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海內存知己
王八斤到現在都沒緩過來,卻也不敢多說一個字,最終在孫景晟投來的一道平淡無奇的眼神下落荒而逃。
門口擠着看戲的人僅僅五秒就撤走,剎那間整個鎮國王府恢復如常,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王爺,此舉怕是要引起皇上殺心了。”車公公跟在孫景晟身後輕聲說。
孫景晟步子不緊不慢,路過一株梨花樹停下片刻,抬頭看了一眼,林小宴落入懷中的場景當即浮現在眼前。不經意間他的嘴角就勾起笑意。
車公公看得真切。
“他對我有殺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沒那個膽而已。”孫景晟滿不在乎的湖大,抬手拈下一朵花在掌心便大步走了。
這會子的辰禧堂里哭聲格外慘烈,宋媽癱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身邊簇擁着幾個姑娘跟着掉眼淚,她們幾個無非是心疼宋媽,只有宋媽是因為白蘭蘭傷心不已。
“宋媽媽您莫哭了,身子要緊啊!”姑娘們齊聲勸解着,見她萬分悲痛不由得心生憐憫,又掉了不少眼淚。
屍隱站在一邊靜靜盯着她們一言不發,眼睛都不眨一下,活像個木頭。
事情從頭到尾都被他看在眼裏,然而他武功被廢許多,孫景晟車公公景宴一同在場,還有一群佩刀佩劍的士兵,他哪裏敵得過?只能眼巴巴看着白蘭蘭被人帶走,什麼都做不了。
巨鴿怪叫聲從院子一角傳來,屍隱驀地扭頭看去,只見巨鴿拍了拍翅膀往一個方向飛去,他沒有一絲猶豫這便跟了過去。
林初和解小五知道所發生的一切時二臉吃驚。
“王爺居然讓永寧郡主去頂罪了?!”解小五說。
“皇上居然下聖旨要捉拿王妃?!”林初說。
話落二人同時看向對方,不等解小五說什麼林初一腳就踹了過來:“虧得王妃對你那麼好了!你個沒心沒肺的夯貨!”
整個鎮國王府都處在一片嘰嘰喳喳之中,大家都在說著自家王爺大膽違逆聖旨的英勇事迹,也有說道自家王爺是護妻的一把好手,總之熱鬧非凡,竟沒有一個害怕被抄家連累的。
有人就與這種熱鬧格格不入。
辭兒自打去辰禧堂請了白蘭蘭回來就坐立不安,在得知白蘭蘭出事的消息后更是眼前一黑腿腳軟麻一點力氣都沒了,如今窩在床上鬱鬱寡歡着呢。
施兒端着一碗熱水坐在床邊不知所措,呆了甚久,碗裏的水都冰的透底,她這才放下碗問道:“到底發生了何事?總覺得你有事沒告訴我。”
“我不知道……”辭兒失魂落魄的回答。
得到這個答案施兒更是着急,索性一把抓住辭兒的手再問:“打從前陣子你嗓子不適至今一直憂心忡忡,今兒個更是焦慮難安,究竟是什麼事讓你變得如此了?何故不說與我?1”
辭兒搖頭,豆大的眼淚頓時從眼眶子裏掉出來,雙肩聳動半晌,長吸一口氣方又倉促吐出,唇齒翕動幾次方說:“姐姐……到底是我該死……”
此話一出施兒只覺腦子發懵:“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辭兒情緒很是崩潰,反手握住施兒的一雙手,淚珠連成線滾下來,哭得沒了聲,過了好一陣子才抽噎道:“我們姐妹從小相依為命,姐姐一定要保全自己性命,出了府千萬尋個好人家!”
“有人欺負你了?是誰?你儘管說出來,天塌下來,還有姐姐給你頂着!”施兒終於綳不住眼淚,這會心裏全當有什麼人欺負了自己的妹妹,然而再三詢問之下辭兒絕口不提,姐妹倆抱在一起也不知哭了多久。
皇宮。
王八斤從鎮國王府出來算是屁滾尿流的回了宮,他沒將發生的事說出口前卿戊壬還笑若春風,說出口的瞬間就迎來她一記踹心窩子腳,此時趴在地上像個磕頭蟲似的亂磕,額上青紫一片看着怪嚇人。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不是奴才辦事不力,實在是那鎮國王目中無人啊皇上!”王八斤一把鼻涕一把淚嗷嗷着,一旁的小太監們看的目瞪口呆。
平日裏威風堂堂的大太監總管居然還有這麼一面呢?
