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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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吃完,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寒夜料峭,薑茶和飯桌上認識的新朋友們一塊兒出門,身旁走着剛剛認識的那位醫生。
醫生叫蔣涵。
據她說,她本科是數院的,後來參加了MCAT考試,考入Yale的醫學院。她讀完博后,考了當地的執業證,如今在紐約一家有名的私立醫院婦產科工作。美國醫生地位很高,醫生、律師都是出了名的高薪職業。正因為此,醫學院很難考,學生都是削尖了腦袋想鑽去學醫,競爭力度很大,往往是本科成績頂尖的才能拿到offer。除此之外,醫學院學費昂貴,學時又長,一般來說只有富人付得起這些前期的時間和金錢的投入。
但薑茶沒想那麼多,她大學時最怕數學,聽說蔣涵本科是數院的,立馬肅然起敬。
“學數學的人腦子都很聰明。”薑茶認真地恭維。
“當演員的,都很漂亮。”蔣涵也很真誠地誇獎。
薑茶低頭笑了笑。
夜色里,薑茶皮膚有種冷白的色調,偏偏喝了些酒,臉頰上浮着淡淡紅暈,強烈的反差讓她莫名有種嬌柔的氣質,讓人只是看着就覺得想捧在手心呵護。她這麼輕輕一笑,路燈照下來,站在光暈里,渾身都在發光似的。
蔣涵心神一動。
她不動聲色地看着薑茶肩上的圍巾,微微一笑:“這圍巾和裙子不搭,紅配綠,誰想出來的?”
薑茶有點尷尬,想了想,告訴她:“我……對象。”
“大學的時候談的?”蔣涵疑惑地看着她,道:“那會兒沒聽說你有男朋友。”
薑茶搖搖頭,道:“有的,只是不好公開。”
“跟我們是一個學校的么?”
“是啊。”
“叫什麼名字?”她微微一笑,表情帶着點好奇。
薑茶低着頭,笑着搖搖頭,輕聲道:“不能說的。”
蔣涵挑了挑眉,沒說什麼。
走到外面的停車坪,大家散了伙,薑茶時不時回頭看了,目光搜索着紀梵。
接着她就眼睛一亮。
紀梵就在她身後,幾步之遙。
只是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正和身旁的人攀談着什麼,冷淡地垂着眼。
薑茶有些失落,轉過身。
她原本還想着,紀梵看見自己和別人聊天會不會吃醋,結果她居然看都沒看見自己。
這麼一想,就覺得今天晚上的風格外寒冷,她抱着手臂,頗有些難過。
路邊一輛暗金色路虎開始嗶喇叭,薑茶轉頭去看,是經紀人和自己常用的那輛車。
司機搖下車窗,看着薑茶。
薑茶轉頭沖蔣涵笑了笑,道:“司機來了,我先走了。”
“等等。”蔣涵低頭,從包里找着什麼。
“這是我的名片。”女人白皙瘦長的手指夾着一張卡片,笑吟吟地看着她:“雖然不希望以後在醫院碰到你,但是,如果需要,可以聯繫我。”
薑茶立馬笑了:“不會的,你是婦產科,我又不……”
話語微妙地一頓,薑茶接着道:“我又不打算生孩子。”
“喔。”醫生笑了笑,眼神微妙。
她拍了拍薑茶的肩,道:“那,以後常聯繫,希望有緣再見吧。”
就在這時,蔣涵的肩膀被輕微地撞了一下,醫生抬頭,一雙黑沉沉的眸子看着她,沉靜的可怕。
是個女人。
女人微微偏過頭,看着醫生搭在薑茶肩膀上的手,唇角噙着笑,長眉一挑,目光帶着意味不明的警告。
沒由來的,醫生從那雙眼睛裏感覺到了威脅。
這人是誰?
