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去看大漠飛花
“喲,周公公在呢啊?”解小五開口就是一陣陰陽怪氣,周公公面上疑惑幾分,正欲開口又被解小五打斷:“瞧您這一臉不痛快的樣子,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聽到這裏周公公徹底明白眼前之人就是故意的,連着在孫景晟和林小宴兩處碰壁本就心情不暢快,這會子還要被一個毛頭小子挑釁,火氣不打一處來,卻強忍着笑道:“又是你當值?辛苦了。”
解小五腦中正思量如何叫周公公難堪,可聽他答了這麼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緊接着就對上他那分笑意,頓時暗叫不好,然而為時已晚。
只見周公公別過臉去用手指掃了一下鼻尖,轉過來時笑容更甚,兩手背在身後用着悠然溫柔的聲音說道:
“王爺先前命人改造城西馬廠,然而那人現在東遊未歸,所有工程都停了下來,裏頭更是放置着上等的土木石料無人看管。
與其沒日沒夜的在清屏堂當值,不如去那兒看管着,每日打掃清點數目便好,每月還能多得二兩銀子,倒也樂得清閑。若是覺着無聊,或是買酒閑逛,或是我再加派小廝陪你,你意下如何?”
周公公說完又衝著解小五一笑,嚇得解小五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車……周公公您這是要將我趕出府了?”
“你這小子說什麼胡話?那邊的差事輕鬆還能多賺銀子,我看你年紀輕輕在這裏耗費身體實在可惜,難道你就不想多存些錢財以後好討媳婦兒?”周公公嘴角的弧度就沒平復過。
見解小五慌了神方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頭:“我斷然不會虧待你的,你好好考慮一下,明日給我答覆。”
正要走,解小五反過來一把抓住他就道:“誒別別別,周公公,我打小生活在府上,大家在一起熱熱鬧鬧的習慣了,我一個人去做輕鬆差事怕是對不住的我的兄弟們!所以我想留在這兒,至於那邊的差事您另尋他人吧。”
“既然你們兄弟情深,那便一同去任職,彼此也還有個照應。”
“別!我有喜歡的姑娘!我不能走!”解小五喊道。
聽過這話周公公便什麼都明白了,往日解小五是個巴不得偷懶的傢伙,自打林初來了清屏堂他越發積極,也怪不得他總是跟自己嗆聲,原來是吃了飛醋。
想着,周公公臉上原有的暗笑忽的沉了下來,他是個閹人。
解小五跟他爭風吃醋?這是對他的侮辱!
原本只想通過調職的方式嚇唬他一下,不知怎的,周公公現在從心底里想動真格。
惱着,解小五抓着周公公的手就是一頓撒嬌:“周公公……求您了,俗話說君子有成人之美,您就找別人去吧?行不行嘛!”
肉麻之感席捲全身,以及伴着些許噁心。
周公公滿臉嫌棄抽走自己的手在身上擦了擦,重新背在身後咳了咳便道:“你都這樣說了我豈有不如你願的道理?不過林初是跟在王妃身邊的姑娘,要娶她必須過了王妃那一關,你須得保護得了林初,要麼就有能力不讓她過苦日子。”
“哎是是是……等會兒!誰說我要娶林初了!”解小五臉色驟變,紅得像猴子屁股,見周公公笑而不語又開始胡亂解釋一通,說到最後自己都沒了聲,看着周公公火氣全消:
“明天開始你便是清屏堂管事的,工錢自然會比做小廝的高一些。等好事成了可別忘了請我吃酒。”
解小五連連點頭,耳朵發燙勾的他心火都在燃燒,等抬起頭時周公公早沒了蹤影,心裏不由得又是一陣愧疚,到底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姐姐,你不必陪着我一道睡的。”已是子時,施兒困得兩眼睜不開都要陪着辭兒,從白天到這會兒寸步不離,生怕她出個什麼事端。