卿戊壬氣的胸口發悶額上冒火,手裏硬生生捏碎了一隻白玉杯,本就體虛的他急火攻心還使得毒氣亂竄,一口血就吐了出來,嚇得眾人驚呼四起簇擁而上,卻一個個的都被卿戊壬踹開。
他顫着手指着王八斤道:“你……孫景晟……他!他竟敢這般忤逆寡人!簡直膽大包天!活膩了!”
“皇上息怒啊!您身子沒好哪能受得住這氣!依奴才看來,孫景晟這般大不敬,合該被皇上抓起來剝了皮以儆效尤!否則日後人人效仿,誰還對皇上有敬畏之心!”王八斤咬着牙關喊道。
他額上磕出來的血,以及今天當眾受的辱,定然要孫景晟加倍償還!
怎料卿戊壬兩腿一軟就坐在地上,頭上的金玉冠都歪斜下來:“傳寡人旨意,鎮國王忤逆皇命,然寡人念及兄弟情義不予追究……特派五百精兵看護,施以軟禁。”
此話一出王八斤猶如五雷轟頂,他一點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尤其是已經知道卿戊壬是個扮豬吃虎老謀深算的人,聽到這樣的話整個人都僵了三分。
卿戊壬又有什麼法子呢?
孫景晟沒有兵權照樣這麼囂張,足以見得他有別的勢力掌握在手中,何況他已經當眾向自己的皇位發出宣戰挑釁,身邊奸佞臣子尚未清理,若是在這時和還沒摸清底細的孫景晟打起來,難保林天鋒等人不會趁機而動坐收漁翁之利。
就算沒有林天鋒一黨,單是用兵佈陣這方面,整個九靈大陸都找不出能和孫景晟匹敵的人,連國庫都要靠他補充,卿戊壬拿什麼跟他斗?萬般苦楚只能自己嚼碎了往下吞,又有什麼人能替他排憂解難?
“皇上!此時不除孫景晟,日後他氣焰更是囂張,屆時您的江山不穩啊!”王八斤急躁大喊。
“滾出去,傳意妃來。”臉色極差,心裏煩惱事諸多,再不想聽王八斤嘰嘰歪歪什麼屁話了。
趙嬤嬤疾步匆匆從外頭進來,離白賢兒尚有五六米遠就跪下,伏在地上焦急稟報道:“娘娘不好了,鎮國王當眾抗旨,並將永寧郡主當做了替罪羔羊抓了去,如今她已被關入死牢之中了!”
雜七雜八的消息早就由回宮復命的人帶進來傳開了,舉城上下沒有一人不將此事作為飯食肉糜咀嚼,白賢兒自然是知道些許風聲的。
她扶着額抬起另一手對趙嬤嬤擺了擺,臉上寫着不耐煩,稍微起身斂了斂自己的衣裳,神色一緊方說:“眼看着就要五月了,怎的還是這般冷?也不知是不是這殿上太寬敞的緣故,本宮總覺着有穿堂風,吹得我頭疼。”
此話一出趙嬤嬤渾身骨頭像是被千八百斤重的石頭狠狠擊碎一樣,她萬萬沒想到都這會子了白賢兒還能說出此等風涼話來,要知道白蘭蘭是她親妹妹啊!
“娘娘……郡主從小身子就不好,且不說死牢裏陰暗潮濕,就是那裏頭關着的個個都是沒有命的主兒,她一個小姑娘家怎麼呆得下去?”趙嬤嬤拖着哭腔問道,試圖以此打動流淌在白賢兒血脈里的親情。
怎奈白賢兒那雙瑞鳳眼中使出的惡毒直接將趙嬤嬤的心緒打了回去,開口就是一道嗤笑:“那可是本宮的親妹妹,如今受了苦難本宮豈有不管的道理?”
趙嬤嬤心裏一驚,正要感激涕零之際白賢兒又陰切切補了一句:“這一半日內本宮一定抽空看望她。”
她的口吻神態中遍佈殺意,聽得看得趙嬤嬤心裏直發憷。白賢兒向來喜好殺戮,蛇蠍心腸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狠毒。
“皇上……”一道病懨懨的聲音從外頭傳來,正苦惱的卿戊壬聽是林意聲音當下來了火氣,畢竟她可是林小宴的同父異母的妹妹!
