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敗勝

何明同馮婉貞料想，自上次吃了敗仗，英軍的反撲必然會猛烈起來，也不會像上次一樣輕敵。然而這次何明的料想卻錯了，英法聯軍還是輕敵了。

原本謝庄團練打敗的就是印度土兵，傑克戰敗而歸卻並不將戰敗因由歸結為中國人的勇猛，只是怪印度人無能。

回了部隊后，找了幾個相熟的軍官，只借了五十個本土正規軍及一門行軍炮便在第二天又殺了回來。亞瑟本來想勸阻他不要再去滋擾中國平民，但終究是攔不住，只是以實際行動表示了抗議不再與他為伍。

英軍正規陸軍是一身紅色的軍服。所以又稱紅衫軍。

一隊紅色而挺拔的身影挺進謝庄，很快就進了謝庄村前的樹林。只是他們沒能看到，路旁高大的樹上已經佈滿了充滿殺氣的眼睛。

傑克得意的騎在馬上，想到愚蠢的支那人竟然敢反抗大英帝國的軍隊，嘴上不由的露出了殘忍的笑容。而這笑容很快便被奇怪的嗚嗚聲打斷。

那聲音像是什麼東西在高速旋轉一樣，士兵們不由的向四周看去。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只是跟在指揮官身旁的步兵卻覺得有什麼東西滴在了自己的臉上，於是不由的用手摸了摸，竟然是紅色的液體，聞了聞味道，卻十分的熟悉，那是人類的鮮血。

士兵抬起頭來，發現所有的戰友都怔怔的看着他身邊高頭大馬上的指揮官閣下。於是他也轉過頭去，然而他卻看到了自己人生中所見的最為詭異的一幕。

只見指揮官的馬還在隨着隊伍前進，身子也穩穩坐在馬上，只有頭顱已然不翼而飛，鮮血正從空蕩蕩的脖頸處悄無聲息的噴洒出來。

還未等英軍醒悟過來，箭矢便四面八方的從樹林中射了出來。

“敵襲。”不知道是誰率先醒悟過來。槍聲便響了起來。

反擊開始，戰鬥開始。

正規軍的戰鬥素質同土兵終究是不同。儘管遭受突襲，指揮官喪命，但是英軍還是迅速的靠攏隊伍，槍口對外，背靠背形成了一個圓形的陣型，同時向樹林外撤退。

原本埋伏在此處的人數也不多，除了何明下血本派出的十三名少年、宮友道及手下僅剩的十一個侍衛就只有馮婉貞帶領的由馮三保精選出來八個射箭厲害的民兵。從民兵的態度上便可看出，他們還是比較服這馮婉貞的。這一陣對射下來，英軍便已死傷過半。而因為是躲在樹林中的緣故，何明一方倒是沒什麼傷亡。

英軍又拋下幾具屍體便退出了樹林，邊射擊邊退到弓箭的射程範圍之外。宮友道一咬牙，便高呼了一聲：“衝出去。”眾人聽他一喊便要衝出與英軍肉搏，卻被馮婉貞喝止。

馮婉貞閃身到了宮友道身邊說道：“此時敵人已經退走，若我們追過去，到了開闊之地，只怕不是洋槍的對手。”

宮友道卻焦急的搖頭道：“洋夷雖然退卻，卻不走遠，你看他們隊伍中有火炮，怕是一旦形成陣型便要開始炮擊了。”

馮婉貞聽了這話不由心中一驚，再看洋人，在槍陣的後邊果然已經開始準備炮擊了。不由着急的一把抓住宮友道的袖子問道：“難道沒有別的辦法？”

宮友道看了看馮婉貞抓他的手，嘆了口氣道：“只能用命填。”宮友道終究是久經陣仗的男人，一旦做出合理的判斷自然果決的很。眾人此刻都看着他這邊，於是他一揮手，小夥子們便沖了出去。而與此同時，村裏的援軍在聽到槍響后也殺了過來。

衝過去是宮友道的命令，作為他的手下，御前侍衛自然一馬當先。眾人自然也不甘落後，然而英軍陣型已然列好。剛一衝出樹林，一排槍聲響起，瞬間便撲倒了數人。

何明正被哈倫馱着趕了過來，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由的大喊了一聲：“撤。”

何明手下少年自然聽令，但是御前侍衛和民兵卻並不知何明才是實際指揮者，依然奮勇向前。於是第二排槍便響了。

正面衝擊英軍的陣地，連精銳騎兵都做不到，更何況是用雙腿跑的民團。在敵人三段射擊的槍林彈雨中，民團悍不畏死的衝鋒。但是很快便被打退了。再悍不畏死的士兵也無法頂着這樣的攻擊前進。這時民團的弱點便現象了出來，再死傷眾多的情況下，民團竟然徹底潰退，各顧各的向村子跑了回去。於此同時，英軍的行軍炮也發射了。

炮彈砸到大片的樹木。更加速了民團敗退的節奏。

知道所有人都逃回村子，馮三保才勉強約束住眾民兵。再次形成了隊伍。

“真他娘的丟人。”馮三保忍不住叫罵了起來。但是轉念想到死了這麼多弟兄心中又不由的心疼了起來。

一個村子裏大多都是親戚，不是叔叔大爺就是兄弟。民兵臉上不由一副戚戚然的樣子。然而死的最多的卻是御前侍衛。除了宮友道毫髮無損，楊賀庭左臂中槍外竟無一生還。而何明手下十三少年或多或少都帶了傷，不過幸好當時子彈準確性極低，所以都是擦傷沒什麼大礙。

