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襁褓里的野望 第三章：乏味小故事
（林奇視角）
林奇與白慕斯之間的相識，是一場很俗套的邂逅。
五年前，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林奇，是名七八歲的孩童。
因為同是流浪在廢荒城的流浪兒，他在一次打抱不平中，結實了正被其他流浪孩童，堵在巷子裏欺負的白慕斯。
那時年紀相仿的白慕斯，已經是副病秧子的豆芽形象。
而剛穿越不久，自認為自己是主角的林奇，則是一副想在新世界大展抱負，心氣未平的姿態。
自然而然，路見不平，出手向助。
然後一臉鼻青臉腫的，被當做白慕斯的同夥，被那群小破孩跟着痛打了一頓。
好在有他仗義出手，吸引火力，結果白慕斯反倒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而年幼的白慕斯，看着那個被人不斷擊倒，又不斷掙扎爬起，保護他的倔強男孩，自然而然對林奇產生了好感。
兩人的感情就此開始。
之後嘛，一年多的時間裏，林奇發現自己穿越后，並沒有什麼自帶的金手指。
反倒是因為對這個世界的低估，與和當前時代格格不入的落後認知，鬧出過不少笑話。
在與白慕斯的相處間，常處在被照顧的那一方。
終究是體弱的白慕斯，慢慢教會了林奇，如何在陰暗的下城區生存。
後來也是身體瘦弱的他，率先打工接濟着這個懵懂不懂事的‘小老弟’，讓林奇順利長大。
所以兩人的關係多年下來，似父子又似兄弟，三言兩句是難以撕掰清楚的。
倒是一個孩提時的承諾，被抱團取暖的兩人，時時銘記在心。
如一道永不熄滅的光，支撐着他們熬過艱苦，一路成長至今。
……
回憶着今天的接觸，更覺白慕斯虛弱的林奇，暗自為對方每況愈下的身體感到焦急。
煩惱中又一次的，覺察到自己的弱小與無助。
不由的林奇又開始，重複的，像每天必有的流程般，思考起和‘錢’相關的事。
最後伴隨着不自覺，回憶起與白慕斯相處的點滴，林奇無比痛恨起那無法逃避，且糾纏在他們兩人身上的夢魘
——貧窮。
“呼~沒有關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遠離白所在的工坊街區后，林奇鬆開一直攥着右手，偷偷瞧着白慕斯通過指甲縫留下的‘污垢’。
像是看到了一枚通往希望大門的鑰匙，咧嘴笑笑更加匆忙地回到了，自己在下城區的家：
北通路典當行754。
但雖然招牌是典當行，可到地方映入眼帘的卻是一間門帘緊閉，敞着一扇小門的老舊書屋。
“老爹，我回來了。”
林奇向正在櫃枱上，趴着睡覺的老頭沒有感情地喊上一聲，然後一溜煙地直接走進櫃枱後面的裏間。
望着他匆忙的背影，趴着假寐的老頭，沒有抬頭但眼睛睜開一絲渾濁的縫隙，回應道：“貨來了？”
“是的，但要等等。”
比起口頭上的父子，林奇與典當行老頭的實際關係，更像是上下級的主雇。
從林奇現居住的狹窄樓梯下的小隔間，就能看出兩人的親疏。
啪嗒。
走回自己那伸展不開身體的小空間，按下門邊的開關，一盞昏黃的枱燈點亮視野。
僅容一張床的隔間內，林奇盤腿坐在床上，搬來一張摺疊小桌放在身前。
燈光下，他仔細將右手內，手心處混有手汗的污垢，用一根金屬簽子，細細剔進一個準備的透明容器中。
然後確認沒有殘留後，林奇拿起一瓶放在床尾的試劑，擰開瓶子將裏面的褐色溶液，小心地滴進容器。
嗤~
小白留下的‘污垢’，呈現其貌不揚的黑褐色，等同一根針的小半截。
在試劑溶液的浸泡下，迅速發生反應，漸漸析離出一顆顆像是砂礫，但整體閃爍微光的微小顆粒。
如果有放大鏡，那麼在放大鏡的觀察下。
這些浸泡在溶液里的微小顆粒，此時便如黑夜裏的繁星，正熠熠閃爍着晶亮瑩白的好看光華。
顯而易見，這些並不是什麼普通的顆粒物，而是一種在下城區內極其罕有的貴金屬。
是白慕斯，在工坊的工作中，一點點謹慎小心獲取的‘外塊’。
豪不誇張的說，就林奇面前容器內的幾微克，其價值就等同他出城外的垃圾荒域，拾荒十次以上。