千絲紗勾出來的雙面門帘被一雙老手輕輕掀開,緊接着就小碎步邁進來一隻瘦小身影,惹得宮女都止不住側過臉去看。
林意身披着張舊斗篷,帽子上帶着一圈兒有些發黃的劣質毛邊,裏面襯着短絨。雖是稀疏,好歹也是四月半的天氣,這麼一身出現在眾人眼中屬實驚掉了大家下巴。
不等卿戊壬開口林意就是一道猛咳,之後連忙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頭:“皇上恕罪……妾身身子不適故而來遲,還望皇上……咳咳咳!”
咳聲愈發猛烈,帽子之下那張慘白的臉更是惹人心疼。
“起來。”卿戊壬皺了皺眉,他本就心火怒燒,又見着林意穿的這樣暖和,心中燥悶至極,多看她一眼都恐將自己熱化,索性撇過頭看向一邊:“寡人不會怪你,快些起來脫了這衣裳去。”
“謝皇上饒命……咳咳。”褪下斗篷起身的瞬間她便打了個踉蹌,卿戊壬二話不說便沖了上去。
林意楞了一下,她原本就在做戲,卻沒想到卿戊壬會衝上來扶着她。
不等她回過神卿戊壬便撇了撇嘴角輕笑:“好個弱柳扶風的意妃娘娘。”
“皇上……”
“不愧是林小宴的家妹,小心思小手段都是一般的多。”待林意站穩卿戊壬又補了一句,此話一出嚇得林意渾身都冒了涼汗,當場跪在地上就請罪道:“皇上恕罪!”
眼前端立着的人哼笑,眼角林光夾着她半晌,輕蔑和不屑染得整個屋裏都是,王八斤始終站在門口,聽卿戊壬如是說方才揣摩過來林意是裝病,正尋思說些什麼,誰知卿戊壬轉身就往榻上走,並吩咐道:
“難為意妃為了寡人的憐愛大費周章,王公公,賜她琉璃凈珠紫衫一件,素土窯瓶一隻,晉為貴妃,居上清殿。”
話一出口眾人個個滿面驚愕,王八斤老臉上的神色顯得比林意這個當事人還吃驚。
卿戊壬這是唱的哪齣戲?
“是寡人病了幾日,失去號令你們的能力了?還是說你們都想效仿鎮國王違背旨意?”卿戊壬一秒變臉,只聽撲通跪地聲發出,林意扭頭看去時就迎上眾人齊聲恭賀:“恭喜意貴妃!”
一聲接一聲的恭喜聽得林意腦仁疼,她本就不機靈,如今面對卿戊壬這般變數,實在是開心不起來,恍然間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趕緊回去注射林小宴給的保命葯,等以後再想辦法多要些。
天早就黑了下來,鎮國王府里的人到這會子都還沉浸在白日的歡喜中。
巳月軒。
“小姐,今晚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粽子!只可惜皇城和咱們滄瀾洲的吃法不同,他們吃甜的,小姐要不要嘗一口?”小螞蟻拎着食盒喜滋滋進屋,話音才落就見孔邑濃正收拾行李呢。
“外頭天都黑了,小姐這會子收拾行李是要做什麼?”小螞蟻心裏甚多不安,將食盒放在桌上便提快步子來到床前,稍微彎着腰看了看,行李中還有許多銀票,看來她是要走沒錯了。
“小姐,我們還沒有見到靜娘娘,就這麼回去了恐怕難以向老爺交代,況且天黑路遠,皇城裏也不太平,晚上趕路太危險了。”小螞蟻本能的勸說著孔邑濃,順手就將包袱拿開。
孔邑濃便這麼由着她去,誰知小螞蟻剛把包袱放入櫃中她便發作了,一手扯過枕頭狠狠砸在地上怒斥道:“那個妖婦到底有什麼好竟將哥哥迷得這般神魂顛倒了?!公然違抗聖旨可有將我們這些和他有關係的人的身家性命放在眼裏?!”
小螞蟻當下跪地:“小姐息怒!王爺他……王爺他既敢公然抗旨必定是有自己的勢力和本事在手裏,府上眾人並沒有誰擔心受到牽連,足以說明王爺的手段非凡……”
聞言孔邑濃當即狠狠瞪了過來,嚇得小螞蟻連忙低頭,她怪笑一聲就道:“整個鎮國王府的人都是哥哥養得狗,哥哥就是謀反他們也得跟着,是死是活有什麼干係?”