對着睡得稀里糊塗沒有神智的施兒,辭兒心中愁緒萬千。她受命於白蘭蘭也不是一兩日的事了,林小宴府外遇刺、謠言纏身,沒有一件是她不曾參與過的,就連那日相府外頭的女人都是她親自為白蘭蘭尋來的。
如今白蘭蘭被孫景晟當眾揭破惡行關入死牢,細查下來她根本逃不掉,何況今日從辰禧堂請來白蘭蘭的是她,屍隱那邊一定會認為她是背叛者,更不會放過她了。
左右都是一死,辭兒早就認了。可她唯一放不下自己的姐姐,屍隱那個性子她是清楚的,萬一連累了施兒又該如何?想到這裏辭兒眼淚止不住往下落,抬手摸了摸施兒臉頰,順來一條毯子給她蓋着便輕輕地出了門。
這邊才出門繞過一小塊竹林就迎面碰上屍隱,庭燈已經滅了兩三盞,卻絲毫沒有阻擋住屍隱臉上的殺氣。
辭兒腿一軟便癱坐在地上,淚都沒得流,只拖着哭腔道:“求你放了我姐姐。”
“交代完了?”屍隱冷聲問。
辭兒抬頭看了一眼月亮,卻見烏雲蓋住了半邊,心裏一冷,脖子涼過之後熱血不斷往出跑,痛感早被抽搐代替。
她就倒在地上,月亮被烏雲全部遮住那會兒她早就沒了氣。
房門被輕輕推開,玄色長袍卷着一股涼風來,屋裏的燭火被撲了得抖了抖身子。
桌上還殘留着食物的氣息,孫景晟的目光直射床那邊。
林小宴趴着睡,地上還有她蹬掉的被子,同時還有一陣粗狂的鼾聲。
孫景晟皺了皺眉走上前撿起被子給林小宴蓋好,見她眼皮略微紅腫,猛然間心像是被狠狠捏了一下,心裏愧疚頓起,卻又不敢碰她,生怕驚了她的睡意。
這張熟悉又心動的臉,這個可愛又心愛的人,好久沒有抱着睡了。想着,孫景晟心又痛了一陣,沒忍住就伸出指尖輕輕湊到林小宴的鼻尖前頭晃了晃,好似隔空撫摸。
正滿足笑着指尖就是一疼,孫景晟忍着痛感抽出手,這才見一個小娃娃咬着他的指頭不鬆口,湊到跟前仔細一看,他竟還在睡夢裏!
孫景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遂晃了晃手,知卿軟軟的身體跟着晃動幾下就掉了下來,嚇得他迅速張開手掌接住,一場虛驚過後知卿仍舊睡着,鼾聲比方才還要大幾倍。
見狀孫景晟無語,娃娃甚是可愛,只可惜長了一張嘴。
怪不得林小宴耳朵里塞了棉花,鼾聲如雷便是如此了。孫景晟臉上儘是嫌棄,兩指捏着知卿的腦袋就將他放回原位,順手颳了一下林小宴的鼻尖,再一次掖過被子才放心走了。
相府,林天鋒披着一件薄衫坐在棋局前長吁短嘆,手裏捏着的黑子早就被捂熱,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扭頭一看原是劉氏。
“這會子你起來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怎麼的,總覺得心慌意亂。加上你這麼吵,我哪裏睡得着?你大半夜盯着棋盤看什麼?”劉氏口氣中多有抱怨,卻還是將手裏的毯子給林天鋒披着,反而斂了斂自己的衣裳坐下,望着她看不懂的棋局心裏又是一陣煩躁。
林天鋒嘆氣聲從未停止,聽劉氏這麼一說煩悶感又上升了些許,索性將手中黑子胡亂落在一處,抓起白子便開啟新一輪的鬱悶:“孫景晟抗旨一事傳的沸沸揚揚,皇上卻只禁他的足,這皇上當真是與表現出的愚昧大不相同啊……”
“還不是怪你?你要不是這麼專權皇上能整日裏假惺惺的嗎?如今才知道他的真面目,原來從一開始就有一把刀架在咱們脖子上!”劉氏抱怨聲更大,對林天鋒的厭惡不是半點。
林天鋒氣急又抓了一顆白子,手中兩顆一同拍在棋盤上氣憤起身道:“你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麼?沒有野心連豬圈的豬都不如!”
“你個老東西!自己不高興還要衝我撒氣!”