那是個很年輕的女人,氣質沉靜,身形高挑,長捲髮側攏在腦後,肩上挎着一個灰金色鉑金包,鱷魚皮紋。她穿着一件黑色襯衣,淡棕色筒裙,襯衣扎在裙子裏,顯得腰細腿長。
黑色襯衣最上面的扣子解開了兩枚,銀質項鏈吊著一枚水滴形坦桑石,冷冷的藍光折射,襯得鎖骨白皙漂亮。
蔣涵和她對視片刻,感覺那目光壓迫感實在太強,讓人有些喘不過氣,終是移開目光。
薑茶看見紀梵來了,眼睛一亮,正糾結着要不要說點什麼,紀梵卻已經轉過身,看也不看她,兀自冷淡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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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茶和紀梵並沒有同坐一輛車。
夜晚風很大,薑茶卻覺着有些悶,便叫司機打開了車窗。冷風呼啦啦地灌進來,凍的她一個激靈。她看着路燈流淌成一片白色光影,忽然之間有些恍惚。
接着就把紀梵圍給她的圍巾緊了緊。
她到現在還記得,她和紀梵在大學初遇的場景。
那是她整個高中時代惦記的人,她每每學累了,就想想學姐的名字,紀梵。悄悄地把名字寫在草稿紙上,一遍一遍,又怕人發現似的,再撕掉扔進垃圾桶。
學生時代的喜歡很簡單,哪怕只是一瞬間的心動,在枯燥的漫長的時間裏,都能擴大成一輩子的喜歡。
從那以後,薑茶學習起來格外努力。她很幸運,一遍遍祈禱之下,真的考進了那所分數線高不可攀的大學。踏入校門,薑茶的第一個想法就是:
紀學姐在哪裏?她能遇見她么?
也不知是不是運氣好,還是她們之間太有緣,大一新生軍訓期間,她還真的遇到了紀梵。
軍訓期間,活動總是很多,其中一個就是合唱軍歌。
紀梵就是在那時出現的。
她那天穿了件長風衣,胳膊下夾着一本經濟學期刊,只是匆匆路過軍訓的場地,忽然被她們合唱的指揮叫住了。
“學姐!”
紀梵轉過頭:“?”
“幫個忙。”那學長搓搓手。
指揮是個她們管院大二的學長,負責訓練她們班合唱,參加全校的比賽——
然而這個班的小孩好像恰好湊齊了整個學院五音不全的靈魂歌手,唱起軍歌堪稱嚎喪,學長指揮的精疲力竭,拉住紀梵就求她幫忙。
彼時紀梵大四,早已忙的團團轉,本想拒絕,不經意地往站的筆直筆直的大一小孩里看了一眼,腳步忽的就停駐了。
薑茶很清楚,那不經意的一眼,就是在看她。
一瞬間她血壓飆升,心臟一陣狂跳,心想,學姐是不是認出來了?她是不是記得自己?
薑茶看着她,原地緊張的臉頰都紅了。
紀梵看着她,唇角輕輕彎了彎,忽然就答應了。
紀梵學過很多樂器,鋼琴、小提琴、中提琴、長笛……只要是她感興趣的,都學了個遍。她在院裏的交響樂團當過一段時間的指揮,是公認的樂感很好的女生,因此學長堅信紀梵能把她們從越來越跑調的路上拉回來。
學長站到一邊,喝了口水休息,換紀梵上。
她往方陣前面一站,隊伍里立馬響起竊竊的交談聲。
“那個學姐是誰啊?”
“啊啊啊啊太好看了!好有氣質!”
“誰去合唱群里翻一翻,看有沒有她QQ號啊。”
“她不在群里吧?而且她好像不是負責人,只是剛好路過。”
一瞬間,突然出現的紀梵幾乎是男女通吃,一群人全在那八卦起來。這麼堪比偶像劇現場的誇張場景,薑茶還是第一次遇到。她心裏偷偷笑,心想,畢竟是她看上的人嘛,怎麼能不好呢。
紀梵做手勢,讓她們噤聲。
接着背景樂響起,紀梵帶着她們合了幾遍,漸漸效果好了很多。她話不多,表情冷淡,訓練起來手勢卻很到位。一旁站着的學長差不多滿意了,讓她們坐下休息。喝水的,去洗手間的人一走,人群慢慢散了。
北方的九月份,天氣已經比較寒冷,晨曦明晃晃地照耀下,寒風吹過,路邊的柏樹已經枯了枝椏,只有遠處密密的常青木樹葉嘩啦啦翻響。
薑茶手指微微蜷縮起來,悄悄地,用餘光打量紀梵。
心跳都聽得見。
一下一下的。
很久沒見,她似乎又高了一些。紀梵穿着米白色長風衣,裏面套了件純黑色修身高領毛衣,塞在水洗藍的牛仔褲里。往那裏站着喝水,表情也很淡定,落落大方的。
她個子高挑,皮膚白皙,一雙腿格外的筆直修長,看起來就像是歐美雜誌上走性冷淡風的女模特。
薑茶沒離開,還坐在原地,悄悄地看着紀梵。
薑茶那時也才十七歲,沒成年的臉頰很是稚嫩。她個子不算特別高,穿着寬鬆的軍裝,皮膚白嫩的能掐出水,太陽曬也曬不黑,只是出了汗,臉頰泛起薄薄的紅暈。
雖然年紀小,可是也很明顯是個美人坯子。
扎着一個半長不短的馬尾,發質柔軟,發尾微微內扣。兩鬢是濕了汗的淡墨色鬢角,唇色嫩紅,睫毛纖長卷翹,眨眨眼,像朵剛從泥里鑽出來的小荷花兒,美的不食人間煙火。
紀梵轉過頭,靜靜地瞧着她,眸子裏盈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接着她一步一步走來,半蹲下,平視着薑茶,薄唇勾起一個笑。
她說:
“我記得你。”
薑茶一瞬間心如擂鼓,腦子裏不知轉過多少想法,她定定地看着紀梵,一陣輕風吹過,鼻尖充盈着一股似有若無的冷香。薑茶白膩耳根泛起一絲緋紅,腦子一片空白,連開口都忘了。
紀梵輕輕道:“你和我同一個高中,對吧?好像姓姜。”
薑茶拚命點頭。
“習慣用微信還是QQ?”
