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的復仇(十三)
魏父愣住了。
他瞅瞅魏明博,又瞅瞅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謝妙,眉宇微動,薄怒道:“你這說的是什麼鬼話?什麼叫我‘不想護着’?長大了,翅膀硬了?”
魏明博“嘖”了一聲。
謝妙趕緊拉住了他,彎腰幫他道歉:“爸,哥他不是有意的,他就是一時衝動,說錯了話……”
魏明博握着她的手緊了緊。
“你不用給他辯解,他是我兒子,什麼樣子我心裏明白。”魏父揉了揉額角,嘆了口氣,轉頭又看謝妙,“但他說的對,這次我做長輩的沒保護好你,確實是我的責任。”
“沒有的事情,爸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謝妙手足無措道,“只是我自己不爭氣而已……”
魏明博聞言,氣得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後腦勺上,恨道:“你竟然還給我說這種話?!”
謝妙立刻噤聲。
“魏!明!博!”魏父勃然大怒,“你都敢在我面前欺負妹妹了!給我滾出去!!”
魏明博翻了個白眼。
謝妙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拽着他,捂住他的嘴,一邊給魏父道歉表示自己會勸他,一邊死命地把這個一米八的大男孩往自己房間拉,生怕一不小心就又爆發了一場父子大戰。
魏明博看着她把房門反鎖,並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不屑地道:“就你膽子小,我跟他天天吵架,用不着你勸。”
“……再怎麼習慣,也是會傷心的。”謝妙朝他彎了彎唇角,“忍一下就能過去的事情,何必要吵起來呢?”
魏明博沉默。
這場突如其來的寂靜持續了數秒,他才又變回了之前那種渾不在乎的表情,對謝妙道:“所以你才總是被人欺負得哭出來啊,小笨蛋。”
“……”謝妙決定不跟他計較這個稱呼。
“等你修養好了,轉回我們班吧。”魏明博伸出手,撩起遮蓋在她臉頰旁的髮絲,望着那紅痕沉聲道,“這一次,我不會再欺負你了……”
他認真地望着謝妙,一雙發亮的眸子彷彿璨璨晨星。謝妙被他的眼神誘惑了,緩緩地點了點頭。
「魏明博對你的好感度20」
魏明博便笑了。
這還是謝妙第一次見他笑。
不同於她見過的各種各懷鬼胎的笑,也不同於許多虛情假意的笑,這是個很純粹、很溫暖的笑容,真切得讓她幾乎忘記了自己此刻攻略者的身份,而是反轉成了被攻略者。
要是他願意多笑笑,怕是學校的頭牌校草就要換人了吧。
謝妙忍不住感嘆道。
轉班這件事情辦得很順利。
雖然謝妙這種跑來跑去的迷之操作讓不少人覺得無法理解,但人學校和老師既然都沒有意見,那他們去操這個心也真是閑的。再加之近些日子黎紫的突然消失,藺宇對此卻沒有任何錶示,不免讓人想入非非。
只是在大部分吃了第一波瓜后,就發現這個故事進展似乎和想像的……有點不太一樣?
瞅了瞅那個柔弱惹人憐愛甚至微笑起來都帶着光的漂亮姑娘,眾人紛紛表示自己也要快和藺宇一樣淪陷了。
看,美人笑了!幸福!
看,美人跟我說話了!開心!
看,美人好像很落寞!
……MD誰幹的,我們一起去砍他!
謝妙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成為了學校的真·大眾女神。
這頓時讓漩渦中心的藺宇和魏明博二人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機感。
藺宇還好,不知是不是因為醫院那夜的陪伴滋生出的依戀,讓謝妙在這場風波之後與他神奇地不疏反近起來。但表面上頂着一個繼兄名字的魏明博就沒那麼舒服了。
他不是一個感情遲鈍的人,自然明白這心裏漸漸扭曲的感情是什麼意思。但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然有生以來第一次產生了類似於恐懼的情緒,生怕自己稍微莽撞一點便越過了線。
那會嚇到她的。
他們只能是兄妹,也只能是兄妹。
藺宇將一切看在眼裏,卻一句話都沒與魏明博說。
他能說什麼呢?他當然是什麼都說不了。
對方深深愛着的人也是他的所愛,而他從來不是什麼偉大的人,願意捨己為人。就算他們是再好的兄弟,這也不可能。何況……
他們也並沒有真的好到哪裏去。
家庭的教育帶來的差異註定會隨着年齡的增長而越拉越大,他們縱使小時候一度曾是非常好的朋友,在如今的現狀下也只能維持着面和心不和的表象。
而那個叫向纓的少女,註定會將這裂紋撕扯得越來越大。
“嗡嗡嗡——”
安靜的教室中,忽地有手機的震動聲響起。
藺宇是第一個敏感地聽到了這個聲音的人,他的耳力從來不差,迅速地便利用那微弱的響聲分辨出了手機的主人——
是向纓?