而正是因為林奇，能不時提供這種稀有貴金屬，所以才會與當鋪的老闆結識。
並在當鋪內，獲得一方小小的棲身之地。
不久，這半巴掌大的容器，被店長老頭兒用手穩穩捧着，通過配有放大鏡的觀察儀器，細細品鑒估值。
“emmm，分量和以往差不多，但這次的質量要比上次好很多。”老頭不緊不慢地說道：“看來你的朋友很用心吶。”
無言等待老頭給出價格，林奇心裏同時估算着價格。
開始心算起販賣收穫的點數，與白慕斯七三分后，自己能獲得多少。
然後與積攢的小金庫相加，離報名繳納學習班的費用，又相差多少。
“這次一共是九百點數，這類稀有金屬的價格最近有所提高，我不貪你的，按市場價還要給你零頭五十三點。”
將盛放金屬顆粒的容器放入櫃枱抽屜，老頭取出一枚支付器，設定好數值讓林奇自己掃描獲取貨款。
“老實說，按照強尼你的糟糕運氣，你出去外面一個月都不一定有，你朋友這一次的收入。”
看着這個在店裏日漸長大長高的少年，老頭半真半假勸道：“要不你也去你朋友的煉金工坊里做工吧。有你和他一起配合，說不定每個月獲取的‘黑金’能到這個數。”
手上比了‘五’，老頭期待看向林奇，“干兩個月，到時候你就可以在外面換個大房子住，何必與我這個糟老頭子，一起擠在這間又舊又潮的老房子？樓梯間住得舒服？”
呵，舒服？
外面的房子再好，有你‘老鬼’住的地方安全？
清楚這老頭在下城區真實身份的林奇，揣着明白裝糊塗，微笑着無言以對。
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年，直接沉默着想糊弄過去這個問題。
就這樣，老頭睜開一絲縫隙的眼睛，渾濁打量了林奇許久，看着這個混不吝敢一直直視自己的少年，搖搖頭率先打破沉默。
“嘖，有賺快錢的方法你不做，強尼小子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這種門路，想瘋了打破了頭，還摸不到門檻？”
嘖嘖嘴，他頭次認真道：“算了，腳在你身上，路是自己的。不管強尼小子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但你既然有自己的堅持，那麼希望你能一直堅持下去。”
……
“你看不起我們這種人，我理解，我也知道五十層以上的風景，究竟有何等的吸引力……但我可看得太多，你這樣最終成為我們這樣人的人，強尼小子。”
老頭的交心話在睡覺前，回蕩在林奇的腦海。
這是相處這麼久以來，這個吝嗇古怪老頭，第一次如此交心的與自己談話，自然給了林奇內心極大的衝擊。
其實從小白第一次獲得‘黑金’開始，直到現在林奇都還有加入他的工坊，與他一起‘賺大錢’的想法，不時如幽靈般在心頭隱現。
講真，林奇除開走狗屎運穿越這點，值得稱道外，前世今生的他都是一個極其普通的人。
前世的他因為窮與懶惰，以及當代社會青年普遍的恐婚心態和一咩咩自卑，一直在工廠內如小透明般打工混着日子。
沒有贍養義務的他，可謂自己吃飽，全家不愁。
但也就那樣，生活像死水般，沒有波瀾的腐爛着。
穿越后沒有金手指的他，更是平庸無奇。
在這個智能機械，全面取代人工的科幻城市裏，腦子裏知識偏偏落伍時代的林奇，真的沒有任何一技之長拿得出手。
所以他為了活下去，只能進行最沒有門檻的工作——撿垃圾。
要是沒有意外，平庸如他可能又會走上前世的道路，混吃等死的腐爛下去，如下城區內那些多如蟑螂的懶漢，最後死在某條無人問津的小巷深處。
但比起孤單又自卑的前世，這一世他的身邊多了一個值得為之努力付出的人，所以平庸的林奇，想試着努力一次。
堂堂正正的在與時間的博弈中，和一直照顧自己的好兄弟白慕斯一起，按照約定一起登上更高的階梯，不再是仰望，而是肩並肩看看五十層以上上城區的霓虹燈景。
看看外面更加廣闊的世界。
所以他不是不懂，而是害怕有些事有了第一次，就無法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