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宦官的作用
「漢家皇帝真是這麼說的?」
「回稟撐犁孤塗,漢家皇帝特意給屬下反覆強調,要求隨嫁人員中必須要有天王。」
此刻,回到匈奴單于庭的呼延王正小心翼翼地回答着攣鞮稽粥的問題。
聽了呼延王的話,攣鞮稽粥閉目陳思起來,臉色陰晴不定,讓人難以捉摸。
「撐犁孤塗,天王昔日曾言:「小不忍則亂大謀,今我大匈奴南有漢朝,西有偽單于殘部,與漢朝和親是解我匈奴當下問題的唯一方法。」。」
「現在漢家皇帝同意與我大匈奴和親,僅僅提了讓天王充當陪嫁人員這麼一個小要求。相信天王也會從大局出發,同意去漢朝一行。」蘭氏王立馬恭聲道。
「偽單于舊部至今仍佔有大片草原領土,我大匈奴騎兵被漢人騎兵牽制,有心而力不足。屬下以為漢匈兩國和親迫在眉睫,還請大單于從大局出發。」
「若是不能收復草原失地,屬下死後,上無顏面對撐犁天、下無顏面對冒頓單于啊!」丘林王泣不成聲道,與蘭氏王一同給攣鞮稽粥施壓。
匈奴四大貴族家族在對待中行說的態度保持高度的一致,想盡辦法打壓,讓其在攣鞮稽粥面前失寵。
在匈奴還未壯大以前,單于庭的重要官職都是由四大貴族成員來充當,從未變更過。
但自從中行說成為匈奴天王以後,他們四大貴族家族的利益受到了侵犯,單于庭的許多重要官職都讓婆羅門宦官把持。
四大貴族都屬於剎帝利階級,自然不會選擇揮刀成為宦官,被攣鞮稽粥提拔的宦官多是首陀羅出身。
在二王發難以後,單于大帳內四大貴族家族的子弟也都紛紛出言,要求將中行說送到漢朝去。
「諸位名王、貴人還請安靜,撐犁孤塗正與撐犁天溝通交流,爾等莫要驚了撐犁天!」軍臣制止了帳內的喧嘩。
軍臣此言一出,帳內立馬安靜了下來,縱使他們對中行說有萬般不滿,也只能閉嘴。
匈奴四等民種姓制度的核心就是只有匈奴單于可以與撐犁天直接溝通,撐犁天至高無上。
這一條準則也成為了維護單于權威的最強利器,無人敢挑戰。
在帳內安靜下來以後,軍臣目光掃向中行說,想看看這位匈奴第一宦官的恐慌表現。
但結果讓軍臣很失望,中行說氣定神閑地坐在皮墊上,絲毫不慌張。在注意到軍臣的目光后,還恭敬的對着軍臣彎腰行禮。
「為何毫不慌亂?」軍臣不解的念叨道,不明白中行說的底氣何在。
他對自己的父親稽粥很了解,為了自身利益什麼都可以做出來,甚至就是他這個親生兒子也可以毫不留情的殺死,殺伐果斷至極,根本不會念及任何感情。
「撐犁天告訴予一人,單于庭內有女干賊。」攣鞮稽粥睜開眼睛沉聲說道,並用眼鏡掃視帳內眾人。
冷冽的眼神嚇得帳內的眾人紛紛底下頭,不敢直視攣鞮稽粥。
攣鞮稽粥通過一場場血腥的殺戮已然在單于庭樹立了絕對權威,無人敢冒着生命危險挑戰。
「撐犁天告訴我,天王可以幫予一人找出那個女干賊來。」
「為了大匈奴不再出現分裂、自相殘殺的情況,予一人決定拒絕漢家皇帝這一要求。」
「為表示予一人與大漢和親的意願,將東胡盧王與其三千部眾作為隨嫁人員,以替代天王。爾等以為如何?」攣鞮稽粥緩緩說道,看似在與眾人商量,但語氣不容置疑。
「撐犁天萬歲!撐犁孤塗萬歲!」軍臣立馬伏地高聲喊道。
隨後中行說立馬率領宦官一派響應,餘下諸人也只能隨大勢跪拜附和。
「左賢王留下,餘下人都退了吧,漢匈和親之事如有異議,明日再談。」
「是!」
蘭氏王、呼延王幾位對中行說不滿的名王只能眼睜睜看着中行說在一群宦官的簇擁下離開單于庭,卻又無可奈何。
「軍臣你如何看待漢家皇帝特意點名要翕渠回漢朝?」攣鞮稽粥淡淡問道。