“你!你真是越發潑蠻了!”
兩口子正吵着門外就傳來急急忙忙的聲音:“老爺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林天鋒火頭上當即就沖了出去一腳踹翻小廝:“大晚上嚷嚷什麼?皇上駕崩了嗎!”
“老爺恕罪!是……是二姑娘……沒了。”小廝話間整個人都在顫抖,要知道林長樂可是林天鋒捧在手裏怕摔了的存在,報這道喪很難不被連累。
林天鋒沒反應過來:“什麼?”
話才落小廝就望着他身後一聲大叫:“夫人!”
待林天鋒看去時劉氏已經昏死在地,這會子回想起小廝的話才後知後覺:“你方才……說樂兒怎麼了?”
“方才楚家的人來報喪,說二姑娘病體未愈,半個時辰前斷氣兒了……”小廝一邊哭一邊磕頭,林天鋒只覺五雷轟頂,眼眶頓時發燙濕潤,整個人都往後倒了一下,好在最後一把扶住了門。
“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啊!”
翌日早,死牢迎來一個稀客。
白賢兒身穿鳳袍,從頭到腳都顯露着華貴之氣,路過之處人人跪拜,卻在進了死牢之後耳邊充斥着歡呼。
那些都是遲早死的東西,本就低賤骯髒,卻在這裏見着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簡直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白蘭蘭被單獨關在一處,在死牢盡頭的那間,她聽着凡人們吆喝不斷原以為出了什麼暴亂,正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誤殺時目光里就走來了她自認為的救星。
“姐姐!”白蘭蘭一聲驚呼之後連滾帶爬衝到牢門口,兩手抱着木柱,眼睛都在冒光:“姐姐你真的來救我了!”
跟在白賢兒身後的趙嬤嬤本就哭了一路,好不容易調整好情緒,卻被白蘭蘭這麼兩句話又惹得直掉眼淚。
白蘭蘭激動的都忘了昨夜牢房裏亂竄甚至會咬人的老鼠帶來的恐懼,在獄卒打開牢門后提着髒兮兮的裙擺就往出走,卻被往進走的白賢兒擋住,嚇得她當即站在原地道:“姐姐莫要進來,別弄髒了你的衣裳!裏頭有好多老鼠……”
“可你在這裏待了一晚上,辛苦你了。”白賢兒頂着自己的假惺惺說道,白蘭蘭頭搖得像撥浪鼓,破涕為笑道:“可我還是等來了姐姐,我就知道姐姐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哦?原來我在妹妹心裏是這般厲害的存在?”白賢兒說著再次往進走,獄卒見情況不對當即溜走,趙嬤嬤哭的不成樣,白蘭蘭只往後退着,一點異樣都沒覺察。
甚至主動給白賢兒提着裙擺:“姐姐從未見過這種地方許是感到新奇,在這之前我也沒見過,但是看一眼就好了,這種地方不能就待。”
白賢兒只笑不語,她連水牢那種惡臭的地方都能弄得出來,死牢的環境相對來說很不錯了。
“妹妹可有想過以後?”白賢兒冷不丁的問道,白蘭蘭將她寬大的裙擺捲成一團抱在懷裏,衣裳又厚又重,抱起來還是很吃力的。
她卻笑嘻嘻回答:“還跟從前一樣守着姐姐。”
聞言白賢兒眸色中刮過一層不屑,嘴角弧度卻更為飽滿:“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趙嬤嬤現下是揪心的疼,白蘭蘭楞了幾秒又笑了起來:“不然怎麼襯托姐姐聰慧嘛!你居然還嫌棄我,哼。”
她以為白賢兒是在逗她,殊不知她的俏皮模樣在白賢兒眼裏極為噁心。
“爹娘去世多少年了。”白賢兒問。
“嗯……約莫有十多年了,姐姐突然問起,是想念爹娘了嗎?”白蘭蘭小心翼翼回答,生怕觸及好姐姐的傷心事。
誰知白賢兒轉身就往前走,白蘭蘭抱在懷裏的裙擺一下就落在地上,驚得她立即撲上去抓:“姐姐對不起!我沒抱緊!”
