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武術
何明怔怔的看着這個長相清秀的女孩。馮婉貞的大名，何明自然是聽說過的。那可是中國歷史上屈指可數的女英雄之一。
而馮三保見總舵主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女兒，心中有些沒底，於是喝道：“你一個姑娘家，這哪裏有你說話的分？”
“不，讓她說。”何明連忙說道。
馮婉貞雖然不明白自己的老爹為什麼這麼聽一個小娃娃的話。但是得了說話的機會便連忙說道：“小股敵人走了，大股敵人要來的。如果他們拿大炮來攻打，我們全村不就化為粉末了嗎？”
馮三保想起大炮不由問道：“那怎麼辦呢？”
馮婉貞說：“西洋人的長處是使用槍炮等火器，短處是不會武術。槍炮對遠距離攻擊有利，而武術對近身作戰有利。不如用我們的長處，去攻擊敵人的短處，或許能避免這場災禍。”
馮三保沉思片刻，又愁眉道：“把我們全村人都算上，精通武術的不過一百來人，若是敵人真來了大部隊，又怎麼能是對手？小女孩還是不要多嘴了。”
“不然。”何明連忙說道，“我倒是有個辦法。”
“您請講。”馮三保連忙恭敬的答道。馮婉貞見父親對自己像對小孩子一樣，卻對一個真正的小孩子言聽計從。不由氣嘟嘟的撅着小嘴扭過頭去。
何明差點被她那小樣子逗樂，但是還是強忍住笑容說道：“所謂擒賊先擒王。我看無論敵人隊列行進，還是打仗佈陣全靠軍官指揮。我們只要想法除去敵人指揮官，那便得了一半的勝利。之後，我們只需快速的進攻，衝散敵人，發揮近戰優勢。全勝便也是唾手可得了。”
“你說的輕巧。”馮婉貞又道，“敵人那勞什子指揮官又不會伸着頭來讓你砍。你怎麼個擒賊先擒王？”
何明輕鬆一笑，伸手一指村前樹林道：“勝負就在此處。”見眾人都隨他手指看去便又解釋道：“林中路窄，若想列隊通過，必然會將隊伍拉成長隊。我們便在那裏伏擊，取敵人指揮官首級。”
“要隱藏行蹤，人數不可能太多。那此次去的人豈不是有去無回？”馮婉貞忍不住問道。
何明淡淡的一笑道：“這便需要我們之中有人要充當這死士。”
此話一出所有人便都安靜下來，靜靜的看着這個將“死”字說的如此輕鬆的娃娃。即便是每個人都不喜歡死亡這件事情，但是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意識到，打仗怎麼會不死人呢？區別只是怎麼用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大的勝利。
正當所有人都沉默着的時候，大郎向前一步，對着何明抱拳道：“主子，奴才等願往。”這大郎就是胡四條。自十三人真正拜哈倫為師后，哈倫便不讓他們之間再叫真名。而是按年齡大小由大郎排到十三郎。
何明點了點頭。他原本也是打算讓他們去的。說實話，若不是萬不得已，何明那捨得讓自己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親信去玩命？但是，若說百萬軍中取上將軍首級又有哪個比血滴子更加合適？而且，何明心裏也清楚，再厲害的隊伍，只有見過血的才算真的有了戰鬥力。
望着十三個人堅毅的眼神，何明心中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些人，只是自己一句話，便願意去死，這是被無條件信任的感覺，於是忍不住道：“好，你們回來，咱們就燒黃紙，結義為異姓兄弟。”
何明此話一出，十三人齊齊的跪倒在地道：“奴才萬死。”
要知道，今世何明的老爹可是皇帝。和何明拜了把子豈不是有一個皇帝乾爹了？在現在的國人心目中，皇帝既是天子，可不只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宮友道看到少年們跪倒，不由看了看一臉嚴肅的何明。決絕的說：“禦敵之事本是朝廷軍隊之責。這死士還是由我們來做吧。”