“嗯?”
紀梵拿出手機:“校友么,加個聯繫方式吧。”
薑茶立馬報了一串數字,道:“這是QQ號。”
紀梵笑了笑,申請了好友,接着就站起身,垂眸輕輕看了她一眼,走了。
薑茶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終於綳不住了,紅唇彎彎,露出一個甜美的笑。
她拿出手機,紀梵的申請掛在那兒,一板一眼的:
“學妹好,我是紀梵。”
學妹。
學妹啊。
薑茶抿着唇,從這麼兩個簡單的字裏品出了一絲旖旎的曖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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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過了幾個月,天空就開始飄雪。
細碎的雪花,還沒成形。掉到地上,很快就化了,可是過了一晚上,寒氣上涌,路面就結了冰,時不時有騎着單車的學生摔在地上,捂着膝蓋慘叫。
秋天的尾巴被掐斷,北國猝不及防地迎來冬天。
氣溫驟降。
加了紀梵好友后,薑茶便時不時地找她聊天。
薑茶很善於找話題,和她聊天的人幾乎不用擔心冷場,可紀梵卻似乎總是不願意接她的話,兩人總是聊着聊着就中斷。
大多數時候,是薑茶主動,紀梵則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她,不冷不熱的。
紀梵回消息總是不及時,她們之間聊天,哪怕最快的一次回復,都是間隔了五分鐘。
薑茶試探着問她,是不是快畢業了,很忙,紀梵回復說,她不經常看手機。好像那次主動地加她,只是一時興起。對於薑茶,紀梵並沒有什麼別的想法。
薑茶心想,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畢竟喜歡同性的人畢竟是少數,也許紀梵不是呢?
薑茶忍不住,開始旁敲側擊地問她一些私人的問題。
薑茶:學姐忙嗎?
紀梵:怎麼了。
薑茶:大物習題在圖書館幾樓?
紀梵:四樓。
薑茶:對了,剛剛在圖書館看見你了,你旁邊那個男生是不是你男朋友?
這一次紀梵幾乎秒回。
紀梵:不是。
紀梵:我沒有男朋友。
薑茶捏着手機,偷偷笑了。
沒有就好。
過了一會兒,紀梵給她發了消息。
紀梵:那你呢?
這是聊了那麼久后,紀梵第一次主動問她問題。
薑茶欣喜地回復:我也沒有。
從那次開始,好像紀梵便開始格外注意她了一般,甚至主動問薑茶要了一張她的課表。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薑茶便頻頻地在飯堂、圖書館碰巧遇到紀梵。兩人微笑地打了個招呼,擦肩而過。只不過這些偶爾的相遇只是普通的擦肩而過,她們真正打破關係的偶遇,是在學校的澡堂。
北方南方不一樣,南方是獨立浴室,北方卻是大澡堂子。
那天周六,她提着籃子去澡堂,冬季的街道上沒有什麼人,路面結了冰,走着走着就要摔。
澡堂和宿舍有一段距離,薑茶在寒冷的冬夜裏搓着手取暖,忽然看見前面有一個熟悉身影。
是紀梵。
她穿着一件白色長羽絨,長發盤了起來,也拎着一個籃子,看起來也是去洗澡。
薑茶糾結了起來。
從感情上,她很想走過去打個招呼,可是然後呢?
和她一塊兒換衣服、洗澡?