“本宮五歲那年,家父外出,帶回來一個孩子,眉宇之間與家父有七分相似,母親幾經詢問始終沒有答案,最終鬱鬱寡歡生了一場病就這麼去了。你可知,那個孩子是誰?”
白賢兒說完便緩緩回過頭來,目光毒辣似乎要把白蘭蘭千刀萬剮,白蘭蘭愣在原地不敢動彈,方才姐姐說的話現在在她腦中瘋狂循環,就連門外的趙嬤嬤都露出了疑色。
白蘭蘭呆愣着不言語,白賢兒的臉上多了幾分更明顯的厭惡,再次別過頭不看她,足足一刻鐘白蘭蘭才隱約回了些許神智,不可置信的問:“所以我不是母親的孩子么……”
話音才落白賢兒轉身就甩了一個巴掌在她臉上,力道大到那一巴掌過後白蘭蘭半邊臉發麻。
只聽面前人咬牙切齒道:“區區一個野種,不配稱呼她為母親!”
白蘭蘭好像被打傻了。
“我爹娘原本那樣恩愛,要不是你,他們的夫妻之情怎會破裂!我母親又怎會落得這個下場!你竟敢叫她母親?掂量掂量你半邊身子裏淌着的骯髒之血問問自己配不配!”白賢兒歇斯底里大罵,白蘭蘭眼淚雙股的淌,腦子直發矇。
趙嬤嬤整個人也僵在那兒,她在白家伺候那麼多年竟然不知白蘭蘭身世,回想起來那年白夫人懷胎七月便被老爺養在房中,等出來的時候孩子已經長了兩顆牙……
“可憐我母親,因為你白白打掉了自己的親生骨肉!落下不可醫的心病,身子也再好不得!你怎敢叫她為母親?你對得起誰!”白賢兒情緒逐漸時空,敷了脂粉的臉顯得與鬼魅無異。
白蘭蘭心中萬般翻湧,除了哭再不知道如何,抬頭望着額上青筋暴起紅了雙目的白賢兒,昔日二人的姐妹情深之下原來藏着這般血海深仇,而她一無所知。
“姐姐……對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這些事,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姐姐……”白蘭蘭抽噎着伸手去拉白賢兒,卻被她迅速躲開,回以更狠的唾罵:
“誰是你姐姐?你以為對不起就能償還我母親和她那個不曾出世的孩兒性命嗎?呵呵……”說著她冷笑一陣,側了側腦袋,嘴角譏諷更濃:“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
白蘭蘭哭成淚人,一心只想着如何向姐姐贖罪,哪還聽得出來白賢兒話裏有話?只見白賢兒從袖中取出一隻瓶子看了一眼,隨即抬手就扔了過來,白蘭蘭反應過來時瓶子已經落進了乾草里,她只得蹲下去翻找。
而後兩手捧着它好像是什麼珍寶一樣,人中那塊兒晶瑩,淚水都淌到了下巴,狼狽極了。
“打開它瞧瞧?”白賢兒冷笑着,俯視着蹲在那兒的人高傲極了。
瓶子眼熟的很,白蘭蘭心中有些不安,打開瓶子的瞬間,撲鼻而來的氣味讓她徹底崩潰,這是先前她心衰之症未能痊癒時,白賢兒從宮裏送出來的葯。
若在往常她一定不會害怕,可方才白賢兒說了那麼多狠話,白蘭蘭豈有坦然的道理?
見她滿面驚恐,白賢兒心滿意足,一時站姿都變得端莊許多,她微微揚起下巴輕蔑盯着白蘭蘭,口中淡然吐出一句:“便是如你所想那般。”
這個時候的她,像極了俯視眾生的神。
白蘭蘭癱坐在地,宛如一隻螻蟻。
腦中突然響起林小宴和宋媽的再三叮囑,原來……她們早就知道白賢兒的真面目。
這個時候後悔有什麼用呢?
“你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白賢兒冷冰冰開口,白蘭蘭如今只覺魂不附體,白賢兒忽的又笑:“可你現在所承受的,遠不及我母親所受之痛的萬分之一!”
