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孤墳05
陳嶺越走越快,手裏的銅鈴隨之晃動,叮噹聲不停。
這隻三清鈴是趙迅昌曾經的貼身法器,使用多年,煞氣很重,普通鬼怪一聽見鈴聲就躲得遠遠的。
今天這個倒好,不但不躲,還一路緊跟。
陳嶺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反覆告訴自己,要鎮定,要鎮定,萬一慌亂之下沒踩穩摔一跤,花錢治療不說,還影響他擴展業務。
而且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對方也沒有要害自己的打算,否則早就撲上來了,哪裏會這麼靜悄悄的跟着。
想通以後,陳嶺行走的動作不再僵硬,伴着鈴聲安然無恙的抵達了小院。
院子裏留了一盞燈,趙迅昌的窗戶內燈火已經熄滅,鼾聲放肆地從窗戶縫傳出來,如同雷震。
短短一天,撞了兩次鬼,陳嶺沒心思再好好打掃個人衛生,草草沖了個熱水澡,手腳麻利的爬上床,用毛巾被將自己裹成蟬蛹,只露出一雙眼睛和鼻子。
趙迅昌的鼾聲,在因為擔驚受怕無法入眠的夜裏,是最好的催眠良劑,陳嶺只覺得眼皮子越來越重,亂七八糟的想法很快被困意淹沒,變成漆黑的,無法抗拒的夢魘。
夢裏,陳嶺感覺身體被困縛,四周逼仄,像被困在一個容器中。
伸手不見五指的空氣,帶着難言的冰涼,從四面八方侵入皮膚,鑽進他的口鼻。一隻手,從容磨人的拂過,停在他暴|露在外的細頸上。
陳嶺瞪大了眼睛,嘴唇和牙齒張開,上下攢動的喉結出賣了他想要開口呼救的意圖。
於是那隻手驟然移動,近乎兇狠的捂住了他的嘴。
陌生的呼吸擦過下頜和臉頰,一路往上,略過青年的眉心。
一瞬間,陳嶺就確定了,此時壓制他的就是之前突然出現在書房中的“人”,也是之前跟在自己背後回家的那位。此時此刻,那東西在他身上嗅來嗅去的模樣,像一頭飢餓過久,着急進食的凶獸。
陳嶺意識清醒,卻無法睜眼醒來。
這是又遇到鬼壓床了。
過了將近兩個月勉強算是安穩的日子,陳嶺險些就忘了這些東西有多麼兇狠嗜血。
他拚命掙扎,手腳剛一動,就被固定住,彷彿有看不見的釘子,將他的四肢牢牢釘在床板上。
陌生可怖的氣息盤旋在臉上,陳嶺屏住呼吸,用力閉緊眼睛,好像只要看不見,就可以當做這一切都不存在。可自欺欺人的表象,遲早會被戳破。
只聽見“嘶啦”一聲,掛在鎖骨上的T恤領子竟然被撕壞了,那道呼吸沿着他的脖子滑動到了鎖骨,隱隱有往心臟去的趨勢。
危險正在靠近,陳嶺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
一下又一下劇烈的搏動猛烈撞擊着肋骨,隨時要從胸腔里蹦出來。陳嶺憋不住了,呼吸變得粗而重,灼|熱的,帶着鮮活的氣息,盡數噴在那隻看不見的手中。
空氣中響起一聲輕嗤,冷冽的男音貼着他的耳朵,語氣柔和,“怎麼怕成這樣?”
陳嶺:“……”
人嚇人,嚇死人。
同理,鬼嚇鬼,應該也能嚇死鬼。
為什麼被嚇成這樣你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
陳嶺滿心控訴無法說出口,調動一切力量展開自救,他合上牙關,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師父說過,他們專業人士講究三尖血驅邪,三尖分別指指尖、舌尖、心尖。這三個地方的血是人的精血,蘊含純陽之氣。情況允許的話,取指尖血最方便,疼痛度最小。
在眼下這種不能動彈的情況,陳嶺只有中間選項。
舌尖破開,腥甜的血立刻湧出來,還好自己發不出聲,否則非得沒出息的哎喲一聲。
未免舌尖血被不小心吞咽下去浪費了,陳嶺張嘴就要往外噴。
轉瞬,張開的嘴唇被兩根手指捏住,重新閉合。
陳嶺震驚的瞪着眼睛,喉結上下一滾動,嘴裏的血被吞下去一半。
最可怕的是,那東西竟然將兩根手指擠進他的嘴裏,勾着裏面還在滲血的舌頭不放。
寒氣沿着舌根一直往下蔓延,方才說話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聲音在正他對面,詭異的吐息,沿着被撬開的唇縫侵虐感極強的,緩慢的往裏面流淌。
跟趙迅昌學術法以來,陳嶺聽過不少小故事,尤其是山間女鬼吸人精氣這一類的尤其多。沒想到,他今天遇到了一個男鬼版本。
就在他心裏大叫“完了完了”的時候,對面的氣息突然停止進犯。
緊跟着,空氣中轟然一聲巨響。
陳嶺渾身一震,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趙迅昌收起踹飛門板的腳,提着一把雷擊木七星劍衝到床頭,他警惕的觀望四周,眉宇間的警惕漸漸變成了疑惑不解。
陳嶺抹了把額頭的密集的汗水,抓緊被撕壞的領扣,嗓音嘶啞:“師父。”
趙迅昌沒搭腔,捏緊劍柄,繞着屋子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後還蹲在各個牆角聞了聞,什麼也發現。
他走回床前,把手裏的劍啪一聲擱在床頭柜上,大馬金刀的坐下,“我方才分明感覺到你房間裏有東西,怎麼一過來就沒了。”
陳嶺沒好意思說自己的嘴巴被對方的手指調戲了,挑了兩條重點:“鬼壓床,可是您給我三清鈴似乎沒什麼作用。”
這麼一算,這是三清鈴第三次啞火了!
