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哦?月奴眉毛輕輕上挑,可不就是個碰瓷的?
大郎明宣禮正急得在地上團團轉,見着妹妹來,忙迎上來:“月奴,我剛要回房歇息,不知道何處冒出來一個婢子進了我房裏端茶……”
後面的他沒好與妹妹說,這婢女進了屋,他頭都沒抬接了茶,誰知道那婢女忽得湊上來,嘴裏說些不清不楚的話,宣禮雖然還是個半大少年,可自幼坎坷的身世,足夠讓他警惕起來,忙將喊人進來。
外頭的小廝忙跪在地上求饒。他一時肚疼想去茅房,恰好這時候有個年輕美貌的姐姐說能幫他送茶進去,他才一時疏忽,讓對方鑽了空子。
那婢女見近不了宣禮的身,便跪在地上凄凄慘慘哭了起來。
這可是宣禮的軟肋了,他雖不是雷霆手段卻也不是懦弱男兒,可面對一個哭得凄慘的弱女子,他實在是說不出口讓人將她拖出去打死的話。
這一來,被那婢女看出了可乘之機,她掙扎着將衣服撕爛,頭髮打散,跪在地上死活不走。
秋蘭早去門口,命令守門的婆子將麥院的門死死守着,饒是外頭什麼聲響都不要開門。
月奴見秋蘭去守門,往左右示意,便有冬雨和夏雨兩位會武藝的上前,一位將旁邊巡夜婆子身上批的大麾衣直接遮蓋在她身上,一位將那女婢雙手死死鉗制住,叫她動憚不得。
明宣禮這才舒了一口氣,他坐在外頭椅子上,月奴和顏悅色問那婢女:“你既然身為婢女,想必也是個苦命的,你有什麼心愿么?”
“?”那婢女沒想到三娘子有這麼一問,適才還在哭鬧的她瞬間熄滅了哭聲,呆愣住。
月奴繼續溫溫柔柔道:“我自然知道你是誰派來的,對方既然派你來,便算定了攥緊了你的把柄,你行此招,也是不得已。”
婢女神色微動,可還是咬着牙說:“嫣然聽不懂三娘子的話,只想尋個容身之處!”她來時已經得到石姨娘的吩咐,定要在大郎君身邊立足。自然早就尋了決心要想盡辦法。
月奴回味的念着這名字:“原來叫嫣然,嫣然巧笑,是個難得的好名字。你不是想尋個好去處么?便是石姨娘攥了你的身契也無妨,我自有辦法拿到你身契,將你送到我的田莊,過安閑日子。”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因而心中對這世人自然而然存了幾份憐憫,雖然明知道對方是石姨娘的姦細,卻也想為她留個機會,無他,只因為老天也曾經給她多給了一次機會。
那嫣然聞言踟躕起來,臉上浮現出幾分猶豫。
就在這時,麥院的門被人大力拍擊:“快開門!大老爺來了!三老爺也過來了!”
月奴皺起了眉頭。她還真是低估了明殊的狠心程度,只有這一個兒子,難道也要葬送了么?
這次確實月奴冤枉明殊了,明殊還真不知情。他訓示完明宣禮之後本想歇息,誰知道院裏有人從院牆上噗通跳下來,嚇得小丫鬟們尖叫起來,石姨娘又被嚇得不輕,他少不得要起來督促護院們查看一二。
走到一半遇上慌慌張張的老三夫婦,說是也聽見了動靜,等到了麥院,聽見麥院裏頭喧嘩便進來看看。
守在門口的春蘭不情願的瞧了三娘子一眼。
事關孝道,月奴無法違抗,沖她點點頭,春蘭噘着嘴將麥院的大門打開。
田氏是個敏銳的,早將鼻子伸過來四處探查:“吆!這邊倒躺着一位婢女!大侄兒,三娘子,適才院子裏有賊翻了牆,怎的你們倒在審人?”
原來是這樣,月奴立刻就明白了來龍去脈,她深深盯着站在明殊影子裏的石姨娘,笑起來:“是啊!可真巧。”
石姨娘看見明月奴的眼睛就打了個寒戰,她從第一次看這孩子就覺得她帶着乎邪勁,此刻她壯壯膽子,裝作驚訝的往前一探身:“咦?這不是我們院裏的嫣然么,你怎的在這?”
看見石姨娘,嫣然勇氣立刻倍增,她挺挺肩膀:“奴婢好心幫人送茶,誰知道……”
她想起事先與石姨娘的約定,若是大公子能一舉中招那是最好的,便能謀求個通房的地位,實在不行,退而求其次,能得了大公子的憐憫之心,在他身邊做個端茶倒水的丫鬟也行。
若是實在不成,那邊反咬一口。
此刻便只能反咬了!