他滯了滯,不動聲色地斜眼望去。
隔着一排座位,只見少女尷尬又心虛地將手機偷偷掏出來,迅速地掃了一眼手機上的內容。
——又是不知道哪兒來的小蟲子來騷擾她了。
他漫不經心地想,拿手托着下頜,專心致志地瞧起她來。
自從向纓在學校里出了名,來騷擾她的人便絡繹不絕。雖說他們是一群高中生,面臨著升學的壓力,但那也只是針對一部分人的而已。如他們這些生來便有先一步天然優勢的學生,努不努力,實際上沒那麼重要。
倒不如說,學校收下這些人的錢,用以發展自己的師資力量,而在培養出更多的好學生獲取名聲之後,這些人的錢“花”得其所,說出去好聽,自然也樂意丟錢。
這本來就是件兩廂情願的事情。
藺宇也屬於這其中的一分子,只不過他相較於那些完全坐吃山空的人來說,有自知之明得多。
他細細地在心裏描摹着她的臉,卻漸漸地瞧出了幾分不對來。
——少女的臉,在漸漸地變得煞白。
她嘴角常噙着的弧度不見了,變作了微微顫抖的嘴唇,常年柔和的面部表情也僵硬無比,而那雙燦若星子的眸子,則露出了一股深深的恐懼和無助。
“——啪。”
終於,她手一個不穩,沒能拿住那手機,將手機遠遠地摔了出去。
藺宇霍然而起。
凳子因為猛烈地動作發出了劇烈而刺耳的摩擦聲。登時,全班注視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他卻絲毫沒有在意這些矚目,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那部手機靜靜躺着的地方,完全撿起了手機,面無表情地盯着隱隱在發抖、嚇得不敢抬頭看他的謝妙,說:“自習課玩手機,向纓,下課後再來和我要。現在沒收。”
聽到這句話的謝妙,只是垂着頭,連句回應都沒給他。
藺宇卻無心去再計較這些。
——他被手機中的內容驚住了。
他緊緊捏着那手機,在原地佇立了許久,才忍住那洶湧得幾乎要衝出他身體的憤怒,強行維持着冷靜的表象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佯裝無事地打開書本。
他覺得自己需要一個解釋,一個只有謝妙才能給他的解釋。
下課鈴一響,藺宇便寒着臉喊住了想要偷偷離開的謝妙,把她叫到了一邊。
謝妙垂着眸子跟上了他的腳步。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待到走到一個無人角落裏,他終於再也沒能忍住胸中沸騰的怒火,轉身對峙道。他想起自己在手機中看到的圖片,深深地吸了口氣,甚至不敢想像這些日子裏,她又受了多少來自於黎紫的委屈。
——那條短訊,滿是污衊和惡毒的詛咒。
詛咒她不得好死,詛咒她一生孤獨,詛咒她死無葬身之地,還詛咒她永遠無法和愛的人在一起。
而信息中則附加了被塗滿了血手印和惡毒字眼的她的照片。
這樣的手段,除了被他送走的黎紫,不作他想。
——是的,沒錯,哪怕是他承諾了要給她一個完美的答覆,他還是沒能徹底狠心地將對方給送進精神病院中孤獨一生。
他心軟了。
但是沒想到,他再一次的心軟與憐憫,卻被理所應當地被對方變成利刃,狠狠地傷害了他最在乎的人。
少女並沒有說話。
她靜靜的站着,過了許久,忽地抱住了胳膊,蹲在了地上。如瀑的長發凌亂散下,模糊了她藏在在髮絲后的俏麗容顏,只能看到那細弱的肩膀在輕輕地抖動着,似乎能隱隱聽到輕微的抽泣。
一滴滴透明的水滴砸落在地上,濺起了小小的水花。
——她哭了。
藺宇怔怔地望着那逐漸匯聚的水珠兒,茫然又難過地想,他又把她弄哭了。
一時間,他甚至不敢再直視她的容顏。唯有滿腔的憤恨與蠢蠢欲動地報復心,提醒他自己是時候離開了。
他說過的,他會保護她的。可是他現在卻又一次失信了。
但是沒關係。
這一次,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心軟了。
藺宇將謝妙從地上拉起來,將手機塞到了她衣服的口袋裏,拿紙給她擦了擦眼淚,又輕輕地吻了吻她的眼睛:“別哭了,眼睛都腫了,會不好看的。”
“對不起……對不起……”謝妙低聲喃喃道,“我沒想瞞你的……”
“沒事兒,現在我知道了。”藺宇耐心地安慰她道,“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我們約好了的,一輩子都不會變。”
她輕輕地點點頭。
藺宇揉了揉她的腦袋:“我去去就回,你先回去吧。”
“好。”
——退路這種東西,對於已經深深中了名為向纓的這位少女的毒以後,便已經不復存在了。哪怕黎紫的家人憤怒之下做出什麼事情,那也已經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藺宇想。
本來他的人生便如飲鴆止渴的棋盤,早已在做出選擇的一瞬間便已經被打亂。而他如今,不過是將唯一能夠悔棋的權利給毀掉了,他絕不後悔。
“嗡——嗡——”
口袋中,有手機在響。
謝妙接起了電話。
“她的手機,我已經還給她了。”對方興沖沖地道,“哎不是我說,這世界上還真有這麼傻的孩子啊……能順利長這麼大真不容易……”
末了,對方感嘆完,又問:“短訊收到沒?”
謝妙用袖子擦乾眼角的淚珠,道:“收到了。”
“效果呢?效果呢?”
“非常完美。”她的聲音毫無溫度,“請繼續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