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循蹤
交易循蹤
綁匪黑衣黑帽，裹得嚴嚴實實，悠悠然地坐在院子裏的石磨盤上，拿出懷錶看了看時間，喉中發出一陣古怪的笑聲，擰着嗓子道：“十一點四十，來得不算慢，我要的瓷器帶來了嗎？”
“瓷器就在這裏，要驗驗貨嗎？”許枚拍了拍箱子。
“你，把箱子拿過來。”綁匪指了指小悟，“東面屋頂上，東南牆後面，西邊路口和北邊房檐底下那幾支對着我腦袋的槍，趁早收了吧，炸彈和人質都沒個下落，你們真敢開槍嗎？”
許枚把小悟擋在身後，抱着箱子上前幾步：“我來。”
“不不不，你太危險，這裏只有他最合適。”綁匪發出一陣刺耳的怪笑。
“嘿，孫賊，往這兒瞧，我怎麼樣？”谷之篁招了招手，“我不危險，我可乖了。”
“你管誰叫孫子？”綁匪氣呼呼指着小悟，跺着腳道，“就他，就他，別人都不行！你們還要不要那個人質啦？再磨蹭滿城的炸彈可全炸了啊！”
“好，我來。”小悟大步向前，“老闆，把箱子給我吧。”
“當心。”許枚小心地把木箱遞到小悟懷裏，輕輕拍拍他的頭，眯眼望着綁匪，“你如果敢對這孩子下黑手，你的腦袋會立刻變成一團爛肉。”
“放心，我要的只是這些瓷器。”綁匪四下瞧瞧，無奈笑道，“你們還是把槍收起來吧，我很不喜歡這種隨時會挨槍子兒的感覺。”說著他解開衣裳，露出綁在腰上的炸彈，“如果我心跳加速或停止，這兩排炸彈會立刻爆炸，方圓二十米之內，誰都跑不了。”
宣成瞧着兩排杯口粗細的金屬管，冷汗涔涔。
谷之篁罵道：“嘿，你丫就一瘋子，為了幾件瓷器至於嗎？”
江蓼紅收起了扣在手中的太貨六銖，人在傷神痛哭時心跳的頻率一定會發生變化，這綁匪現在是個玻璃人兒，磕不得碰不得，悲不得怒不得。
綁匪瞧着眾人臉上的表情，滿意地笑了笑，沖小悟招招手：“把箱子放這兒，對，打開，一個一個小盒子打開，把瓷器拿出來……腿別抖，站好……手也別抖，拿穩了，這些瓷器比你的命都值錢知道嗎？對，拿起來我瞧瞧，拿近點兒……別遞給我，我現在不能碰它，嗯……沒錯，是真品，下一個……”
衛若光趁綁匪驗貨的工夫，湊到許枚、宣成耳邊，小聲道：“這裏不是關押人質的地方，今天早上刮的是西北風，從照片上窗口位置和人質褲子被風吹動的皺褶來看，窗戶是向西開的，這座房子沒有西向的窗口。”
許枚一咬牙，揚聲道：“朋友，你要的瓷器我帶來了，我的人呢？”
“放心，死不了，那小子身體結實得很……這件沒問題，下一件……”綁匪慢悠悠道，“他就在這附近，不過你們最好別到處亂闖，走錯地方被炸得粉身碎骨可別怨我……嗯，這件沒問題，最後一件。”
“你一共放了多少炸彈？”宣成強忍着怒火問。
“哦，我想想，好像是七個……或者八個吧，一會兒我會給你一張圖紙，你照着圖一個一個拆唄，嗯，瓷器沒問題了許老闆，我就笑納啦。”綁匪滿意地點點頭，吩咐小悟，“好了，把瓷器都裝盒裝箱。”他又從袖口裏取出一張紙來，兩下折成一個紙飛機，哈了哈氣，向許枚丟了出去，“接好了，這是炸彈分佈圖，背面是人質的位置，我走啦！”
“你給我站住！”許枚一肚子火，“你就這麼走了？”
