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杏子林,勾魂酒,花鬼痴夢說月亮

第七十二章 杏子林,勾魂酒,花鬼痴夢說月亮

從莊園往東行走,約莫兩三個時辰,忽然天色暗淡,急風驟雨至,昏天黑地看不清道路,幾個人在泥濘中尋找避雨之所,偶見一間破廟掩映在松柏樹林中,黑狗先竄了進去,兩個女人狼狽不堪,顧德竿和花自芳連連嘆道:“這出來也沒選好日子,偏趕着雲彩下走”。

進到廟裏來,黑漆漆看不清屋內情況,紛紛嚷道:“都淋透了,趕緊生火吧”。

花自芳尋着乾草,顧德竿找來半截木頭,眾人攏了攏,燃起一堆火,透着光亮,四下里空蕩蕩的,這才看清神龕之上供奉着菩薩,兩邊是歪歪扭扭的羅漢,也不知多少年月了,隱隱約約看到蛛網密佈,略吹口氣塵土飛揚。

花自芳又從火堆里揀起一根小火把,從右邊窄門往裏走,內堂里正中擺了一張桌子,桌上歪倒着一盞油燈,順手扶起來費勁地點燃,原來這內堂靠着外牆是低矮的土炕,炕上鋪着雜草和幾條破席子,估計是原來僧人或者行旅之人借宿留下的,地上坑坑窪窪,腳踩上去到處是雨水,往頭頂望去,聽到呼呼地透着風,也看不清雨水從哪兒漏進來。

只聽到顧德竿在外邊喊道:“花大爺,你先出來吧,蘇小妹要帶着玉紗進去了”。

花自芳退了出來,看見蘇小妹正拎着包袱拉着玉紗往裏邊走,連忙提醒道:

“你們進去換衣服啊?小心地上的泥水”,說著走到顧德竿跟前,又說道:“這下慘了,咱們都沒有帶什麼換洗的衣服”,顧德竿笑笑說道:“行了,咱們湊到火堆邊烤火吧”,說完又把黑狗喚過來,幫它脫掉身上行頭,又找了個棍子搭在火堆旁,見黑狗甩了甩頭上的水,衝著它笑道:“你也過來吧,咱們爺們烤火”,顧德竿和花自芳都脫了上衣,只穿着裏邊的短衣,露着肩旁蹲在火堆邊說起話來。

不一會,蘇小妹跟玉紗從裏面出來,也都換了乾淨衣裙,玉紗身材瘦弱,穿得是蘇小妹的白色裙子,在火光下更顯得楚楚可憐,蘇小妹高高地挽着頭髮,手裏搭着她們換下來的衣服,也學着顧德竿找來了木棍,仔仔細細掛好,放到火堆邊。

花自芳從身上找來香煙,又遞給顧德竿,兩人點燃之後,連忙挪到廟門口去站着說話,扭頭說道:“你們先烤着火,千萬別著涼了”,站在門口望着漆黑的天,花自芳嘆道:“這個鬼天氣,越下越大,看來今天晚上得在這裏過夜了”,說完還打了個噴嚏,惹得身後的兩個女人輕輕笑出聲來。

花自芳看着院子外邊,似乎是幾棵杏樹,說著話就要過去看看,顧德竿也童心未眠,兩個人連着抽了幾口煙,就鑽進雨里,貓着腰、抱着頭跑到那幾棵樹跟前,花自芳果然是好眼力,正是青杏累累滿枝頭,兩個人拽着樹杈子,噼里啪啦地揪着杏果子,三五下就滿載而歸,又跑回屋檐下,藉著房檐下來的雨水,把青杏洗了洗,然後拿着分為正在烤火的兩個女人,大家嘻嘻哈哈地說:“沒想到,在這破廟裏,還能吃到偷來的好杏”。

這杏果然快成熟了,算然還有一些酸澀,但是杏里的果肉卻有了七八分熟,眾人又說道:“這玩意隨好吃,可是越吃越餓,還是把乾糧拿出來吧”,顧德竿又想出花樣兒,用干樹枝扎了幾個,放在火上烤着,蘇小妹看着他說道:“還從來沒有吃過烤熟的杏兒,我也要吃一個”,待看着差不多時,拿過來兩個,分給了玉紗一個,這才發現咬下去軟軟的,除了酸澀還有一股苦味,連忙吐出來,咧着嘴說道:“真真得不好吃”。