說罷白賢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鳳冠,聲音飄然滿不在乎道:“讓你在這兒死了未免太便宜你。
孫景晟把你的醜事全部抖了出來,現在整個鎮國王府都不待見你,不如你就回那兒待着吧。等本宮尋到了全天下最噁心的無賴再將你嫁與他了卻殘生!趙嬤嬤,派人送她回去!”
鎮國王府從清晨就炸了鍋,辭兒的死法越傳越邪乎,消息由林初傳到林小宴這裏時已經到了中午。
“該死!阿隱真是膽大包天!敢在精兵眼皮子底下殺人!”林小宴氣的飯都吃不下去,辭兒跟白蘭蘭勾結的事她知道,卻在白蘭蘭被打入死牢當天的晚上被殺,這不明白着是被滅口了?
林初緊張的握着自己的右手道:“正是因為他們膽大包天明目張胆的殺人,現在府上姑娘小廝們都在懷疑姐姐你呢!”
“懷疑我?”林小宴氣急,轉念一想頓時沒了脾氣。
精兵眼皮子底下死了人,只能是武藝高強之人,可壞就壞在現在關於她是妖怪的事傳的人盡皆知,哪還有人想到兇手可能是習武之人?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林小宴咬着筷子低吼,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總是有受不完的窩囊氣!自帶系統認識玄學界大佬還能這麼憋屈!天理何在!
“姐姐冷靜!現在你是被王爺禁足,所以不管外頭的人怎麼說都不敢輕易冒犯到你頭上,就是天塌下來還有王爺呢!他不會任由你受委屈的!”林初硬着頭皮說了一堆安慰的話,說到最後她自己都沒臉,只得閉了嘴。
林小宴心中苦澀,孫景晟昨天找了白蘭蘭做替罪羊,明天他又該找誰?林初?還是解小五?又或是周公公?
可夜生香一日不除,她就是他最大的替罪羊。
“你為何不將屍體帶回來?”夜生香一邊給人傀們放心的蠱蟲,一邊頭也不抬問屍隱。
“府上精兵那麼多我如何運得進來?”屍隱不耐煩:“你不是說郡主不出三個時辰就被送回來嗎?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
“我記得我有說前提——只要皇後去看她,你現在問我作甚?我又不是皇后。”夜生香無語回答,隨後一手倚着個小人傀腦袋,轉過身笑說:“還有,我什麼時候問你外頭那些屍體了?我說的是辭兒。”
屍隱的目光也隨着夜生香的動作看了過去,小人傀面相雖然同樣猙獰,但比起成人製成的人傀還是精緻許多,單是細膩光滑的皮膚看起來與傀儡戲裏漆了面兒的娃娃差不多。
“你連孩子都不放過,果真是下賤的血脈。”屍隱眼中暗藏殺意,而後回應起夜生香剛才的話:“我所需的是陽剛之心,你若是想用辭兒做人傀便自己動手,我憑什麼給你做好事?”
夜生香彷彿聽到笑話一般,倚着小人傀的那隻手抬起來便一把拍在它的後背上,一隻蟲子很快從它口中掉出,緊接着小人傀就像化了的糖人一樣癱軟癟了下來。
他衝著屍隱就是一道嘲弄:“我明明是給他新的活法,你怎能把我對他的救贖說成是不放過?”
屍隱的殺氣並未減少,反而增多。對他而言,低賤的妖族血脈所做一切都是污穢之事,夜生香也沒叫他失望,一件人事兒也沒幹。
“自己就是一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哪來的權利為別人救贖。”屍隱依舊冷漠。
夜生香聽了這話卻連連搖頭,在人傀群里轉了半天方才停下,轉身就拎着它的脖子走到屍隱面前,揚起它的手就笑:“看見他手裏的玉墜了么?這就是剛才那個小人傀的玩意。”
話一出口屍隱心中頓時泛起一陣不好的預感,不出所料的夜生香補了這麼一句:“這男人找自己妻子找了很久,我好心送他們一家三口團聚難道有問題?你看,他到現在都還抓着這個玉墜,足以見得他對兒子如山一般的父愛。”
“呵……無恥之徒。”屍隱再不想看一眼眼前人,那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敗類。
“有道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說些正經事吧。”夜生香將人傀推到一邊扭頭就到了葯堂,屍隱跟在他身後,牆壁上掛着的燈在人經過時動也不動,燃燒之時發出的氣味屍隱當即就辨了出來。
那是人油。
“辭兒之死,必定能牽扯出熔界之爐,你可不要錯過這次的好機會。”
“她和熔界之爐有什麼關係?”
