銀子可不像後世那麼不值錢。一艘鎮遠艦才不過一百七十萬兩銀子的價位而已。而整個北洋海軍也不過擁有鎮遠、定遠這兩艘巨艦而已。如果李鴻章每年能多出這兩百多萬兩的銀子，那就等於每年海軍可以添置一艘鎮遠艦級數的巨艦，還能余出不少的銀子用來維護日常開銷，軍官餉銀髮放。
這樣一筆巨款，足以解決李鴻章的困境，至少，李鴻章不用為海軍的建設而發愁了。
面對這樣一筆巨款，而且是每年都能得到這樣同等數額的巨款，說不動心那是假的。但李鴻章握着滙豐銀行的支票卻久久不語。反而頗為玩味的看着何念祖。
李鴻章長時間不說話，卻一個勁的盯着自己看，讓何念祖原本升上去的士氣不知不覺間就降了下去，心中有些發虛、發毛的感覺。
“這銀子，恐怕不那麼好拿吧！說吧，你有什麼要求。但事先老夫先講好，這銀子雖好，但要是太燙手的話，老頭子也不敢要的！”
“呼！”
李鴻章一開口，儘管話中隱含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但還是讓氣氛緩和了不少。何念祖心中悄悄喘了一口氣。以前沒有領教到官威，他還只當做所謂的“官威”只不過是個笑話，但今天卻從李鴻章身上切身體會到了。
何念祖一本正經的道：“中堂大人，晚輩是有所求，但這所求無非是想與中堂大人合夥做生意而已，絕不涉及朝廷之事。若中堂大人有興趣參與，晚輩可以保證，每年分紅不低於五百萬兩！”
“什麼？五百萬兩？是每年五百萬兩？”
一聽到這個數字時，李鴻章渾身巨震，猛然站了起來，就連手中四十萬兩的巨額支票滑落了也顧不得了。就是張佩綸在聽到何念祖的話后，也是滿臉震驚的望着何念祖，一雙本不大的眼睛瞪得與“小燕子”有的一拼。
五百萬兩銀子！最主要的這是每年五佰萬兩銀子！這樣的數字無論對張佩綸還是李鴻章來說，其打擊力度絕對是十分巨大的。
籌辦海軍，人力和財力始終是李鴻章最為勞神的兩件大事。常額經費雖定為每年四百萬兩，實際上從未收足。
其次，海軍很快成為官員安插子弟、拉關係走後門的場所。海軍衙門的章京部，除李鴻章極力保薦的傅雲龍是漢人外，其他是清一色的旗人。旗人子弟一不會打仗，二不能種田，三不屑做工，四沒本事做官，只是吃着祖宗留下的老本，等着朝廷給些閑職做做。海軍職權大、利益多，剛剛組建空額很多，皇親國戚、官宦子弟、候補官員一下子蜂擁而來。而這些人也需要拿銀子去喂。
每年四百萬兩，其實真實的數字差不多縮水近一半的銀子需要來滿足這些旗人子弟，又需要供給慈禧修園子，其真正能用在海軍身上的費用可想而知。
但是有了先前何念祖答應每年資助的兩百四十萬兩銀子，再加上未來不知道有沒有的五百萬兩銀子，也就是說李鴻章每年能多出七百多萬兩銀子的富餘來。而且這是不經過朝廷限制，完全可以由李鴻章自己安排使用的銀子。
十年下來就是近八千萬兩的銀子，這筆銀子足以再打造一個現今規模的海軍了。如果何念祖所言屬實，那也就意味着，從此以後李鴻章的北洋哪怕不再靠朝廷供給，自己也完全能夠自給自足，甚至還有許多富餘。
何念祖開了一家森林狼百貨公司，經營打火機銷售一事李鴻章也聽說了，但他絕對不知道何念祖每個月能從其中賺到多少銀子，在李鴻章看來，何念祖能從其中每月賺個十萬兩銀子已經是不錯的了，但他沒想到何念祖居然先拿出一張四十萬兩滙豐銀行的支票，後來又提出每年資助海軍兩百四十萬兩銀子，接下來又乾脆放出了一個重磅炸彈，聲稱只要他肯合作，保證每年分紅不少於五百萬兩銀子。這已經不是讓李鴻章吃驚，而是震驚，驚呆了！
李鴻章不是沒有見過銀子，他一生為官說實話絕對算不上清廉，是貪了不少，可那都是用在了北洋身上，不過就算李鴻章再有錢，也不敢打包票的每年能拿出近八百萬兩銀子的巨款來送人，這實在是超乎李鴻章的想像力與承受力。
也正是因為心中極度震驚，李鴻章才失去了平時的鎮定，變得如此失態。
在李鴻章心中，一萬個懷疑何念祖，要知道就算是他手下第一“財神”盛宣懷也絕對不敢放言每年拿出這麼多的銀子來，而何念祖才多大？如果沒記錯的話，不過是四五歲的年紀罷了。這樣的年紀，才剛斷奶多長時間？怎麼會拿出這麼多的銀子來？
如果是別的小孩子在李鴻章面前說這話，恐怕李鴻章早就一個大耳光子扇過去，罵小孩子盡說假話了。但何念祖不同，畢竟有他先前拿出來的滙豐銀行的支票打的底子在，就算李鴻章如何懷疑，實實在在的支票總不會說謊吧？但現在何念祖畫的“餅”實在夠大夠圓，大的讓李鴻章不敢相信的程度。
“你……你莫要耍老頭子。真的是每年五百萬兩？”李鴻章顫顫巍巍的拿手指頭指着何念祖，語氣中充滿了不信任。
