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流浪者柯梅爾
耳旁傳來了隱約的海浪般的聲音，像是某種魚類在拍打水面的聲音漸漸清晰。鼻腔中充滿了濕滑粘膩的空氣，帶着種令人作嘔的腥咸氣息。
姜眠睜開雙眼，果不其然，發現自己已經身處於夢境之中。
只是，這大概是一片他從未涉及過區域。沒有熟悉的勞倫迪烏斯圖書館，周圍也沒有任何一個認識的人，唯有空中的一輪明月一如既往。
他打量着四周。乍一看上去，這像是一片寬闊的廣場，廣場的四周呈圓形狀立着數塊石碑，上面雕刻着複雜的花紋以及與墓碑上相同的文字。在廣場的正中間，立着一個雕塑。那雕像高大至極，甚至已經有些超脫出正常雕像該有的大小了，隔着數十米並高抬起頭，才能勉強看清那雕像的整體構架。
這是一個身穿長袍的男人。他的衣物在風中向後飛揚着，優美的充滿流動感的線條體現着匠人的高超技力。他高抬着頭，向天空伸出雙手，在姜眠的角度看過去，他就像是一位在捧着月亮又追逐着天空的夢人。姜眠緩緩走過去站在他的腳下，感覺自己似乎還不如他的一隻腳趾高。
圍着這個雕像轉了大概半圈，姜眠突然間停下了腳步。
他看到了不遠處，有一個人正背靠着雕像的底座坐在那裏，看身形，像是一個女孩。
為了不驚動那人，姜眠盡量小心地邁開步子，走到了距離那人三五米的地方站定。就着清冷的月光，他分辨出來這確實是一個穿着白色長裙的年輕女性。此時她正雙手抱着膝蓋，面無表情地直視着前方，看樣子像是在走神。
“你好。”姜眠開口，吸引了那人的注意力。
女孩抬起頭來。
黑黑的雙眼，黑黑的長發，白皙的皮膚。她看上去不超過二十歲的樣子，應該是還在上學的年紀，五官長得秀氣好看，只是那雙眼睛多少讓人感覺有些冷漠和不近人情，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興趣。
見到姜眠與她搭話，女孩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多話。
“我叫姜眠，你叫什麼名字？在這裏做什麼？”
雖然這個女孩並沒有慌亂的樣子，看起來應該不是新的入眠者，姜眠還是無法將一個十幾歲的女孩獨自一人丟在這個危險的地方，於是乾脆背靠在了身旁雕像的底座上，與她聊起了天。
“左聽，”女孩的聲音有點中性，微微帶着些沙啞，“我在等他。”
“他？”姜眠問道：“他是誰？你的同伴？”
左聽遲疑了一下，才緩緩點了點頭。
“他去幹什麼了？”
“去狩獵。”
“狩獵......那些怪物？”姜眠想起來了那些山羊人。
“嗯。”
“為什麼？”
左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吃什麼？”
吃！？
姜眠突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那些像是人類又像是怪物的東西，在他們眼中原來竟是食物般的存在么？不過話說回來倒也是，他這麼多次進入夢境中，都從沒見過除了人類之外有哪種生物是正常的形態，沒有食物來源的話，吃這些怪物倒是合乎情理......只是心理上能不能接受罷了。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姜眠問道。
左聽突然之間站起身來，望向了身側的某個方向，不再說話，姜眠好奇地也沖那個方向探過頭去。
輕薄的霧氣不知道什麼時侯包圍了他們，雖然不至於說看不清道路，但視線多少有些受阻。一個人影緩緩破開了這霧氣與黑暗，一步步從遠處走了過來。
這是一個身材修長挺拔，穿着一身漆黑的獵人服飾的男人，臉被帽子和黑布遮蓋的嚴嚴實實，和那個當時送姜眠左輪手/槍的人有種異曲同工之妙。他衣服的背後裝飾着黑色的鴉羽，乍一看上去，像是某種長了翅膀的鳥型人類——雖然這麼說，但光論那人的外表，絕對與天使沾不上一點邊。
走的近了些，姜眠才發現，這人漆黑的衣服上沾滿了鮮血。刺鼻的血腥味充斥了這一小片區域，令姜眠下意識地蹙了蹙眉。
“欸？這裏居然有入眠者么，”從男人的面罩下面，傳出來的竟是年輕男人有些爽朗的聲音，“諾登斯那裏跑出來的？還是說是他的漏網之魚？”
“你認識諾登斯？”姜眠驚訝於從這個陌生人口中聽到的名字。
“當然認識，看來那個傢伙還在堅持啊......有毅力。”男人笑道，隨後又向姜眠伸出手：“我叫柯梅爾，目前是個流浪者。”
姜眠低頭看了看他帶着黑色皮質手套的右手，上面還染着某種生物的鮮血和粘液，有些遲疑。見到姜眠的表情，柯梅爾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上或許有些太髒了，方訕訕着收回了右手，轉而將目光放在了左聽的身上。
“這個人似乎是勞倫迪烏斯圖書館跑出來的，咱們的終點該到了。”
左聽緊緊地盯着他的臉，沉默着點了點頭。她走上前去站在柯梅爾的身邊，絲毫不理會他身上骯髒的血污，伸手抓住了他的衣物。
沒想到，這個外表驚悚的流浪者柯梅爾，竟然性格如此地爽朗。而且看起來，左聽似乎相當信任並依賴他，這倆人大概率結伴在夢境中遊走了有一段時間，勞倫迪烏斯圖書館即是他們的目的地。
“你要回到圖書館去么？”柯梅爾向姜眠問道。
姜眠點了點頭。他根本不認識路徑，雖然此時身上還有那個神秘人送他的左輪手/槍，讓他一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危險地界活動還是件很玄的事情。柯梅爾明白並點了點頭，提出了主動幫助姜眠，一起回到圖書館的主意。
姜眠自然同意了，他從這倆人身上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惡意，反而給予了他一種西方中世紀時期皇家騎士的感覺。那種被後續的各種衍生作品發揚光大的騎士精神，正義而落落大方，也是人們崇尚的高尚品質之一。
聽到姜眠同意了他的提案，柯梅爾將手中獵到的一隻怪物丟在了地上，道：“先休息一會兒吧。”
這是一隻長得像是狼一樣的生物，體型比普通的狼要略大一籌，長長的毛因為流出的鮮血而聚集成了一縷一縷的，看上去有點噁心。但所幸他獵到的並不是什麼人形生物，這一點讓姜眠的心裏好受多了。
在柯梅爾熟練的動作下，一團篝火快速在黑夜中點燃，驅散了周圍逐漸冰冷的氣息。與此同時，肉香亦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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