“倒是你,枉費孔家與我的一片厚待之心!時時刻刻說著為孔家好,到關鍵時候卻胳膊肘往外拐!我們孔家時代從商,哥哥犯了這般死罪以後誰還敢跟孔家打交道?
是,哥哥不過是被軟禁罷了。那孔家呢?孔家和鎮國王府是脫不開的關係,不管皇上是忌憚哥哥的實力也好還是念及他們兄弟二人之間的情分也罷,吃虧的只會是我們,再這麼下去遲早要完了!”
孔邑濃字字如同爆豆一個個砸在小螞蟻臉上,僵在那兒半天都沒敢再說一句話。
她說的也有道理,鎮國王府和孔家有孔靜這一層關聯,必然是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卿戊壬是奈何不得孫景晟,可面對區區一介商賈,他有的是手段,更甚時什麼都無需去做,只要孫景晟隨意造次,單是天子的顏面擺在這兒就沒人敢跟孔家有一筆交易,日子長久了那還得了?
暗自思慮着,小螞蟻倍感自己做得不對,想了想連忙給孔邑濃道歉說起軟和話:
“小姐說的是,可如今離開確實不是個好時機,既然咱們孔家難免被連累,不如趁着這會兒多關注一下王爺,否則定叫人說咱們牆頭草,若王爺真有謀反成了的那日,也能落得個好名頭兒。”
此話一出孔邑濃的眉心頓時舒展開來,然而沒幾秒又皺成原樣,頓了頓方說:“自從進府那日起,我們就見着哥哥一面,他是有意不見我,導致現在也沒見到姑母……我們該怎麼去關注他?”
小螞蟻輕輕一笑,壓低聲音就道:“小姐糊塗。王爺公然抗旨為的是王妃,就憑這一點來說王妃一定是他掛在心尖上的人。只要小姐肯拉下面子和王妃和解,到那時候什麼問題不都沒了嗎?”
“跟林小宴和解?”燈下人挑着一雙細眉,整張臉上的顏色看上去都暗淡了幾分,其中不乏甚多火氣。
小螞蟻見狀只得低頭輕嘆,想要孔邑濃這樣驕傲的人去給林小宴賠禮道歉和解?那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事兒。
聽到這一建議后孔邑濃恨不能掐死林小宴,追根究底不都是怪她招惹出那麼多事端?
小半時辰過去,孔邑濃雙肩微顫着深吸了口氣,閉着雙目像是要被問斬一般,幾秒后她緩緩吐出一句:“明日去買些好物,與我前去清屏堂送禮。”
小螞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一次看向孔邑濃時卻見她很快別過臉去,只隱約瞧見她眼角落下的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
她在哭,卻一點聲響都沒有,小螞蟻頓在原地默默陪着,她知道,這是孔邑濃視若珍寶的驕傲。
由卿戊壬派來的精兵早就將鎮國王府里三層外三層的包住了,倘若不是門邊上有“鎮國王府”四個鎏金大字,這兒怎麼看都像是精兵營。
林初趁着送晚膳的時機又一次溜進林小宴房間,開門便陷入一片黑,稍不留神險些摔倒在地,好在暗處的林小宴藉著外頭的光看得清,衝上來就扶住她,當即就是一陣關懷:“可有摔着?”
“多虧姐姐手腳麻利,否則定要摔個腳朝天才是。”林初心中后怕,回頭看了一眼院中庭燈火氣一下就冒了上來:“好一幫會偷懶的小子姑娘,都這會兒了竟然不給姐姐房裏掌燈,摔着碰着了叫他們好死!”
“林初小姨莫要生氣,他們不頂事還有我呢!我可以給娘親照明~”知卿說罷掌心就冒出一縷小火苗,黑暗之中林初一眼就瞧見,他掌心的火苗大概能照亮指甲蓋大點的地方。
見狀林初撲哧笑起,摸着黑將食盒放在桌上,轉身又往外頭去引了燈來,不過多久房間總算是從黑暗中爬了出來。
關好房門林初這才迫不及待問向滿臉寵溺看着知卿的林小宴:“姐姐,知卿何時恢復了?”