陳嶺趕緊將傍晚書房內的事,和雨夜回家被跟的事情說出來。
三清鈴一響,鬼怪至。
三清鈴再響,驅邪避煞。
趙迅昌對祖師爺用過的,蘊含罡煞之氣的法器十分有信心,所以才將它傳給自己唯一的小徒弟,眼下這是什麼情況,自己被打臉了嗎!
伸手去拿過被小徒弟放在枕頭邊上的銅鈴,輕輕一晃,滿屋子清脆鈴聲。
東西沒壞,好好的。
趙迅昌揉了揉眉心,不想往那個方向想,可事實擺在眼前,陳嶺眼下的遭遇只有一個可能性——
邪物深不可測,三清鈴對它毫無反應,也毫無作用。
情況有點棘手,讓身經百戰的趙迅昌重視起來,當即離開小徒弟的房間,將自己那一大推法器搬過來一一試了一遍,見都沒有反應后,又將各種驅邪鎮宅符貼得滿屋子都是。
做完這一切,他將被貼上符紙加持的三清鈴放回到小徒弟的枕頭旁,“屋子裏現在乾淨,沒什麼事了,睡吧。”
陳嶺哪還有心思睡啊,等師父一走,連忙跪坐起來,按開了床頭小枱燈。
暖黃色的光線給黑暗中的屋子提供了一絲溫暖,陳嶺沒下床,探身拉開抽屜,取出兩本發黃的,訂裝線已經磨毛的線裝古籍。
古籍的深藍色封面已經腐朽,動作稍微重點就會爛掉。
陳嶺翻得小心翼翼,一邊看,一邊牢牢記下重點內容。知識令人振奮,大半夜了的,他居然越看越清醒,之前心頭湧現出的那一丁點的害怕,早就煙消雲散。
清晨五點半,遠處天邊泛出淺淡的紅,又過了半個小時,第一縷陽光衝破了地平線。
去廚房給師父蒸上超市買來的小籠包,陳嶺推開院門,往山上走。
昱和山上,工人們天不見亮就起來幹活了,此時一個兩個正光着膀子,將大型烘乾機從墓穴中抬出來。
昨天被大雨淋濕的坑穴已經乾燥,旁邊有人正按照比例攪拌水泥,另外一些人,正往山下去,打算將連夜切好打磨好的天然大理石板往上搬。
上午八點三十分鐘,是趙迅昌幫忙算出的吉時。
大理石板被妥帖放進已經做好防水處理的坑穴中,以水泥固定和封住縫隙,瞬間,只有黃土的墓穴顏值蹭蹭往上漲。
陳嶺對這座新開發出的山景豪宅十分滿意,轉頭就給江太太打了一個電話。
這一次,電話接通得很快。
聽說昨晚自己電話不通,江太太在那頭道歉,說是自己手機進水,自動關機了。
聽青年說坑穴擴大了,但是不加錢,江太太連聲說謝,轉而問:“陳先生,那你什麼時候過來?你讓我買的東西我都買好了。”
陳嶺說:“九點半吧。”
他還有一件事情沒做完呢。
按照小老闆的要求,包工頭帶人去村裡弄來了兩大捆稻草,然後將其分成七小捆。
陳嶺向他借來打火機,點燃一捆丟進墓坑中。
這項儀式叫暖穴,就跟人正式入住新家前,邀請親朋好友暖房一樣。圖的是紅紅火火,住在裏面的人能心情愉悅,氣運通常。
一捆捆的稻草被焚燒殆盡,陳嶺親自跳下去,將裏面的灰燼清掃出來。
正往上爬,包工頭看着被大理石裝點得亮堂堂的墓穴,突然笑着說了一句:“陳先生,這墓坑真心不錯,大氣亮堂不說,還這麼寬敞,說是單人墓坑,其實躺兩個人都綽綽有餘吧。”
不知怎麼的,陳嶺突然想起昨晚的夢。
那令人窒息的黑暗空間,可不就像躺在黑漆漆的墓穴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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