“我說屍隱小友啊,你怎麼這會子變得愚昧了?”夜生香說完就接了笑,屍隱恍然間也明白了什麼,卻還是在臨走前罵了句:“無恥至極。”
林初才收拾了桌上殘羹,正往外走就見着清屏堂外頭被解小五攔着一個氣喘吁吁的老婆子,兩人似乎起了爭執,這會子吵的不可開交。
“不準任何人探望那是王爺的命令!老媽媽你尊重點!”解小五被老婆子氣得就差上跳下竄。
老婆子抬手就狠狠拍在他肩上,疼得他呲牙咧嘴,還沒來得及說話老婆子就啐了一口道:“我說了有大事跟王妃說,你不叫我進去就算了連話都不叫傳!小心我到周公公那兒去告發你!”
“咳咳,你們兩個在幹嘛呢?”林初歪着小臉慢悠悠走出來,見二人都爭得面紅耳赤險些笑出來,好在壓住了。
“姑娘!你要為老身做主啊!這個解小五他太欺負人了!”老婆子開口就是一頓胡嚷嚷,惱得解小五賭氣去了一邊,原以為林初會勸說,誰知她張嘴就是訓斥:
“老媽媽你既說是有大事何故不直接告訴他?如今站在這裏和他爭爭吵吵的又是作何?就是天被繡花針點了個芝麻眼兒拖到這會子都比窟窿大了,好歹在府上待了這些年,輕重緩急都分不清么?還好意思告狀。”
“我……”
“還不趕緊說事?耽誤了誰擔待得起呢?”
“哎呀!是相府的人來報喪,說是二小姐昨夜沒了,請王妃去弔唁呢!”老婆子忍着委屈勁兒將自己要說的說完,誰知話落又迎來林初一頓奚落:“老媽媽你這是何苦呢!差點耽誤了大事!”
說罷林初扭頭就沖回房中,見林小宴捧着知卿玩鬧連忙道:“姐姐,相府二姑娘沒了,那邊的人請你去弔唁,你要去嗎?”
林長樂的死是林小宴意料之中,她早便說過她活不過多久的話。
可惜這如花似玉一般的年紀,可對於林長樂這個人,林小宴只能表示……死的活該。
“她既嫁去了楚家為人婦,相府請我算是什麼緣故?楚家都沒派人來請,我倒好,巴巴的湊過去?本王妃的面子真就一文不值嗎?哼,做他們的春秋大夢去吧!”林小宴撇嘴說,話落又想起自己被禁足一事,不由得心聲惱意。
“其實如果沒被夫君禁足的話興許還能去看她一眼,可惜現在門都出不去。”林小宴故作委屈巴巴的語氣和表情說道。
林初只能輕嘆:“事事不如人意,姐姐還是放寬心吧……而且她對你也不好,你沒必要去看她的。”
“是吧。”
門外的孫景晟將二人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嘴角微微上揚之後便隔着門道:“去楚家弔唁也好,回林家看望也罷,不能去從王府到那兩家之外的地方。一個時辰後為夫讓周寶龍親自護送你去。”
突如其來的一道聲音嚇得屋內二人一齊打了個哆嗦,林初稍微探着腦袋往外面看了一眼,門口只露着一部分衣角,看過之後當即給林小宴狂點頭。
林小宴故作鎮定,卻在半晌之後才憋出一句:“多謝。”
門外沒有絲毫回應。
林初再度探頭去看之後激動叫道:“王爺走了!”
林小宴當下兩眼放光握住知卿就沖了出去:“耶!我終於可以出來放風了!”