她那裏與石姨娘目光交錯,別人沒注意,被月奴逮了個正着。她冷笑一聲,可笑自己還存着憐憫之心,原來對方卻是要孤注一擲了。
月奴單手向前,捏住對方單薄的下巴,冷笑着說,“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嫣然從前在明府行走也曾見過明三娘子,見她待明老安人孝順有加,對家中奴僕客氣有禮,卻不知道她又這般威勢逼人的時候,此刻那小娘子冷冽的眼神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可想起自己的身契都攥在石姨娘手裏,想起臨行前石姨娘的恐嚇,想起未來可能的榮華富貴,嫣然還是咬牙說:“奴婢本是好心替小廝端碗茶進去,誰知道大公子卻忽然……拉着我……”
明宣禮一聽就急了:“我若是主動拉你,喊人的應當是你,怎會是我?”
大哥鎮定下來之後還是有幾份機智的,明月奴暗暗放心。
田氏打着哈欠在旁邊打着哈哈:“我瞧啊,這年少未艾的年輕人的事,我們還是不摻和了,這年紀大了熬不了夜了,我們先回房去了。”
她算是瞧清楚了,這是石姨娘給大房的明宣禮設置的圈套,她可不想踩進去,原來今兒個那賊人跳牆什麼的,也不過是石姨娘設計的,本來的目的是將他們引到此處,當眾算計明宣禮。
她在心裏又給石姨娘記上了狠狠的一筆:哼!還將老娘拉進來當槍使!看日後怎麼還回來!
此刻她一點也不想摻和,明殊在做官不假,可兩個孩子一個明宣禮是個讀書種子,說不定明兒就中了進士;一個明月奴在學堂里出色不已,說不定也能嫁入高門。何況自己家的明月娥可是在懷寧郡主的幫助下進了盧氏女學。
她誰也不想得罪,還是溜為大計。便往後退便扯着自己夫君的袖子:“快走快走!我眼皮子都抬不起來!”
偏偏三老爺明殅是個腦子拎不清又愛湊熱鬧的,站立如松:“前些天夜夜打馬吊到雞鳴的是誰?!”
眾人:……
田氏:……
還是石姨娘先對嫣然說:“你放心,老爺治家甚嚴,絕不會因為親生兒子就包庇,定會還你個公道。”
有她這句暗示,嫣然就穩當多了,一五一十將自己如何路過麥院,又好心幫助肚疼的小廝墨客端碗茶,再如何又被大少爺拉住衣袖調笑,她又羞又惱,直接掙脫跑到院子裏,誰知道大少爺居然先呼喊外人,反而指責她自薦枕席。她越說越傷心,低下頭數度落淚:“我不過是個弱女子,人微言輕,說什麼哪裏有人信?便是只有一死才能明志!”
說著便一頭往牆上撞去。
眾人嚇得驚呼起來。
可立刻就平息下來。
原來冬雨夏雨兩位丫鬟死死拽住她的胳膊,那嫣然不過是掙扎了一二,便又被甩到了地上。
石姨娘便一臉為難的說:“我明家治家一向嚴格,誰知道竟然有這事!唉!此事我不便出言,只不過今日既已遇上,便讓這嫣然以後跟着我罷,不管是真是假,便都讓它隨風而去罷。”
三老爺先頷首點頭:“這法子好!倒能保全我家的名聲。也算是息事寧人。”
真是笨死了,怪不得被自己拿捏在手裏!可此時開口做什麼?田氏恨得死命拽丈夫的衣袖,偏三老爺還不自知,還不滿的呵斥田氏:“你婦道人家,懂什麼?!”
月奴冷冷一笑,世界上三老爺這般愚人不少,如此一來,豈不是人人都以為是大郎舉止不端了?再過十個月,襁褓里抱出個孩子怎麼辦?又或者在大哥議親或大嫂進門的當口抱出來可如何是好?
石姨娘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坑害大哥一輩子,而不明就裏的外人還會稱讚她做人周全,顧全大局,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時隔多年,月奴再一次對石姨娘動了殺心。
如果說先前留着石姨娘性命是要看劉后還能甩出什麼花招,好提前提防,可這次她算計明宣禮,真的觸動到了月奴的私心。
她從漫天血色和大火中重生,從灰燼和無盡的絕望中咬牙切齒的重生,心裏絕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她喝酒,她賞月,她縱馬,是為了不負此生,可絕不代表她就只會過平順日子,在粉飾的太平里與仇人們若無其事共處同一屋檐。
打定了心思,月奴便瞧了明殊一眼,她在等明殊給大哥主持公道。
但明殊並未出聲。
月奴垂下了眼帘,果然還是自己想多了。
她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眼中已經儘是堅毅:“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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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老爺:24K純金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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