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會是誰?

第16章 她會是誰?

李夏昕嘴裏不停的笑着,腳下踢踢踏踏的跨出了北鎮撫司衙門。

朱希孝從後面趕了上來:“挺開心啊!”

“這個消息要是傳回了浙江,戚家軍和俞家軍的將士們,還有沿海百姓都會很高興的。”李夏昕目視朱希孝,鄭重而感激的道:“僉事大人,此次是你在皇上面前說了好話,俞將軍才能夠化險為夷,謝謝你。”

朱希孝嘴角揚起一抹狡黠的笑:“怎麼?只是在口頭上說聲感謝,不用實際行動表示表示嗎?”

李夏昕幾乎是毫不思索便脫口而出:“以後,大人和大人的家人、親朋若有什麼內患外傷,都可以來找我們家,我爹……”李夏昕突然噤聲,低下頭,彷彿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朱希孝皺眉道:“你咒我呢!”

李夏昕鼓起勇氣抬頭,那雙水汪汪的大眼晴帶着詢問的神情望向朱希孝。

朱希孝望着李夏昕手中的食盒,意味深長的道:“你今日給俞總兵燉的是天麻枸杞湯吧,聞着挺香啊,前天的人蔘鹿茸湯也很不錯,不過,我最喜歡喝雞湯。”

“這有何難,今晚我熬了給大人送過去,不知大人是想喝天麻烏雞湯呢還是人蔘鹿茸雞肉湯……”滔滔不絕的李夏昕突然住了口,因為她想起——爹娘和哥哥從不讓她與男病人有接觸,醫館病人再多、再忙,娘親都是自己幫忙照看,跟哥哥到軍中后,哥哥亦從不讓她給傷兵做吃食或送葯,更遑論做好吃食再送過去,他們都說那樣不好。究竟為什麼不好從未向他解釋過,她自然不懂,但她相信家人說的一定不會錯。

“呃……”李夏昕怯生生的望向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朱希孝,半天,終於為難的開口:“大人,其實……我只擅長煎藥,做做葯膳也還行,做飯可就……大人您身體康健得很,亂補藥膳不好。這樣,我請您在外邊吃,如何?”

朱希孝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啊,你請我在外面吃?”

“對啊!這些天我日日往返於成國公府與錦衣衛,發現了一特好吃的地兒,走!”李夏昕說罷拉着朱希孝的衣袖向前跑去。

朱希孝竟也任由李夏昕拉着朝前走,心中狐疑:“這丫頭竟要花錢請我吃飯?”

李夏昕扯着朱希孝來到人群熙攘的大街上,找了一家麵攤館坐了下來。

“老闆,兩碗牛肉麵。”李夏昕又轉頭對朱希孝道:“那天我在這家吃過,可好吃了!”

朱希孝面無表情的坐着,心中暗自嘆息:“原來這丫頭所謂的請我吃飯分明就是為了省事而敷衍我,沒想到我和俞總兵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竟差了那麼多。也對,俞總兵是從血水裏滾出來、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護國救民的大英雄,而我,紈絝子弟一枚!”

李夏昕不動聲色的從懷中取出一個荷包,伸手到桌下,悄悄的數出一些銅板。走到正在煮麵的老闆娘跟前,低聲道:“這位姐姐,我要的兩碗面,其中一碗不用放肉,只隨便澆點湯汁,我共付一碗半的錢,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

李夏昕和老闆娘的竊竊私語如何能逃過朱希孝的耳朵。

當李夏昕將蓋着牛肉的面擺朱希孝跟前時,朱希孝心中的那一點點埋怨立即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溫馨和甜蜜。望着李夏昕跟前那碗清湯寡水的面,又多了一絲心疼。

朱希孝夾起兩塊肉放在李夏昕碗裏。李夏昕愕然,瞪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怔怔的望着朱希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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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希孝微微一笑:“不吃飯看着我幹嘛,意思是還想要兩塊?”

