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的復仇(十五)
他們誰都沒有說什麼。二人擠着一把小小的傘,在雨中艱難前進。
雨愈下愈大,漸漸地淋透了暴露在傘邊外的衣服。等到到了目的地,莫說是藺宇,連謝妙也幾乎要變作了半個落湯雞。
他倆對視一眼,俱被對方的狼狽模樣給惹得笑了出來。
藺宇推開門,謝妙跟在他身後。二人剛走進去,便被衝天的禮花給撒了一臉。
“生日快樂!”
祝福的聲音在屋子中響起,接着客廳的燈便被人打開了,一群人掛着笑容衝著他們擠眉弄眼。謝妙掃了一眼,俱是些眼熟的身影,藺宇學校中的朋友佔了大部分,餘下則是一些她並不認識的人。
“副隊,你讓我們等的好苦哦……”周南舉着禮花抱怨道,“你簡直是歷任我見過的最難約到的壽星!”
他說著,又轉向謝妙,揶揄道:“說起來還有多謝向女神,托你的福,我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不需要使用小手段的——”
“——約一次副隊了!”
眾人紛紛跟着他的話一起喊了出來。
“沒錯!超感動的!”
“本校主動約他100%會被拒絕的人——”
“——今天,記錄終於被打破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道。
謝妙被他們說得尷尬無比,抿着唇悄悄地看了眼身旁的藺宇,卻發現他竟然也在不動聲色地望着自己。
四目相對,頓時更添窘迫。
周遭人見了,便很善解人意地適可而止道:“好啦好啦,你們這淋的一身的樣子真是慘爆了,快去整理一下,一會兒來切蛋糕啊!”
“是啊是啊,今天過生日呢,還弄這麼慘。不知道還以為我們欺負你呢!”
舉行慶祝會的地方是周南家中的一套別墅,他剛好有個和謝妙身材相仿的姐姐,便很輕易地就給她拿了一套能先穿着的衣服。至於藺宇,則直接拎了兩件周南的便裝套了上去。
等倆人都下來,便被簇擁着去切那被擺在大廳中央的生日蛋糕。
藺宇剛拿起分蛋糕的刀,周圍便響起了起鬨聲。
“向女神,快來一起啊,別讓他一個人!”
“難得一起淋成落湯雞,怎麼也要蹭走壽星的喜氣,把這第一刀一起切了!”
還有更過分在喊:“對對!向纓你千萬要可憐可憐他啊,不然我們副隊就要孤獨終老了!”
謝妙額頭青筋跳了跳,斜眼睨了眼藺宇。
他穿着T恤牛仔褲,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發上還帶着剛被吹乾的弧度,柔軟地垂下來。他回望着謝妙,眉眼彎彎,人模狗樣得堪稱行騙的巔峰。
……打死謝妙也不信這種一看就是花花公子典範的貨會孤獨終老。
自然,喊出這話的那人當即也被周圍藺宇的擁護者給暴掄了一通。
但藺宇卻沒否認這話。
他沖謝妙笑笑,說:“一起?”
謝妙瞧瞧左右,點了點頭,選擇了給他一個台階下。
“來。”藺宇唇角揚起了一個燦爛的弧度,“之後一年份的好運氣,都可以送給你。”
謝妙走過去將刀接過來,藺宇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在旁人看來,就彷彿兩個人擁抱在了一起般。
頓時,歡呼聲更盛。
這等情形下,藺宇也不由生了幾分想法。
“向纓,切了我的蛋糕,就是我的人了……”他從背後靠近她的耳邊,輕輕地呵氣道,“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他懷中的人僵了僵,面上飛過一絲赧色,卻沒掙脫出他的懷抱。
這時,人群中也射來了一束刺人的目光。
藺宇佯作不知,只攥緊了謝妙的手,一起切下了第一刀。
而當刀觸碰到托盤底部的時候,雖然不過只有短短几秒,對他來說,卻彷彿過了一個世紀。
不去聽周遭嘈雜的調笑究竟在說些什麼,也不去看來自人群中的那視線是否更加灼熱,他的世界在那一瞬間,彷彿就只剩下了懷中的少女。
她不可能不知道一起切蛋糕的意思。但她仍舊選擇了默認,沒有當眾給他難堪。
他當然知道她是溫柔的,是不忍他下不來台。但這是不是也代表着,她其實還是喜歡着自己的?
