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密謀
李菁被大隊人馬迤邐押回了張府,關進了大牢,上了五花大綁,那場面就好像抓住了江洋大盜、擇日處死似的。張貴廷厲聲喝令侍衛要將牢門鎖緊,以防煮熟的鴨子都飛走了,看他那緊張的樣子,比對付他的官場死敵還要鄭重。
那些坐在賞梅閣里的張貴廷的各路官場好友,見到此狀,覺得應該迴避,於是都紛紛過來向張貴廷道別。張貴廷也不好挽留,於是作揖相送。
將客人送出門外,張貴廷立馬命令侍衛將奪回的金銀珠寶放回銀庫的空箱子中,他看到那塊心愛的璞玉安然無恙,心裏感到如釋重負。他將璞玉從箱子中重新拿出來,細細地端詳,輕輕地摩挲,動作柔緩得就像哄嬰兒睡覺一般。他眼睛裏也發出和璞玉一樣的光。
“呵呵呵,不愧犬戎產的和田寶玉!”
幾日之後,外面的風雪已經住了,天光乍開,彷彿要放晴了。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
“咯吱咯吱咯吱!”是踏雪的聲音,這聲音儼然是在半里開外的地方發出來的,但是卻聽得十分清楚,只見珍瓏的大街上大隊人馬正朝着張府的方向行將過來。
那些士兵的穿着不似是中原習俗,而且每人頭上都扎五六個辮子,更不像中原的打扮。
倒是隊伍前面坐在高馬上的那位將軍頗有幾分中原長相,相貌年輕俊朗,劍眉星目,威風凜凜,錦帽貂裘。
隊伍在張府的門口停了下來,門口的侍衛早就認出了隊伍領頭的正是犬戎的霍爾木將軍,於是跑進去稟報張貴廷。
片刻,張貴廷從大門走了出來。
“呵呵呵,我這正想念着霍將軍呢,想着想着竟然把你給想來了!”張貴廷邊說邊出來迎接霍爾木。
“張大人客氣了,我這次來也只是想與您敘敘舊,談談幾件尋常事情。”
“呵呵,是啊!距我們上次一別又有半載了!你瞧我,說著說著都忘記要請你進屋了。”
張貴廷將霍爾木引進了屋,在中堂坐下,並命令侍從去上茶。
“霍將軍上次送給我的一塊和田寶玉,真是讓我愛不釋手,收了將軍重禮,本府心裏受之有愧啊!”
“誒,小小禮物,何足掛齒,張大人言重了。”
“不久前,這塊璞玉還差點被盜賊偷走,想到這裏還真是有些后怕,這樣是真的丟了,別說自己會心痛,仔細想想又怎麼對得住霍將軍的一番美意。”
“哦?那小偷抓到了嗎?”
“呵呵,現在正關在本府大牢裏蹲冷地板、吃牢飯呢!”
“呵呵!”
兩人聊得很酣,霍爾木可能是覺得屋內太熱,於是將帽子脫了下來。
這一脫帽,才真正看清了這位霍將軍的全貌,這人原來就是當年從玄門正宗占星台上掉下去的宋志遠。當年宋志遠與李蕭何比武,長劍折斷,秦霸從他身後偷襲,將劍刺入了他的背心,然後一腳將他踹下了萬丈懸崖。
只是,宋志遠福大命大,他掉落的地方正好是一片叢林,他被樹枝接住,撿回了一條命。
那時的宋志遠已經與犬戎交往過盛,他摔下懸崖之後,挺着身上的傷痛,踉蹌着走了一月才到達了犬戎。
宋志遠受的傷不算重,武功並沒有廢,調養了十來天後基本上痊癒了。
憑着自己在犬戎的交情和一身玄門武學,宋志遠當上了犬戎的大將軍。
從此這個世界上沒有了宋志遠,只有犬戎將軍霍爾木了。他真是將自己從頭到腳換了個遍。
“我早就了解張大人喜歡玉石之類的器物,所以這次前來府上也帶來了一件小小的禮物。”霍爾木說。
張貴廷聽后兩眼直冒金光,他不知道這次霍爾木又帶來了什麼稀世珍寶,道:“霍將軍真是太大方了,本府受之不起啊!”
“張大人跟我就不要見外了。”
“啪啪!”霍爾木拍了兩下手掌,門外候守的士兵立即捧上來一個木盒子,走到了張貴廷面前將盒蓋打開,張貴廷忍不住往盒子裏面看。
他看到的這個東西通體紅色,晶瑩剔透,見所未見,舉世罕有。張貴廷的驚嘆聲快要呼之欲出了,整個臉上只寫了兩個字——貪婪。
“這是產自我們西域的瑪瑙,中原很難見到的。”
“我平生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玉石!”