“說來話長……我要先嘗嘗你帶來的食物,我們娘倆都快餓死了。”林小宴摸了一把咕咕亂叫的肚子笑道。
“說到晚飯那可多了去了,今晚后廚的人已經開始預備端午了,整個廚房擺得滿滿當當我差點沒地兒下腳呢!”說著林初就端出一碟清蒸雙面魚絲,香味瞬間佔滿飯桌,勾的林小宴口水差點兜不住。
緊接着她又端出一碗銀耳鮮蝦八子粥,林小宴立即伸手接住湊到鼻前嗅了嗅,一個字,鮮!
“快快快,還有什麼好吃的一併給我呈上來!”林小宴嘴上如是說身體卻實誠的很,起身就拉過食盒自己往出端,掏空了食盒底層也沒找出一樣香辣肉品。
放眼望去整個桌上儘是清淡之物,雖也讓人垂涎欲滴,但清一色的寡淡模樣讓人越發沒了食慾。
見狀林小宴嘴角輕抽道:“你們端午都吃這麼清淡的嗎?”
“啊?”林初愣了一瞬,廚房裏酥皮雞紅燒肉等吃食海了去,可林小宴的三餐都是孫景晟親口定下的食譜……
林初本不願在林小宴面前提起他,生怕觸了她的傷心事,可孫景晟對她的真心是個人都看的出來。想着,林初連忙扶着林小宴坐下,遞了一雙筷子給她方說:“姐姐,其實這些飯食都是王爺的一片苦心……”
“所以呢?”盯着林初手中的筷子林小宴沒有絲毫接取的想法,反倒是回了一句反問,林初語塞。
林小宴輕輕笑起,將一邊還在玩火苗的知卿捏起放在手心裏,半晌不知說些什麼,現下心裏一團糟。
“姐姐,你若不想接受王爺的心意也無妨,我這裏倒是有一件大事想告訴你。”林初率先打破沉寂。
林小宴默默點頭,林初這才將筷子放在一邊開了口。
“王爺,洛將軍奉旨領兵住在府上監視你,接下來的日子恐是諸多行動都不方便,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少去秘密基地,以防被人發現。”車公公盯着桌上油膩膩的酒肉,語重心長說道。
孫景晟卧在榻上沒有半點進食的意願,一手還捧着本書在看,半晌后翻了一頁才說:“夫人的晚膳送過去了沒有?”
“仍是林初親手接管送去的,王爺無需擔心。”車公公微微彎腰回答。
孫景晟嗯了一聲再無話。
約莫又過了一刻,嗓子眼裏堵了一堆話的車公公猶豫許久終是開了口:“王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當講,出去。”孫景晟毫不留情的打斷,猛然間氣的車公公只覺他肋骨疼。
“皇上一直想讓您前往徽仙洲做個閑散侯爵,算起來也只剩十日我們就要前往邊境征戰,您公然抗旨無疑是他發配您的最佳時機,然而他卻在這個時候派了精兵監視您,興許另有所圖。”
車公公將自己所擔憂的事情一併說出,話落眉頭稍稍凝了一瞬,見孫景晟無動於衷,頓了小片刻又說:
“這回您讓永寧郡主頂罪一事,城內流言諸多,多半都將矛頭指向了王妃……以及,永寧背靠皇后,這事鬧開,她或多或少都會使絆子給咱們府上,您看怎麼辦?”
孫景晟眸色始終如一,貌似車公公擔心的是別人,又好像他說了風涼話,總之整張臉上沒有絲毫該出現的顏色。不僅如此,他嘴角甚至掛着半分清冷的笑。
“夫君他……居然為了我違抗聖旨?”聽林初說完白日裏發生的一切,方才還不屑於動筷的林小宴現下鼻子都酸了。
她在感動孫景晟為她的付出,感動孫景晟實現了懲治白蘭蘭的承諾。原來他心裏始終有她。
話落林初連連點頭,順勢就再一次遞上筷子,笑嘻嘻地安慰道:“王爺對姐姐還是很好的,姐姐可千萬不要辜負了他的心意呀,快趁熱吃了晚膳吧。”
誰知等她說完這些話,林小宴的心思早就跳到了別的事情上。
他寧願在這個時候把白蘭蘭推出去都不願意供出姬北野的惡行,姬北野是個死不了的人,他到底在怕什麼?