“當然，瓷器我拿到了，人質和炸彈的位置也告訴你了，咱們的交易已經結束了……你不會還想抓我吧？這可就太不地道了。”綁匪聳聳肩膀，“那個小子已經凍得差不多了，你們再不去救人就可以買棺材了。哦對了，還有那些藏在酒樓茶館戲樓里的炸彈，都是有拆除時限的，如果十二點半之前沒有拆除，冉城的棺材鋪和香燭店會發一筆橫財。我走啦，別跟來哦，我這個人容易緊張，一緊張就心跳加速，我可是要往人堆兒里走的，一旦我身上的炸彈響了，嘿嘿……”
“找人，拆彈。”宣成渾身顫抖着把圖紙塞到衛若光手裏，衛若光迅速點了藏在院外小巷裏的十幾個便衣和巡警，乾淨利落地把任務分派下去。
“能問幾個問題嗎？”許枚上前兩步道，“光緒二十二年寧壽宮失竊案和你有沒有關係？你租下蒹葭小館請那些人過去打算做什麼？你費盡心機收集這些瓷器，是想找張獻忠的寶藏，還是另有目的？”
“盜竊案？寶藏？”綁匪莫名其妙，“什麼跟什麼呀！你們別想拖延時間！”說著他抱緊了箱子，轉身就走。
姬揚清追上幾步問道：“喬七是你劫走的嗎，他在哪兒？”
“我不知道！別來問我。”綁匪腳步停了停，拔腿就跑。
“哎，你站住！”許枚眼睜睜望着綁匪從小院破舊的後門離開，急道，“警官你怎麼不追？不能就這麼讓他走了！”
宣成道：“他跑不了，沄沄河北岸這片居民區至少有三十個便衣。”
江蓼紅擔憂道：“這裏密密麻麻的總有上千座民房，五步一街十步一巷，有多少人也照應不過來。”
衛若光伸長胳膊捅了捅小悟的肚子。
“討厭！你怎麼有事兒不說話，就知道動手動腳的？”小悟一把推開衛若光的手道，“你給我的那些粉面兒都撒在他的袍子下擺和鞋子上了，他應該沒注意到。”
衛若光紅着臉“哼”了一聲，回頭道：“把狗牽來吧。”
宣成見許枚、江蓼紅滿臉疑惑，便解釋道：“這些‘循蹤粉’專用來追蹤機敏狡猾的嫌犯，都是細小的灰色粉末，人的視覺嗅覺幾乎無法捕捉到，但經過特訓的警犬對這種怪味非常敏感，瞧，它已經按捺不住了。”
一個小警察費力地拉扯着一隻看起來比他還壯的巨大狼狗，憋得臉紅脖子粗。那大狼狗肩寬背厚，肌肉暴突，渾身黑色短毛油亮油亮，血盆大口，獠牙如鉤，“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拖着小警察在剛才綁匪站過的地方來回打轉，又黑又長的鼻子湊在地上嗅來嗅去，“汪汪”叫了兩聲，兩步躥到小悟身前，齜着尖牙拱起脊背，等着主人一聲令下，準備撲上去制服這個犯人。
小悟從沒見過如此巨大的狗，嚇得魂飛魄散，躲在許枚身後不敢露頭。
江蓼紅也被這獅子一樣的大狗嚇着了，一迭聲道：“快拉走，快拉走！我的天啊，你們警察局還養着這種怪物，嚇死人了。”
許枚一手攬着江蓼紅的肩膀，一手拍拍小悟的頭，遠遠退到一邊，他很喜歡小動物，但是眼前這種東西明顯不在“小動物”的範疇之內。
“不是他，是另一個人。”衛若光拍拍大狼狗的頭，指向小院後門，大狼狗暴吠一聲，呼地躥了出去，拉着牽引繩的小警察被拖得雙腳離地，失聲慘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