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的復仇(十四)
下定了決心的藺宇,沒有人能阻止他。
沒過幾日,謝妙便從何程程那裏聽到了黎紫轉院的消息。接着,又過了一陣子,系統傳來了新的提示,慶祝她支線任務“十字路口的抉擇”已經順利完成了第一階段,進入了第二階段。
而此時,這個任務的名字也已經進化成了“人生的抉擇”,同時給她展開了一系列需要達成的任務。謝妙瞧了瞧這些任務,心裏對系統想要促成的結局有了大致的估略。
報仇的方法有千種萬種,無論哪一個都可以讓向纓得償所願。但系統無疑是想讓這個故事朝好的方向進展的,所以必不希望她做出類似於投毒暗殺偷襲之類的手段導致整個故事爛尾。而謝妙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去親自嘗試,自然也不會做出將故事爛尾的計劃。
是以,她這一回決定換她來主動出擊。
謝妙主動找藺宇,詢問起了那些短訊的事情。
“最近的事情,我想了很久是誰做的……”她怯怯地說,彷彿生怕惹惱了藺宇一般,“是……她嗎?”
藺宇靜立許久,輕輕地點頭“嗯”了一聲。
“這樣啊……”謝妙強笑着遺憾道,“我還以為,她只是一時衝動。雖然以後做不成朋友了,但我本身並不討厭她。沒想到……”
“你……太溫柔了。”藺宇打斷了她的話,“你知道嗎,太過溫柔的話,就會變成雙刃劍。不僅會傷害別人,也會刺傷自己。”
這番話叫謝妙不由愣住了。
她不解地望着藺宇,似乎並不能很好地明白他突然說這句話的意思。
那如懵懂幼獸般的眼神看得他幾乎心都要化了。
“別人怎麼樣,我不在乎。”他低聲用近乎虔誠的語氣道,“但是你……我不希望你因此受到傷害。”
少女臉上閃過一絲緋色。
“她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你了。”藺宇信誓旦旦道,“那邊有人會好好照顧她的,這種事情,我保證再也不會出現了。”
他說完這句,又去細細瞧她的反應,卻發現她的表情卻僵住了,隱隱有泛白的趨勢。
“這樣啊……”
她喃喃道,昂起頭來,朝他勉強笑了笑:“嗯,我知道了。謝謝你。”
接着,便要轉身離去。
藺宇一窒,不明白自己又哪裏說錯了話。
他忽然就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距離是如此之大,以至於自己哪怕掏出所有真心,也不能讓她露出一個衷心的微笑。
就彷彿他們二人之間,只剩下了苦難這唯一的選擇。
每每他覺得自己與她的距離稍微拉進了那麼一點兒,殘酷無情的現實便會很快將他打醒,告訴那不過是他自己的自我滿足罷了。
每每這時,他就尤其地嫉妒起魏明博來。
她身上披了一層柔軟而堅硬的殼,叫人傷不得、也無從下手。而魏明博與她的身份卻能成為那最珍貴的“鎖”,將她本人從那層難以攻破的外殼中解放出來。
魏明博可以光明正大地拉着她的手走過大街小巷,與她信口胡謅地開玩笑。她都不會生氣,也不會因此疏遠了他。只因為二人有着那樣親密的關係。
而他卻做不到。
他都沒見過她真心實意地笑過。
“等一等。”
終於,難以磨滅的不甘還是促使他開口喊住了即將離去的少女。望着她疑惑轉來的臉龐,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說:“後天,我生日……聚會,你要來嗎?”
他忐忑不安地望着她。
而少女卻躊躇了,露出三分猶豫不決的神色來。
她張了張口,說:“對不起……”
藺宇頓時宛如被迎面潑了一盆冰水,整個人都冷淡了下來。
謝妙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不急不緩地歉然道:“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那些東西我都不懂得,去了會給你和魏叔叔丟人的。我不能去。”
這個答案顯然出乎了藺宇意料。
他先是獃滯了幾秒,隨後才明白過來了謝妙的意思,臉上忍不住露出幾分笑意來,卻又強行壓抑着,不想讓她看出來。壓得久了,便隱隱有幾分扭曲的意思。
謝妙露出了彷彿被他的反應給嚇住了的表情。
“沒事兒,你別想太多了,不是什麼宴席酒會。”他揚起笑容,眼睛幾乎彎成了新月,“只是同學間約的普通慶祝宴而已,都是你認識的人。”
少女聞言,鴉羽般纖長的睫毛抖了抖,不確定地看了看他:“那……明博哥也會去?”