幾個人吃着東西,說說笑笑,花自芳頓時覺得頭暈起來,又詢問眾人都說有點頭暈,這才苦笑着說道:“這個青杏,果然還是不能吃得多了,燒心燒腦”,玉紗最是難受不過,蘇小妹見狀這才扶着她往內堂走去,然後又跑出來把烤乾的衣服收起來,衝著花自芳和顧得竿說道:“我看,玉紗頭暈得厲害,我也困頓得有些睜不開眼睛,我們就在裏屋睡了,你們可不能進去”,說完又對着黑狗說道:“黑狗先生,你把這二位看好了,守住門,千萬別進來打擾我們”,說完又近前去用手撫了狗頭幾下,花自芳笑着說:“儘管放心去,我們就在外邊歇了,有事喊我們”,花自芳又對着顧德竿調侃說道:“老兄,咱們就在這裏對付了”。

屋外又響起了雷聲,轟隆隆如同千軍萬馬從山上跑下來,天色隨着夜晚來臨已經是黑漆漆一片,分不清楚外面的光景,花自芳抄起一塊磚頭扔到院子裏,只聽見濺起的水聲,心裏想:“這院子裏果然積了好深的水”,又跟顧德竿商量着:“你先睡會兒,我值班守着,你寶貝東西你可要看好了,實在不行壓在身下,這個可別出了差錯”,顧德竿笑着說道:“都累了,一起睡會吧,有狗頭涵看着呢”,兩人此時望向黑狗,它已經在火堆旁眯着眼睛睡著了,兩人感嘆道:“這一天,就看見它撒歡了,不知道跑了多少路”。

剛開始,兩個人還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後來漸漸都躺在地上睡著了。

花自芳似乎在睡夢中,聽到身邊有人說道:“就是這兩個人,扯得我們生疼”。

花自芳確信聽到的是個女人的聲音,想抬起頭卻怎麼也抬不起來,又聽到另外一個女人說道:“千萬別驚動了,哪兒個是花大爺啊?”,“夫人,就是這個了,我們聽那個胖子叫他花大爺呢,以為是老爺回來了,卻原來是個外人”,花自芳正在納悶,卻聽到那個夫人說道:“讓我空歡喜了一場,不過看此人跟你們老爺卻有幾分相似”。

接着就聽到幾句竊竊私語的笑聲,花自芳正要掙扎醒來,身體卻怎麼也不聽使喚,忽地似乎被人抬了起來,前邊是兩個女人拽着胳膊,後面是兩個人抬着腿,花自芳驚嚇異常,想喊又喊不出來,只覺得出了廟門,前面有人打着燈籠邁步在前走,身邊的四個女人踩在水裏,聽到嘩嘩的水聲,身後有人說話:“咱們回去,那個胖子讓他睡吧,別驚擾了”。

才沒走幾步路,頓覺得眼前霧氣騰開,一剎那來到一個陌生的所在,路上再沒有什麼坑窪的雨水,卻是青磚鋪就的小路,兩邊綠柳成蔭,花草繁茂,陣陣幽香襲來,似乎又過了一扇大門,進到一個院子之中,這四個女人才輕輕把他放下來,其中一個叫嚷着說道:“醒醒了,偷杏兒的小賊,我們家夫人有請呢”,花自芳着地的瞬間,這才從恍惚中醒過神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手腳都能靈活使了,頭也抬了起來,分明看到那四個女人站在一邊偷着笑,又轉頭看到那個被人喚作夫人的女人走到近前來,上來也笑着問道:“這位花大爺,她們是我們府上的丫鬟,是我叫她們抬你進來的,恰逢這陰雨連天,實在是怕弄濕了你身上,請進來吧”,花自芳愣了半天神,這才說道:“不礙事,不礙事,我聽她們喊你夫人,敢問尊姓大名啊”,剛問完,就聽到有個丫鬟說道:“花大爺,這是我們家花夫人,我們家大爺跟你是同姓本家呢”,花自芳聽了連忙說道:“原來是花府的夫人,幸會幸會,我們因為避雨暫時躲到廟裏,沒想到驚擾了你們,罪過、罪過。不知道叫我來,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花夫人聽了,連忙指着外邊的月亮嘆氣說道:“我們娘們常年在此居住,日夜打探夫君消息,很多年前有個道人說過,今日可見到我們老爺,所以讓府上人多留意着,丫環們說聽到有個花大爺在此借宿,我們娘們以為是老爺回來了,真真的喜出望外,看過之後這才知道竟然是認錯了人,既然是個緣分,就請進來說話吧”。