“當然不是。”李夏昕連忙搖頭:“謝謝大人。”

猛然,朱希孝目光一凜,將手中的一根筷子甩了出去。原來,是有一個銅錢般大小的物件朝李夏昕飛了過來。一個低沉的撞擊聲后,兩物同時掉落於地。

朱希孝抬頭望向物件飛來的方向時,那老闆娘已經混入人群中。

朱希孝高舉腰牌喝道:“錦衣衛抓捕逃犯,所有人原地蹲下。”

所有人立即驚呼着抱頭蹲下,朱希孝目光敏銳的發現一片衣袖在一條巷口一閃,便消失不見。身着便服、一直在暗中隨護的一名小旗領手下吏士現身,朱希孝使了個眼色,幾人立即朝那條巷子奔去。

朱希孝撿起那枚自己剛剛擊落的“暗器”,原來不過是一顆普通的小石子。他閉目努力的回想這顆石子的目標方位——應該是夏昕手邊的碗。

所有人都抱頭蹲伏,連大氣也不敢出,整條街陡然間變得靜悄悄的。

李夏昕來到朱希孝身邊,聲音微微有些發顫:“大,大人,剛剛怎麼回事?”

朱希孝一言不答,眼睛盯向桌上那兩碗面和自己夾到夏昕碗裏的那兩塊肉。

恰巧不知從哪兒跑來兩條狗,搖着尾巴在小食攤邊轉悠。朱希孝將兩塊肉物歸原位,然後將兩碗面倒在地上。不一會兒,一條狗依舊活蹦亂跳,而另一條狗已口吐白沫橫躺在街上。

李夏昕驚呆了,拿起兩隻碗嗅了又嗅:“無色無味,像極了倭寇的毒藥。”

那位小旗手中拿着套布衫、領着手下悻悻而歸:“大人贖罪,沒有抓到兇犯,只找到了這個。”那套布衫正是賣面的老闆娘所穿的。

朱希孝心中已將整個事件理出了個大概——老闆娘的毒殺目標是自己,當她看有毒的肉被夾到夏昕碗裏時,為了救夏昕而選擇了暴露,換下衣服便順利的逃之夭夭,那她的臉……

朱希孝望向臉色煞白、身軀有些顫抖的李夏昕,終於什麼都沒問:“應該是來報仇的,我們錦衣衛最大的特點就是殺孽重、仇家多,沒事了,回去吧!”

李夏昕慚愧的道:“對不起,要不是我拉着大人來這兒吃面,就不會遇到這麼大的禍事了,你們先回去吧,我腿有點軟,得緩緩。”

朱希孝朝眾人朗聲道:“沒事了,各位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今日驚擾大家了。”隨後又轉頭對李夏昕道:“嚇着了,沒關係,我抱你回去。”

“啊?”李夏昕似乎沒聽懂朱希孝說了什麼,呆了半晌,才尷尬一笑:“大人,您可真幽默。”

朱希孝又恢復到了平日的冷漠,目無表情的對那位小旗道:“尋輛馬車過來。”

王煒走進了錦衣衛左僉事兼稽查千戶的值房,朝坐在案桌邊的朱希孝拱手道:“僉事大人,叫卑職來可是有事?”

朱希孝依舊低頭看着卷宗:“夏昕進京城時戴着的俞總兵的那張面具,你可知是何人所制?”

王煒搖頭:“不知道,卑職覺得此人的易容術着實精妙,曾向夏……不,曾向李姑娘探問過此人,可她緘口如瓶。”

“夏昕在江浙有哪些特別交好的朋友,就是背景複雜且有過命交情的那種。或李東壁李太醫有沒有對什麼身份不明的人行過特別的恩惠,能讓對方捨身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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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煒思忖:“李太醫懸壺濟世,凡是欠他恩的人都是救命大恩,至於背景複雜、身份不明……不知道。和李姑娘特別交好的,我只知道戚夫人和她手下的幾個丫環,對了,還有冰凝姑娘。”

“冰凝,她姓什麼,知道她的身份背景嗎?”