藺宇扭過頭去,對着站在人群外側的魏明博挑釁地勾起了唇。
魏明博攥緊了手。
這場宴會,他早就收到了邀請。雖然近來暗地裏頗有和藺宇鬧翻的趨勢,但表面功夫還是做了個十乘十,別人瞧他們,仍當作是很好的朋友。因此當周南告訴他謝妙會一起來這場生日會的時候,他便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一起跟來。
雖然他自己不能越界和她坦白心意,但怎麼可能將這大好機會拱手讓給藺宇,任由他們培養感情?!
只是,千算萬算,還是沒想到藺宇竟然在通知他之前便已經用他的名義約走了謝妙,然後又用謝妙來拿捏住他,逼着他來自己的生日會。
若放在平時,魏明博早就炸給他看了。但是如今因為謝妙還站在這裏,魏明博不敢動。
她很久都沒有如此開心過了,他不忍心去破壞,讓她看到自己暴怒的樣子。
藺宇當真不愧為他曾經最好的朋友,連他的內心想法,都能算計得如此精準。以至於他只能在旁邊眼睜睜地看着,看着藺宇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
魏明博胡亂揉了揉頭髮,掏出了手機亂按了一通,暴躁地離開了大廳。
謝妙的口袋中很快便傳來了手機的震動聲。她迅速地取出來瀏覽了一眼,繼而發現來信人果然是魏明博。
早在剛剛進屋子的時候,她便注意到了角落中站着的他。只是她並未主動與他打招呼,而是將“眼瞎”的屬性貫徹了個淋漓盡致,佯裝不知地配合藺宇。
畢竟男人總對得不到的東西更加熱切,而勝負心激起的慾望則是催眠自己的最好暗示。兩相疊加之下,便是一點點的喜歡,也能被無限疊高至永生難忘。
手機上的消息只有兩個字——
「出來。」
魏明博沒有說更多,但這兩個字已經足夠表示出他此刻的內心是如何的波濤起伏。
“……哥?”謝妙握着手機,推開落地窗,走到了外面,對背對自己的魏明博道,“你怎麼在這裏?不去和他們一起……嗎?”
“不用,不樂意和他們一起熱鬧。”魏明博不帶感情地道,他轉過身,直視着謝妙的眼睛,彷彿要看到她的心裏,“你告訴我,你對他怎麼想的?”
“……什麼?”謝妙茫然,“你說誰?”
他頓了頓,只覺得這個名字從自己口中吐出是如此艱難:“……藺宇。”
“……他啊。”謝妙垂下頭,避開了魏明博的視線,“他救了我,我很感激他……”
說完了這句,她便沒有再多說什麼。但卻始終沒有再對上魏明博的眼睛,而是心虛地將手背到了身後。
——這分明就是默認。默認了她其實是喜歡着藺宇的。
魏明博朝後退了幾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明白自己其實已經再無路可走。
“我知道了。”他偏頭望向了隔着玻璃站在大廳中遙遙關注着這裏的藺宇,心如波濤般起伏不定。對方似有所感,沖他揚起了如同勝者般的微笑。
他手指抽搐了幾下,忍住了想要上去打人的衝動。
“……我先走了,你好好玩。”魏明博背過身去,選擇不再去看他們,“這裏太無聊,我回家睡覺去了。你自己注意,到時候喊人來接你,別太晚回來。”
“哥,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謝妙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我去和藺宇說一聲,我們一起去醫院看看吧?”
魏明博腳步一頓。
少女的手柔軟而溫暖,一如當初他牽過的那般。
他站在那兒,幾乎忍不住要回身擁抱她的慾望。
但他不能。
他們是兄妹,哪怕沒有血緣關係,也是法定意義上的兄妹。如果他這樣做,無異於將她一步步推入火坑。他的父親不會同意,她的母親亦不會承認,而她……
她根本就不喜歡他。若不是因為她的母親嫁入了他們家,她連正眼都不多多看他一眼。
手攥了又松,鬆了又攥,他終究是選擇了推開那隻拉住了自己的手。
“你想多了。”他冷淡地說,“昨晚上遊戲玩多了,沒睡好而已。”
魏明博甩開謝妙的手,背對着她隨便揮了揮:“走了啊,幫我和藺宇說一聲。別說我不給他面子。”
少女愣了愣,收回了手,有些受傷地低低“嗯”了一聲。似乎無法理解二人間的關係為何突然又回歸了最初的冰點。
那聲音讓他心中一揪,腳步也隨之一緩。但他硬了硬心腸,仍舊徑直離開了這裏。
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她不喜歡自己,而自己也將不再喜歡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