不要。
太羞恥了。
她正糾結着,不留神腳下一滑,差點摔了。
前面的人聽見動靜,轉過頭,恰巧看見看見狼狽的她。
“薑茶?”紀梵笑了。
“好巧。”薑茶小跑着跟上去。
這麼一來,也不好逃避了,兩人拎着籃子上樓,到了儲物間。
薑茶選中了一間靠里的,紀梵則大大方方站在了她旁邊。
看這架勢,是打算和她一起洗。
天氣冷的時候,新陳代謝很快。薑茶留了長發,長到腰際。細細軟軟的發質,披下來時如同瀑布,又如像絲綢一般柔滑。她那個年紀的女孩兒,正是青春的恰到好處的時候,薑茶平時經常吃水果蔬菜一類的東西,養的皮膚很是細嫩。
她背對着紀梵,用打開的櫃門遮着自己的上半身,開始有些緊張地褪去衣物。烏黑柔密的長發垂搭在腰際,白皙柔軟。薑茶長的很好,該有肉的地方一點也不少,腿和腰卻又纖細柔嫩,怎麼看都是賞心悅目。
薑茶手指勾着邊緣,慢慢往下拉。
紀梵就在她身旁。
也不知有沒有在看。
她不敢看紀梵,只小聲道:“學姐,我先去了。”
“好。”輕輕的一聲回應。
不過是幾步路,溫熱的霧氣鋪面而來,把臉頰熏的有些熱意。
籃子放在前面的架子上,打開熱水,薑茶稍稍定了定心神,還沒開始洗,就看見紀梵也拎着籃子,站在她旁邊。
薑茶一瞬間臉紅了。
“怎麼還害羞了?”
紀梵看着她,輕輕笑了:“還遮着,不讓我看?”
薑茶搖搖頭。
紀梵說:“我大一的時候也這樣。南方人,剛過來么,不習慣。”
被她這麼說,薑茶有些不好意思,卻也放開了洗,可總覺着紀梵在不動聲色地打量她,細密的目光,一寸寸貪食。薑茶被她看着,有些束手束腳,緊張的繃緊了。
當天晚上,薑茶回去時和紀梵提了一句,說是想刷夜,準備期中考。
紀梵於是提議去酒店開房,並且表示自己願意輔導她不會的地方。
薑茶覺着有點奇怪,可這是紀梵主動約她,還是說給她輔導功課。薑茶幾乎是一下子就答應了,歡欣鼓舞地回宿舍收拾了書包,去樓下找等着她的紀梵。
功課倒也是真的在輔導,薑茶有些累,撐不住了想睡。
一看時間,凌晨一點。
說好刷夜,卻這麼快就困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說打算回宿舍;紀梵卻說,宿舍現在鎖門了,進不去。
於是只好同睡一張床。
那天晚上,兩個人躺在一起,紀梵在黑暗的房間裏轉過頭,問她:“你是嗎?”
薑茶點點頭。
於是紀梵的手輕輕放在了她腰上,往下移了兩寸,薑茶並不抗拒,只是轉過頭瞧着她,表情很乖。
稀里糊塗的就做了。
紀梵也是生手,不過她學的快,一回生二回熟的,很快弄得薑茶喘不過氣,只想發出聲音來。
可是又有些羞恥感,伴隨着紀梵手上一個動作,薑茶牙關沒咬住,失聲叫了出聲。
“別出聲。”
紀梵說:“我不喜歡。”
薑茶只當是個人喜好不一樣,便乖順地忍着。
從那以後,紀梵就開始經常地送她一些昂貴的禮物,衣服手錶包包,換着花樣。甚至很認真地說,打算給她買一套房。
薑茶不知道她家裏是做什麼的,居然出手這麼闊綽,有些驚訝,卻並不願意收這些過分昂貴的東西。
“談戀愛兩個人要同等付出,你給我這麼多,我能回報你什麼呢?”
薑茶問。
紀梵疑惑地看着她:
“誰給你的錯覺,我們在談戀愛。”
“我們不是在談戀愛?”
薑茶以為她在開玩笑,笑着反問她。
談戀愛?
紀梵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不可思議地打量着她,一字一句地問:
“我和你表白過么?”
薑茶愣住,接着搖搖頭。
“我追過你么?我說過,要你做我女朋友么?”
薑茶茫然地睜大眼睛,好像沒明白什麼意思。
她唇瓣無聲開合幾下,回答:“沒有。”
“所以,我們不是在談戀愛。”紀梵憐憫地看她一眼:“這樣,不叫戀愛。”
她貼近薑茶耳畔,吐着熱氣:“叫包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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