王煒點頭后又搖頭:“準確的說應該是不知道。她是李建元從錢塘江中救上來的,自稱姓王,湖州賤民村人,因不甘那種貧賤且毫無盼頭的日子而離開了賤民村,不曾想外面對一個賤民而言更是死路一條,走投無路之下便投了江。”

“姓王,姓王。”朱希孝低語着這兩個字,心中有些激動卻面無波瀾:“這個王冰凝被李建元救了之後呢,一直生活在李家嗎?”

“不是,她進了一家綉坊做了綉娘,那家綉坊叫什麼來着……對了,叫玲瓏綉坊。”

“玲瓏綉坊?”朱希孝心中一凜:“李建元救下她是哪一年的事,還有,你確定她是土生土長的墮戶村人嗎?”

“我想想看,應該是……嘉靖三深秋,至於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墮戶村人,卑職無法確定。可誰會頭腦發昏說自己是賤民,就算戶證、路引丟了到衙門補辦不就行了,除非她是黑戶或者逃犯、倭寇姦細……”王煒猛然間將眼晴瞪得如銅鈴一般:“大人,您懷疑白天對您投毒的那老闆娘就是王冰凝易容喬裝的?這麼大的事……這王冰凝和李太醫家關係非常親密,特別是和李姑娘,二人跟親姐妹一般。您還是去問問李姑娘,她知道的肯定更多一些。”

“她還是個孩子,身邊的人突然成了刺殺朝廷命官的嫌疑犯,會嚇着她的,況且,她白天已然嚇得不輕。”朱希孝神色淡然,良久,才道:“陸指揮使已是病入膏肓,想在臨終之前親手為兒子捕一對聘雁,再獵些野雉,親自為女兒挑選鳳冠上的雉羽。所以,三日後,陸指揮使會到西郊陽台山行獵。”

王煒略略一頓:“卑職明白,明日日落之前,此消息定能落入有心之人的耳中。”

直至王煒掩門離去,朱希孝才眉頭深鎖着斜靠在椅子上。“墮戶村”這個地名彷彿成了打開他關鎖着心事閘門的一把鑰匙,許多的聲音和畫面一齊湧上腦海,他的頭幾乎疼炸了——

“嘉靖三十四年,在浙江巡視東南防倭事宜的工部侍郎趙文華上了一道彈劾摺子,導致嘉靖帝大怒。天子發怒的最終結果——一道硃批、三條千古忠魂:閩浙總督張經、浙江巡撫李天寵,還有被嚴嵩偷偷加上的那個自己一想到就猶如一座冰山或一個火球更在胸腔的名字——楊繼盛!他深知張總督難逃此劫,便主動攬下了逮捕的工作。此舉的目的除了讓這位忠君愛國的封疆大吏可以少受些折辱外,還希望竭盡所能護其妻小周全。張夫人悲憤自盡。在他暗中安排之下,張家小姐在被送入南京教坊司前夕順利‘逃脫",搭着‘順風馬車"一路跑到湖州墮戶村。之後,他曾派人到墮戶村探望張家小姐,得到的消息卻是她只住了沒幾個月便不知所蹤。”

朱希孝揉了揉太陽穴,起身在屋裏來回踱步——張小姐消失的第二年,王冰凝出現在浙江。她是玲瓏綉坊的人,是狼道的人,狼道潛入京城的目的是嚴家和陸家,而她對親手逮捕自己父親的人亦是殺意滿滿。白天,正是因自己對心愛女孩一個寵溺的小動作,和她們二人之間的情份,救了自己一命。可她怎麼會勾結上倭寇呢,莫非是在她消失的那段時間?

突然,他自嘲的一笑:“看來真是手上沾的血太多了,這疑心病都能連點成線的編故事了,都將張小姐、王冰凝和行刺的老闆娘聯想成一個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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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護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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