“你們？”三郎不屑的一笑道，“有這個本事嗎？”
御前侍衛自然各個都露出不服氣的樣子。更有一個人說道：“有沒有本事可不是在嘴上說的。”
“呦呵。聽你這意思還想過兩招？”謝庄的一個團練不屑的看了說話的御前侍衛一眼。
“哼。”說話的侍衛用眼睛掃了一圈周圍的民兵，嘴上哼道：“虎落平陽。”
凡是參加民團的人，都是習過些拳腳武術的。古語有云：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見這被洋人打的抱頭鼠竄的軍人竟然好像瞧不起自己一樣。立時就炸開了鍋。真先恐后的要教訓這狗眼看人低的玩意。
民兵中有數人都拜了馮三保兄弟為師。此時馮三保自然也想教訓這些御前侍衛。要知道，一個反賊武功最高的評價就是能刺殺皇上。而刺殺皇上不正是和御前侍衛交手嗎？但是礙於總舵主沒有發話，只好摩拳擦掌的偷看何明的神情。
何明只是笑了笑，並未說話。不說話就是默認咯？
馮三保精神一震，上前一步大手一揮道：“放了他們，讓他們見識見識咱們民團的厲害。”話音一落，便有民兵上前，粗手粗腳的給十幾個御前侍衛鬆了綁。
方才說話的民兵便站了出來，雙臂張開，擺了個架勢道：“老子謝庄第一跤劉和才，誰敢跟老子走兩手。”
嘀咕“虎落平陽”的侍衛自然毫不猶豫的上前一步，雙手向身後一背道：“太極拳楊賀庭，咸豐八年武舉。”
他雙手背後，顯然是瞧不起劉和才。劉和才早就看他不順眼，此時哪還會放過他，一招餓虎撲食，便衝到楊賀庭身前，雙手抓住他的雙肩就是向下一按。而楊賀庭嘴角輕蔑一笑，雙肩只是一抖，劉和才的手瞬間滑落，慣性一帶便向著楊賀庭的方向栽去。楊賀庭不等那碩大的身軀壓來便一轉身，腳下一絆，這劉和才的餓虎撲食就變成了餓狗吃屎，一頭栽在了地上。
只此一招，謝庄民眾便知此人功夫着實不低。本來喧嘩的加油聲都安靜了下來。都惡狠狠的盯着楊賀庭。
劉和才摔了個烏眼青，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這次他臉丟大了，若不是此時門牙已然鬆動，只怕早就要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了。
馮三保自然看出以楊賀庭的身手，謝庄民兵恐怕已無他的對手，於是對着馮二保使了個顏色。馮二保便不等劉和才再戰便躍到場中。哈哈笑道：“好個舉人，倒不似錢買的。”
這話一是刻意說他武舉身份，讓劉和才即便輸了也不至於今後在眾民兵前抬不起頭。又同時暗諷朝廷腐敗，算是找回場子。
楊賀庭並不理他話茬，依然是一臉的不屑。
馮二保也不在意，往往擂台經驗豐富之人，在打鬥之前都會故意干擾對方，或讓對手生氣，或讓對手輕敵。總之是讓對手產生心理波動以影響發揮。馮二保也是久經陣仗之人，自不會因對手的一個眼神而怒氣沖沖的衝過去。他雙腳向地上一踏，左手收在腰間，右手成掌，食指伸直，四指微收，掌心向外由身前向外推出，馬步緊緊的扎在原地。
“洪拳？”楊賀庭挑了挑眉毛問道。
洪拳出於洪門，多流行與福建兩廣一代。正是不折不扣的反賊拳法。
馮二保一雙鐵馬扎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搭理楊賀庭。楊賀庭此時也不再擺出小看對手的樣子，而是擺出一個太極雲手的架勢。眼睛定定的看着馮二保。
兩人對視良久，像是在尋找對方的破綻。
終於，在馮二保一個眨眼之機，楊賀庭趟步向前，右手反手照着馮二保臉上拍去。馮二保手臂一抬撞在楊賀庭手腕上，而楊賀庭手上動作卻是虛招，手臂雖被擋住，下盤卻重重的一腳蹬在了馮二保的膝蓋上。
要知道，人體站立時，承受重量最大的就是腿部關節，尋常人被這樣反關節狠狠一蹬，輕則扭傷，重則骨折。而膝蓋受傷，人便失去了行動能力，比武中便只能任人宰割。