宮友道望着碩果僅存的楊賀庭不由的嘆息道：“方才在樹林中，以為躲在樹後進攻敵人便佔了優勢。沒想到敵人反應如此迅速。若早知如此，一接戰便帶人殺出去，與敵人近身肉戰倒還有一絲勝算。”

眾人還在懊惱的時候，馮婉貞卻站了出來說道：“當前緊要的是防衛洋人攻過來。”

何明不由多看了馮婉貞一眼，沉思片刻道：“英軍不會再來了。”附近的幾人不由的看向何明，何明繼續說道：“英人與我等不同，沒有指揮官，雖然能繼續戰鬥，但是應該不會再進攻了。”

彷彿是印證何明的話一般，炮聲停后，英軍果然沒進攻過來。

而宮友道卻猛然走到何明面前，哈倫迅速戒備，十三個少年也迅速的擋在了他身前。宮友道卻撩起袍子向著何明跪倒道：“二阿哥，英人撤退必不料到我等還會再追。下官請二阿哥派人共擊洋夷。”

他如此作為，必是想為死去弟兄報仇。但是敵人已退，再行追擊卻又要有損傷。何明一共就這幾個手下，可不想做賠本的買賣，於是瞪着大眼睛道：“你在說什麼，我只是個小孩子。”

宮友道見他故意作偽，也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只是不再多言，俯首低頭便不再起身。而眾少年卻都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何明。少年人自有少年人的鬥志，又豈會被洋槍洋炮所折服。

何明無奈的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想去便去。我不攔你們。”

少年郎不由一喜，齊齊打了個千道：“謝主子恩。”

英軍士兵很快的向回撤退，在中國的戰鬥，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詭異過，那種嗚嗚的聲音，奪去了指揮官的生命。大概就是中國的黑魔法。指揮官的喪生，使得他們沒有再進攻的理由。平日的良好訓練讓他們的隊伍依然整齊有序。根本看不出，他們剛經歷了一場終身都印象深刻的戰鬥。只是他們不知道，這場戰鬥並沒有結束。

在他們的意識里，戰鬥結束后甚至是可以和敵人的士兵聊天的。雖然中國人只是一群用着大刀長矛的土著。可是他們並不了解“土著”的想法。那種不死不休的仇恨。

僅剩的三、四十個英軍士兵，向著部隊駐地行進。很快就路過了邵庄。這個邵庄已經是一片廢墟，被火燒過的黑漆漆的樣子。而一桿英軍的軍旗赫然矗立在庄內。

士兵們不由鬆了口氣，看來有自己的部隊在裏面。於是隊伍不約而同的划著整齊的步伐向村中走去。

等在裏面的不是友軍，而是亡靈。

當“嗚嗚”的什麼東西高速旋轉的聲音再次響起，噩夢又來了。

日漸西歇，亞瑟帶着一隊騎兵，飛奔而來。

傑克帶着部隊出發已經一天了，現在還沒有回來，雖然亞瑟親眼見過民團擊敗土兵。但是若說民團擊敗正規軍，亞瑟絕對是不相信的。

現在的亞瑟只是祈禱，傑克千萬不要殺的興起，製造更多的罪孽才好。

騎兵很快就到了邵庄一代，看到矗立在邵庄的米字旗，亞瑟的馬隊便如陣風一樣進了這片殘垣斷壁。

但接下來的場景，讓這些久經沙場的老兵都不由的渾身發寒。一具具穿着紅色軍服的屍體以各種奇怪的姿勢躺在這荒村中，鮮血將焦黑的廢墟染得發紅，那大量的鮮血，正是從沒有頭顱的脖頸上噴洒而出。

這是地獄，死神來了。亞瑟這樣想。

而“死神”們正跪在一個三歲大的小朋友面前。何明看着躺着的十三，他胸口中了一刺刀，鮮血正止不住的向外流，臉色也異常慘白。

“主子。”大郎哽咽的開了口，“奴才沒護好十三弟。罪該萬死。”

旁邊的馮三保怒氣沖沖的給了馮婉貞一個嘴巴，罵道：“你這妮子。我叫你別去添亂，這下可好，害了這少年郎的性命。”

馮李氏站在一邊，想上前維護自己的女兒，但是看了看何明，還是忍住了。

“好了。”何明心知馮三保打女兒多半有做給自己看的成分，於是出言制止道：“十三捨命救下的人不是救回來讓你打的。”

馮三保這才訕訕的將又抬起的手放了下來。馮婉貞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竟跑到何明面前跪下說道：“十三為救我而死，我這條命願意抵了他的命。以後做牛做馬任你差使。”

這是要為奴為婢的節奏啊，何明看着這個堅強而有活力的少女，又抓住了十三的手，說道：“十三，你可聽見了？”

十三看了看周圍的人，對着何明哭道：“主子，我疼。”

這話讓何明不由的眼圈一紅，說實話，他還是孩子啊。

“十三，挺着點，別丟主子的臉。”七郎不由的低聲說道。

何明擺了擺手，低聲說道：“還有什麼心愿？”

這話一出，十三便知到這是問他遺願，於是大聲哭道：“主子，我還想吃圓明園的席面。”

這話讓所有人的眼圈都紅了起來。

何明的心中不由的思索，這場戰鬥，到底是敗還是勝？趕走了英國人，卻也犧牲了如此多的戰友。

何明咬了咬牙望着眾人道：“當初答應你們說是要結拜的，現在就拜。”

十三終於忍住了哭聲，勉強的想坐起來，但他已經失血過多沒了力氣。於是馮婉貞過去扶住了他，道：“我替你拜。”說罷，與何明等人一同跪倒在地。

“皇天在上，厚土為證，我愛新覺羅載恆……在此結拜，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違此誓，天地誅之。”

起點中文網www.qidian.com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手機用戶請到m.qidian.com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