“我只怕張大人不喜歡,既然大人這麼喜歡,那就收下吧!”
“呵呵,承蒙將軍厚待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張貴廷將寶盒拿在手裏,打開盒蓋仔細地欣賞起來。他比欣賞那塊璞玉欣賞得更仔細,完全忘記了霍爾木的存在。
“張大人,其實我這次前來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呵呵,霍將軍儘管說,只要是本府能夠辦到的一定儘力幫你去辦。”張貴廷已經被收到瑪瑙的喜悅沖昏了頭腦,一向謹言慎行的他開始有點受霍爾木的擺佈了。
霍爾木看了看張貴廷,覺得是時候說了。
“我想讓你幫我殺一個人。”
張貴廷的臉立刻拉了下來,彷彿才意料到事情的複雜性,道:“殺誰?”
霍爾木眼睛裏面突然凝聚起猙獰的光,道:“皇上。”
“皇……?”張貴廷驚得快從椅子上摔下來。
張貴廷雖然沒做過對朝廷立功的事,卻也尚未存在逆反之心,何況有此野心的人大有人在,根本輪不到他。
如今的朝廷早就亂成了一鍋粥,皇上坐視不管,作他的風花雪月之夢去了,留下一幫犬狼之眾明爭暗鬥,把朝堂搞得雞犬不寧。
這幫明爭暗鬥的勢力總共分為三派。
最不消一提的是以開國功臣葛遂良為首的“扶國派”,他們大多是伴隨先王昌覺打過的天下、出生入死的老臣,這些人雖官居高位,但畢竟年事已高,呼應者少,所以顯得勢單力薄。
葛遂良是個性情中人,每每回憶起和先王征戰沙場時總是掩泣不止,而看到這紊亂的政局,他都不免要呼天搶地,直呼先王的名字。這些,在旁人眼裏早就無關痛癢,激不起半點同情之心了。
第二派是以護國大將軍元戮為首的“強國派”。元戮擁有重要兵符在身,掌管梁國十萬兵馬,在犬戎數次南下逐鹿中原的過程中,他都率兵迎戰,將其擊退。按理來說,元戮應該是個對梁國、對皇上忠心不二的將軍,他應該站在葛遂良一邊。但是,元戮早就不滿昌邑的不作為了,他曾在朝堂之上怒斥昌邑:“國有昏君,民不聊生!”足以看出他對梁國的忠心早已消耗殆盡。而這幾年他憑藉著自己的威名,私自在民間招兵入役,看來他似乎有“另立門戶”的想法了。
第三派是“助皇派”。他的首領並不在朝堂之上,而是伴隨在皇上身邊,他就是太監高俅。至於他為什麼能獲得這麼高的權位,不妨想想歷史上的趙高。高俅口蜜腹劍,深得昌邑信任,皇上什麼事都任憑高俅做主,而高俅也對皇上陰奉陽違,更是憑藉自己日益增長起來的權勢到西域招攬美女供皇上享樂,把皇上困死在了溫柔鄉里不能自拔。這更加方便了高俅近水樓台先得月,他趁頒發的聖旨的時候,私自換掉、篡改聖旨,假借皇帝之義排除異己。漸漸地,高俅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利,而他的朋黨也越來越大。昔日的跳樑小丑逐漸把持了朝政。
在高俅龐大的朋黨之中,張貴廷便是其中之一。
而這三派中,除了“扶國派”名副其實外,其他兩派都是虛有其名。
張貴廷完全沒有意料到霍爾木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抓着瑪瑙盒的手緊張得發抖,手心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霍將軍這番話真是出乎本府意料之外。”張貴廷道。
“張大人乍一聽好像覺得是無稽之談,但是聽我分析一番你就會覺得也有可行之處了。”
霍爾木嘴角露出一絲複雜的笑容。
“願聽詳細。”張貴廷道。
“其實,我也知道你在朝廷是依仗高俅那個閹人的。”
“哎,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權傾朝野,我也只是為了保全自身啊。”
“張大人不必自謙,其實誰不願坐擁高位,我相信你也不願意一直待在高俅的羽翼下過日子吧,只要你除掉他,你就可以為國立功,他的黨羽也就會自然而然歸到你的門下了。”
“除掉高俅比登天還難啊!連元戮都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你首先就要除掉高俅的庇護傘。”
“皇上?”
“沒錯!這時候你可以把罪名轉嫁到高俅身上,因為只有他離皇上最近,接下來的事就是順水推舟了。”
張貴廷沒有說話,他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