“夫人果真像個小孩一樣愛玩。”孫景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小宴渾身僵硬,不過幾秒脖間就傳來一陣溫熱呼吸,她當即紅了臉。
林初一臉老母親微笑站在門口觀望二人,以前的嬌羞早不知道什麼時候丟了。
腰被圈着往後拉去,林小宴沒站穩就這般跌進孫景晟懷中,熟悉的溫柔聲音從耳後飄來:“許久不曾見過師父笑得這般開心,若是為夫沒有被禁足,便能和你一起出去玩。”
在這一刻林小宴心裏對孫景晟所有的不滿都拋之腦後,她像只剛被捕捉的小兔子,在狼爪下不知所措。抬頭看去時孫景晟正低頭湊了過來。
林初心中狂喜,解小五也在院門口看得體內熱血奔騰。
誰知就在二人雙唇碰在一起之際,林小宴將手中的知卿擋在了面前。
院內幾人茫然。
知卿更是在三秒之後一口咬在孫景晟唇上,過後在林小宴手裏瘋狂鬧騰:“嗚嗚娘親我被非禮了!”
望着孫景晟出血的唇,林小宴陷入尷尬……
知卿的哭鬧聲一聲更比一聲高,孫景晟前額微皺:“夫人的玩意當真別緻。”
“胡說八道!我不是玩意!”知卿火大拖着哭腔大罵,下一秒就被孫景晟的大手捏在掌心裏,驚得林小宴伸手就去奪,怎料孫景晟瞬時就吻了下來,血液偷偷滲入幾滴在她的口中,腥甜的很。
整個世界都安靜許多。
這是林初最愛看的戲碼,如今得償所願,正站在原地激動的搓手,解小五的目光全數投給了她。
柔軟的唇始終能化了孫景晟的心,所有的前嫌都能經過一個吻融解掉,不管林小宴多少次,他的心永遠都會在吻上她的瞬間猛烈跳動。
林小宴睜着雙眼看他,這個男人睜不睜眼都是深情,感慨的同時她慶幸孫景晟沒有睜眼。因為距離太近,她看他時已經成了鬥雞眼。
淡吻持續兩分鐘,林小宴終於想起知卿的存在,連忙推開孫景晟掰開他的手,然而知卿就盤着腿坐着,見她滿是驚慌,嘿嘿一笑就道:“爹爹沒有傷害我,我還是很懂事的喔~”
什麼鬼……要不是周公公出手相助,知卿都成了盤中餐,這會兒居然還幫着孫景晟說話?這是什麼盛世傻白甜?
林小宴瞥了一眼笑開花的知卿不禁肺腑道,唇上忽的一熱,原是孫景晟抬手在她的唇瓣上抹了一把,只見他眼角彎了彎,緋唇輕抿就道:“給夫人梳洗打扮,上漿果色口脂,她最適合這個顏色。”
“好嘞!”林初應聲蹦蹦跳跳地就走了,林小宴心裏不知是何滋味,只大概知道,大家都希望她和孫景晟好好的。
可又有幾個人知道,無根不生刺。
半個時辰后孫景晟拉着林小宴的手來到後門,停在這裏的馬車已經等候多時,旁邊還有二三十個暗衛守着,再遠些便是隨處可見的精兵。
“出了鎮國王府就沒那麼安全了,夫人路上千萬小心。”孫景晟給林小宴扶了扶正歪了的發簪,下一秒正要給她斂衣裳誰知林小宴轉身就上了馬車,周公公滿臉尷尬的對孫景晟行禮:“王爺放心,我們一定保護好王妃。”
孫景晟沒有應聲,反而衝著站在原地不動的林初道:“還不跟上夫人愣在這裏做什麼?”
“是……”
話音才落林小宴猛的掀開帘子就道:“你凶什麼?林初不過是個小丫鬟罷了,怎麼著也得等着周公公先上車吧?”
說完林小宴就將腦袋縮回車中,在誰也看不見的地方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突如其來的陰陽怪氣使得周公公極度尷尬,看向林初微微點了一下頭方才對着孫景晟抱拳請辭:“王爺照顧好自己。”
孫景晟臉黑的像刷了一層鍋底灰似的一字不吭掉頭離開。
“王妃……您怎的突然就對王爺態度轉換如此之大……”林初將一個墊子放在林小宴腰后小心翼翼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