「稟撐犁孤塗,孩兒以為漢家皇帝要求天王回漢,無非是二點原因。一為私怨,天子貼身宦官公然投敵國,侍奉敵國君王,有損其聖威。」
「二為削我匈奴,天王讀過不少中原書籍,經歷過漢廷朝會,見識遠強於盧綰、韓信等漢人降將。可以幫助我大匈奴學習漢朝知識,使我們了解漢朝內情。」軍臣稍加思索恭聲道。
「嗯,說的沒錯。那你以為予一人應不應順漢家皇帝之意?」
「這…」軍臣欲言又止。
「帳內只有你我父子,儘管言語。」
「孩兒以為應該順漢家皇帝之意。」
「為何?」
見攣鞮稽粥臉色沒有變化,軍臣定了定神緩緩說道:「其一,大漢雖強於我大匈奴,但漢廷上下一直對我大匈奴保持警惕之心,生怕再度被我大匈奴擊敗。送中行說回漢朝,可向漢廷示弱,以寬漢家君臣防我匈奴之心。」
「其二,中行說僅是漢廷一宦官,因讀了些漢廷藏書,才顯得博學。這麼多年過去了,其腦中的學識在我大匈奴施展的所剩不多了,對我大匈奴已然是可有可無的人。」
挑明態度以後,軍臣也不以「天王」稱呼中行說,而是直接用漢名稱呼。
「汝可知單于廷官職為何有左右之分?為了制衡,左為尊謀主,右為卑謀次。」
「右職若想上升,要麼左職更進一步,要麼左職下遷。右職便會時刻盯着左職,期待左職犯錯,好取而代之。」
「左職為了不被右職有可乘之機,必須時刻小心警惕。如此以來,左右官職便形成了一種制衡,就不會出現獨大的情況。」攣鞮稽粥緩緩說道。
「撐犁孤塗想用天王制衡單于庭四大氏?」軍臣稍加思考,立馬明白了攣鞮稽粥話語意圖。
「不錯。」攣鞮稽粥點了點頭,隨後將一封羊皮卷拋向軍臣。
軍臣接過羊皮卷以後,翻讀了起來,讀完以後立馬明白了攣鞮稽粥用撐犁天降臨之法硬保中行說的原因。
「天子使者與公卿大臣相送,這可是冒頓單于時期我大匈奴使臣都未曾享受的禮節啊!」攣鞮稽粥冷冷說道,眼神中流露殺意。
「呼延王是單于庭四大氏族長之一,應該不會出賣我大匈奴利益,孩兒以為此乃漢家皇帝離間計。」軍臣恭聲道。
「正因為其是單于庭四大氏族長,予一人才懷疑其忠心。四大氏向來同氣連枝,每代子弟都聯姻通婚,把持着單于庭官職。」
「單于庭是我攣鞮氏的單于庭,大匈奴是我攣鞮氏的大匈奴,而不是四大氏的!」
「兩單于對立之事使得我攣鞮氏自相殘殺,子弟傷亡慘重,四大氏卻無多大損失。」
「若是呼延王真與漢朝皇帝有密謀,與蘭氏、丘林、須卜三氏聯合,我攣鞮氏危矣!」攣鞮稽粥緩緩說道。
聽了攣鞮稽粥之語,軍臣也意識到了四大氏團結起來對於攣鞮氏單于家族地位的威脅,臉色不由沉重起來。
「汝也不必緊張,如今單于庭也非四大氏獨大。當初推行四等民種姓制度,冒頓單于將宦官歸於婆羅門一級,就是為了用宦官來制衡四大氏。」
「這些年予一人不斷安插宦官擔任單于庭官職,削弱四大氏在單于庭的影響力,其已然可與四大氏相抗衡。」
「翕渠回到漢朝必然死路一條,定會寒了單于庭宦官之心。為了制衡四大氏,預防呼延王叛亂,予一人必須留下翕渠來。」攣鞮稽粥緩緩說道。
「孩兒明白,撐犁孤塗聖明!」軍臣恭聲道。
「汝明白就好。」攣鞮稽粥點了點頭。
這些年軍臣越發認識到宦官在鞏固單于地位,維護攣鞮氏利益上的重要作用。
宦官從割去生殖器官的那一刻起,就和原來的部族一刀兩斷,沒有了部族根基,沒有後代,能夠依靠的只有他這個大單于。
而且這幫宦官比軍臣這些兒子對自己還要孝順,對他攣鞮稽粥的身體無微不至的關心,永遠以自己的喜好為出發標準,從不讓攣鞮稽粥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