而楊賀庭一擊得手，馮二保馬步扎的卻是紋絲不動。就連旁邊觀戰的宮友道都忍不住叫了一聲：“好一雙鐵馬。”
楊賀庭又想再進，卻被宮友道攔住。正疑惑不解，卻聽宮友道說道：“太極講以柔克剛，后發先至。你此時隨得了先手卻失了先機。”
楊賀庭聽了宮友道的話，若有所思的退到一邊，才感覺到手腕一陣劇痛。剛才與馮二保那一撞手臂竟然受了傷。
洪拳以剛猛著稱。南拳中，腿又稱之為馬，而手臂又稱之為橋。高手早就練就了一雙鐵馬鐵橋。即便是防守性的對撞，往往也能致傷對手。
宮友道走到馮二保，向他一抱拳，雙手一前一後護在身前，腳步一轉竟圍着馮二保轉起了圈圈。
八卦教的功夫以遊走靈活着稱。明眼人一看便知宮友道路數。就連馮三保都不由暗暗猜測，這人是八卦教派到宮中的卧底。
馮二保見宮友道圍着自己繞起了圈，便也不能站着不動，只好跟着宮友道的節奏轉動身體，以保持正面對敵。
而隨着宮友道的轉動，馮二保很快便感覺到自己在轉動步法逐漸的亂了起來。他深知步法亂則身法亂，然則身法一亂便必然敗北。
馮二保料到再如此下去必敗無疑，只有大喝一聲一記鐵拳向著宮友道打來。只見宮友道順手一接，便將馮二保的手臂接下，馮二保感覺到接橋便心中一喜。南拳中所謂接橋是指兩個人手臂搭在一起，南拳高手可通過接橋感覺對方的動向，所以一般來講，南拳高手與人一旦接橋便勝了一半。
只是馮二保接橋后再做攻擊，宮友道卻已經站到了他的身後。
在旁觀者眼中，宮友道只是擦着馮二保的手臂邁了兩步又一擰腰便站在了他的身後。然而在馮二保眼中卻是形如鬼魅。這也是所謂當局者迷的道理。
宮友道閃身到了馮二保身後，自不等他反應一掌便打在了他的後背上，饒是馮二保身體強健也是被打的一個趔趄。這還是在宮友道不想傷人性命留了手的情況下才沒什麼大的損傷。
馮二保穩住身形，回身再戰。二人一個靈活矯健，一個剛猛霸道。又過了幾招。但俗話說：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宮友道勝在快上。馮二保一身的氣力在他面前也無法施展。很快便不是敵手。卻見宮友道身形閃動又是一掌擊中，正要出招結束對決，一個嬌小的身影閃入，一接宮友道鐵掌，順着他的手臂就開始反攻。來人不是那馮婉貞還有何人？
兩人速度都極快，以快打快對拆了數招竟像是戰成了平手。直至兩人招數都無後繼，才彼此退開。宮友道不禁驚訝的看着這小女娃，抱拳道：“不敢請教女俠師出何門？”
宮友道武功高超，原本是八卦教派入朝廷的卧底，只是後來因咸豐皇帝為人着實的敦厚，切對其有大恩，才真心歸順朝廷。在此之前早已在江湖上甚有名氣，此時口稱女俠，無疑是對馮婉貞極大的認可。
馮婉貞聽人讚譽亦不由俏臉一紅抱拳道：“前輩客氣。小女子所習乃是小門小派拳法，只因家師名諱詠春，故名詠春拳。”
詠春拳也是由反清義士所傳拳法，因在此時還屬於小範圍秘傳所以遠不及洪拳有名。何明對這拳法的底細知道的可是很清楚。於是插嘴道：“原來這就是消打合一的詠春拳。”說完便擺出一副自信的笑臉。
馮婉貞聽他道破自家拳法要訣，心中不由詫異。看了看這小娃娃，小娃娃卻正一臉乖巧的笑容望着自己，於是不自覺的就嚇唬他道：“你再亂說話我替你娘教訓你啊。”這馮婉貞昨天和玫妃同住，兩人竟談的很是投機，不自覺便把溫婉爾雅的玫妃當成姐姐看待，這何明自然就成了大外甥。
何明被說的無法接她話茬，於是又拽了拽馮三保道：“保家禦敵，先保家再禦敵。馮團總，你先安排村裡老幼躲入村后的山上。”
而馮三保此時心中正想：“總舵主不愧是高人，一眼就看穿了女兒秘傳拳法的路數。”聽何明的吩咐連忙躬身答應。態度比從前更加恭敬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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