藺宇被問得一噎。
憑心而論,他並不想邀請魏明博。
他倆確實是朋友沒錯,可現在既然站在同一起跑線上競爭,也就沒了什麼友誼第一的說法。他倆都不是什麼熱愛與人為善的傢伙,沒爭得頭破血流將事情擺到明面上就已經算是看在昔日情義上了,讓他拱手將到嘴的東西讓人,那可真是為難了他。
但今天這架勢……
明顯就是如果魏明博不來,她也就一起不來的意思嘛!
藺宇絕望地朝少女點了點頭。
果不其然,他很快便收穫了少女的歡顏:“我會好好準備禮物的。”
儘管藺宇已經氣得心都在滴血,但他仍從那笑靨中奇異地得到了自己想見的溫情,胸腑間的那股無名火也隨之漸漸消失,心情變得美好起來。
這樣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他生日那天,連綿綿不絕的陰雨天氣都沒能將之損耗半分。
生日對於藺宇而言,從來都是忙碌而疲憊的。
享受過多少權利,就要擔多少的義務。這句話從來沒有騙過任何人,他也是信奉者之一,自然要兢兢業業地先滿足了家中的要求。
他穿着異常正式的禮服,耐心的跟着長輩在人群之中交際,與自己或不喜、或厭惡的人打着交道,培養自己未來的人脈。
這一切的一切,繁瑣而沉重,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卻一絲一毫地都不能影響到他高昂的心情——
馬上就能見到她了,只需再多忍、再多忍一會兒……
——她說了,會好好給他準備禮物的。
藺宇一邊在內心唾棄着自己的小孩子心境,一邊又忍不住期待。
屋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如牛毛般細碎地自天空飄灑而下。
這場宴會一直持續到那小雨變作了傾盆大雨。
當他終於被長輩從家中放離,迫不及待地連衣服都懶得換,便去尋找在約定地點等待自己的謝妙。
藺宇在那次開口約她出來之後,又與謝妙單獨約了見面的地方,說到時候可以一起前往。謝妙覺得這和她本身的目標並不衝突,仔細地想了想,便應下了他的要求。
只是——
這可不包括要等待幾乎要遲到了快一個小時的他……這種內容吧?
謝妙撐着傘,站在瓢潑大雨下,幾乎覺得要等不下去了。
當然,作為一個稱職盡責的演員,她還是非常勤懇地盡着自己的義務,仍在雨中苦苦守候着。可這也不代表向纓就是個泥人脾氣,一點都不會有被鴿了的憤怒。
——正是所謂脾氣愈好的人,生起氣來,便愈加的可怕。
她低頭看了看時間,直到這一刻,藺宇仍沒有來到。
謝妙心情平靜地收起手機,準備直接喊車走人。
“……向纓!”
就在她即將要坐上出租的一瞬間,背後忽地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呼喊。
謝妙下意識回頭,卻瞧見了一隻慘與狼狽齊飛、褲腳共污泥一色的純種落湯雞。莫說什麼風度和形象了,仔細看去,只會讓人想忍不住捧腹大笑。
——正是藺宇。
她不由傻眼兒了。
瞧見她震驚的模樣,藺宇只得硬着頭皮解釋道:“我偷跑出來的,路上有點堵車。”
“……”謝妙望了一眼遠處排起的長龍,對司機師傅道了個歉,將傘撐開,舉到了他的頭上,點點頭,“嗯,好像確實還挺堵的。”
“嗯……”藺宇一時間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歉然道,“抱歉,讓你等了好久。”
“沒關係。”謝妙見到他那一身濕漉漉的悲慘模樣,就忍不住唇角的笑意,“我也才剛剛來,沒有等多久的。”
她悄悄地將濕了大半的長裙不露聲色地往後收了收。
藺宇一直都注視着她,自然也沒有漏掉她這小動作。他心頭一暖,明白這是她在給自己台階下。畢竟他來的遲,這雨早已將她的衣服也一起打濕了大半。而她卻不願意讓這樣小小的細節暴露在他的眼前,讓他難堪。
大雨打在他身上帶來的一身寒意,彷彿瞬間便被驅散得一乾二淨。
他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
這一次,她沒再選擇掙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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