何念祖苦笑道：“中堂大人，晚輩就算再無聊，也不能拿您這位堂堂直隸總督，北洋大臣開玩笑啊！“晚輩所言句句屬實，只要中堂大人與晚輩通力合作，晚輩可以斷言，每年五百萬兩銀子，只多不少！”
何念祖斬釘截鐵，信心十足的語氣讓李鴻章更拿捏不準了。他疑惑的問：“究竟是什麼生意，居然獲利如此之巨？”
終於把李鴻章的胃口調了起來，現在反倒是何念祖不慌不忙了，一聳肩，何念祖笑着道：“此事說來可就話長了，中堂大人難道就一直讓晚輩站在這裏不成？”
李鴻章猛地一拍額頭：“失態，失態了。”
指着下首位置的椅子道：“坐，請坐！”接着又吩咐張佩綸：“上茶，上好茶！”
前後不同的待遇讓何念祖頗為感慨，加上李鴻章的話，頓時讓何念祖想起蘇東坡關於“坐，請坐，請上座。茶，上茶，上好茶。”的笑話來。當然，這個笑話是萬萬不能和中堂大人開的，否則李中堂的老臉就要丟盡了。
雙方落座后，何念祖道：“中堂大人貴為直隸總督，總督直隸等處地方提督軍務、糧饟、管理河道兼巡撫事，河南和山東的軍民政務也均在中堂大人管轄之內。其中山東一地，物產豐饒，地大物博，又頻臨大海，交通可謂便利。實在是經營實業首選要地。晚輩不才，願在山東興一港，以此海港為通商口岸之基礎，復建鐵路數條，貫穿全省。凡鐵路沿線之內，路權，礦權皆為所用，再興建工廠，謀求實業興國，富國之路。如此不出數年，山東一地便可成為德意志之魯爾矣！”
雖然只有寥寥數語，但何念祖勾勒的框架之大足以讓李鴻章為之側目。一方面驚訝於何念祖如此年紀便有這般的“雄心壯志”，但另一方面，李鴻章又不為擔憂的道：“這興港，建路之事乃我之夙願，個中之利自不用言，但其中耗費之巨，何止億萬？僅鐵路一項，若只建煙台至濟南一段，便至少需白銀數千萬兩之巨，若想建設貫穿山東全省之鐵路網線，怕是一億兩銀子都未必辦得到，更何況建設海港，興建工廠的花銷，如此總數合計，怕是至少要兩億兩白銀才能見到成效吧？”
李鴻章在心中略一算計，就大致算出如果按照何念祖的構想，其中花費的銀子真的可以憑空堆起一座“銀山”了。
這樣大的投入，足以從無到有，再憑空打造出數個北洋來了。依靠着朝廷，依靠着北洋這個龐大的體系，李鴻章自問從興辦洋務開始到現在，總數經他手的銀子怕是也有兩億兩了，但這是耗費了幾十年的苦工，這是集全國大半人力、物力、財力才能辦到的。
何念祖是誰？區區一孩童罷了！他怎麼可能能辦到李中堂都辦不到的事？就算是他背後的醇親王都沒有這個財力。不然也不會每年耗費心機的從北洋撈銀子了。
何念祖勾勒的這張宏圖實在太大了！大到李鴻章不敢相信也不會相信的地步。
一想到想要達到何念祖描述的宏圖所耗費的巨大財力，李鴻章心思轉動之間，不由得不對何念祖的財力有所懷疑，慢慢的，李鴻章的心思淡了下來，但他貴為天下督撫之首，城府還是有的，只是默默的聽着何念祖接下來還有什麼話講，如果確定只是夸夸其談的話，恐怕接下來就要端茶送客了。
何念祖信心滿滿的道：“中堂大人，當今世界之首富，唯美利堅國之石油大王洛克菲勒為首，其個人資產達十數億美元之巨，而洛克菲勒之所以在不到二十年間從無到有，聚集如此巨大之財富，無外乎其一手創建的標準石油公司，幾乎壟斷了整個世界的石油。如今我大清國更有數百萬油燈所用燈油便是出自洛克菲勒之標準石油公司。據此晚輩可斷言，當今之世，最賺錢之行業非軍火、非鋼鐵、非鐵路，而是石油生意。洛克菲勒之成功，關鍵就在其幾乎控制着全世界的油田、煉油廠。無論何地，只要有人發現油田，洛克菲勒非想法設法買下不可，以免有人做大對其產生威脅。晚輩不才，已託人購得多處油田，只待鑽井出油，必引洛克菲勒上鉤。屆時，售油田以得洛克菲勒之財，輕易便可令我之設想達成。如若中堂大人心中疑慮，不妨靜觀三兩月，屆時自然水落石出，證明晚輩所言非虛！”
聽何念祖說的玄乎，李鴻章剛升上來的疑心卻又慢慢降了少許。
李鴻章對洛克菲勒自名自然如雷貫耳，也深深羨慕其雄厚財力。可人家是美國人，美國的國力比大清來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就算李鴻章如何眼饞也不能從洛克菲勒手中“挖”出一個銅板。出於對洛克菲勒世界首富的名頭，李鴻章也自然知道洛克菲勒因何發家，曾經也雇傭英國技師滿大清找油田，也想靠石油解決缺銀子的困境，但無一例外的是，每一個勘探的技師都給李鴻章帶來了不幸的消息。用他們的話來講，大清國就是個貧油國，根本不產石油，就是有一些小油田，其開採的費用甚至遠遠大過油田本身的價值。久而久之，李鴻章對開採油田的事也就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