怕的是做不到長生之法時連退路都沒了。
原來他心裏還有斷不掉的長生。
林小宴如是想着,那會子酸酸的鼻子好像有些痛,這種感覺爬上眼眶,使其變得通紅濕潤,又落在喉間,刺得她不敢呼吸。
林初哪裏反應的過來?她原本以為說了那些好話林小宴就會開開心心吃飯的。見她整張臉都陰沉下來頓時心裏也堵得不行,手足無措半晌蹲下就問:“姐姐你怎麼了?”
林小宴直搖頭,她心裏一團亂。
咕呃——咕呃——啊——
“那是什麼東西?!”怪叫聲從正上方傳來,幾個士兵聽得寒毛直豎,抬頭看去,原是姬北野的怪鴿。
他們哪裏見過這麼大且兇猛的鴿子?咔咔幾聲過後他們各自握着刀劍背靠着背,其中一人連忙道:“是怪物!快去請洛將軍來!”
“呵呵呵……”樓台上立着的姬北野望着這一切笑得甚是得意。
身側的屍隱滿面暴戾之色,與他的那張笑臉顯得極度違和。
“你到底想幹什麼?”屍隱耐着性子問,卻連林光都不屑於交付在姬北野身上一寸。
“人人都求上元燈節有個好福氣,我只求每到中元那日,世人第一個想到的不是閻羅王,而是我,姬北野。”
“你的血脈就用來做這個么?未免太沒出息了些。”屍隱話里話外都留着不屑,對於姬北野,他從來沒好臉色。
聞言姬北野側過臉瞥了他一眼,鼻尖輕哼后便回以譏誚:“出息?你的血脈不比我的好?你又做了什麼出息事?為了一個女人殘害無辜是出息?為了一個女人願意和我這般低賤血脈的人聯手又怎麼出息了?”
聽着姬北野的奪命幾連問,屍隱沒有絲毫惱火,沒認識白蘭蘭之前他向來無拘無束,行走江湖天地間好不風流快落,何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
姬北野脖子一涼,稍微看去才發現脖子上架着屍隱的一把匕首。
他抬起眼皮子笑呵呵盯着他,好像臉上的每一根毫毛都在向對方表達着“你無法殺死我”的話。
“殺你的辦法有很多,我不是孫景晟。”屍隱冷冷說道,而後抵在姬北野脖子上的刀又壓了壓緊:“你最好快點說出營救郡主的辦法,否則我讓你為她陪葬。”
這是姬北野活到現在為止頭一次正兒八經被人威脅生命,他眼底蘊着的神色看起來驚訝又欣喜。
“以你的血脈,大可以去闖死牢營救你的郡主殿下,可惜你捨不得讓她徹底背上這個罪名。”姬北野悠悠地說著就見不遠處一抹熟悉的身影——景宴。
當下笑得更歡,抬手就將骨哨湊到嘴邊輕輕吹了一聲,和底下士兵盤旋的鴿子立馬飛走。
“這又是什麼聲音?”士兵被嚇出一身冷汗,兩腿發軟的問向景宴。
景宴的目光直射早已空無一人的樓台,眸子一沉就明知故問:“你們口中所說的怪物呢?”
士兵早被嚇傻,剛才巨鴿們飛走竟然也沒發現,現在只能面面相覷。
景宴索性趁着這個機會再一次說:“許是你們勞累過度,去換一波人來巡查。”
“是……”
待幾個士兵灰溜溜離開,景宴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樓台,這回樓台上站了一排鴿子,個個歪着腦袋瞧他,使他不由得捏緊了拳頭,駐足許久方才離開。
樓台拐角暗處,姬北野的脖子上還架着匕首,屍隱就在他後面,鋒刃在月色加持下寒光爍爍。
“希望你明白,我沒那麼多時間和耐心。”屍隱冷聲說。
姬北野又勾了勾唇角:“簡單的很。只要皇後去看了郡主,不出三個時辰你就能見着她。”
此話一出屍隱握着匕首的手都顫了一下:“你說什麼?”
“郡主心衰之症未能痊癒時,每每發作吃的葯都是皇后悉心命人調製的毒藥……她一心要郡主死,這回郡主落難生死難料,她去落井下石也未可知。”
姬北野笑眯眯道,趁着屍隱愣神的功夫索性又說:“想叫郡主死的人多着呢,孫景晟每次讓人送去的蒸羊羔里都放了毒,就連我去問診時開的方子都是他吩咐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