花自芳不由自主地跟了進來,先是看見一道長廊,只仔細看了一壁:前邊但見春樹嫣然,山巒崎嶇,接着就看到地勢開闊之地,似有大河彎曲向前,河兩岸綠草茵茵,似有女子騎射,有的飛奔向前,有的回首呼喊,還有的牽着馬正躍躍欲試,天空中幾個黑點,似乎是飛鳥盤旋,又見遠處幾個人在帳篷下端坐,兩邊歌女三五一群,果然紅妝妖艷,有的手中撥弄琴弦,有的似在豎笛吹奏,還有幾個掉着肩膀扭着身姿。

花自芳正斜眼看着,前面那個夫人隨口說道:“這是咱們府上春遊踏青,好些年沒有如此熱鬧了”,穿過長廊進入寬敞的內堂,但見屋裏柱子上都懸着燈火,正中擺着香爐,正是香煙繚繞之時,轉過香爐這才看到屏風圈起來的會客所在,幾處茶几分賓主擺放,茶几上早有擺好的果品盤子和酒壺酒杯之物,隨行的丫鬟先是安置好那個夫人,接着又示意花自芳挨着坐了,又拾起酒杯慢慢地斟了酒,這才轉身又進去後邊內室,花夫人這才說道:“花大爺,遠路而來,也嘗嘗我們新釀的杏酒”,花自芳稱謝之後,先是淺淺地抿了一小口,原想着是口酸酒,沒想到卻清甜幽香,遂一口下去痛快飲了,又連連說道:“這酒實在是太好了,清香得很啊”。

花夫人聽了,頓時花容悅色,笑着說道:“你這個飲酒的情形,就跟我們老爺一個樣子,連說話都相似了八九分呢”,花自芳聽到她如此說,心下也莫名的高興,又自斟了一杯,雙手捧着近前說道:“夫人,你也敬你一杯”,兩眼相望時,這個花夫人卻神色慌張起來,兩眼裏登時滾下淚珠來,花自芳也納悶地緊張起來,連忙問道:“夫人,你怎麼了?”,這個花夫人呆看了一會,這才連連歉意地說道:“哎呀,我聽你叫我,還以為是老爺回來了”,花自芳心裏不是滋味,又暗想道:“看來,這個女人盼夫歸家,竟有些恍惚了”。

花自芳問道:“貴府上是做什麼營生?你們花老爺走了多久了?”,不問還好,一問之下,花夫人當即嗚嗚地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道:“我們原是泗水花氏大族,鄉里族人眾多,那年不知道從哪兒來了一群外族人,先是抓了老爺,然後捆綁了眾族人,風言風語說去月亮上用工,這一去就不見人回來,偶爾見上一封書信,說是某年某月某日便回,雖見親筆書信,但是卻難以見面”。

花自芳又追問道:“這個月亮之說,可能是誑語,人怎麼去月亮上去呢,只有聽說嫦娥奔月,王剛搗葯,玉兔之類的傳說,不可當真”,花夫人卻正經說道:“我原也不信,可那些外族人都是飛來飛去,他們那個圓頂房子來無影去無蹤的,我們泗水族人都被裝了進去,一眨眼的功夫,就都不見了,泗水一下子成了空城,連帶牛羊雞鴨都不見了,走到哪兒都是空蕩蕩的”,花自芳心下暗想,這個女人估計是思夫君病入膏肓了,竟然說出一些胡話來,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解勸,只好端着酒杯假裝喝着酒,聽她道來:“這些外族人,應該把我也一起帶走的,可能這勞工的事情,女人做不來,所以族人中女人,無論老幼病殘都留下來,留下來的還不是整天哭哭鬧鬧,沒有心思繼續過活”,說著又哭起來,接著說道:“後來,趕上兵荒馬亂,我們這些女人盡數又被殺了,四散跑了的,也被人抓回來,全部都活埋了”。

花自芳這才聽出點門道來,心想:“都被殺了,那你們現在是怎麼回事?”,轉念又一想,這個女人竟然是真的風言風語,剛開始還穩重,現在卻越來越糊塗了,正在鬱悶的時候,思量着就要回去,誰知喝得酒勁上涌,竟然頭腦昏昏起來,奇怪的是這酒,越喝越想喝,竟然又連着飲了幾杯,眼前頓時昏花起來,花夫人說的話,感覺似飄在頭頂,雖然聽了進來,但腦子裏似乎卻沒有什麼反應,恍惚間感覺這個花夫人靠近前來,一頭扎進懷裏。

又隱隱約約看見那幾個丫環從內堂出來,把他們兩個人架着扶到內室,胡亂收拾一陣之後,熄滅燈之後就輕悄悄地退了出去。花自芳躺在床上,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房間,便暈暈乎乎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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