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眼瞎第5天
蘇瀾也不知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只知醒來時應當是過了時辰。
“姑娘,你醒了呀。”拂冬走了進來,服侍着她起身。
“什麼時辰了?”
“已經巳時了。”拂冬端來熱水,“方才大夫人差人送來了些簪子,見五姑娘還睡着,奴婢就替姑娘收下了。”
蘇瀾臉上終於染上異色,巳時了?她竟然睡了這麼久!
“為何不叫醒我?還得請安呢。”就算她沒把蘇家放在心上,可每日的請安還是免不了的,第一日就睡得這麼沉,怕是要落下口實。
拂冬解釋道:“是老夫人說了,這兩日她想好好歇息,不讓各房去請安了,奴婢見姑娘睡得沉,便沒有叫醒姑娘。”
蘇瀾知道,老夫人哪裏是想歇息,不過是不想讓她去請安罷了,蘇瀾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她不由自主地將手放在胸口處,隔着中衣她都摸到了身上的那道傷疤。
應當是京城冬日漸冷的緣故,她身子真的愈來愈差了,一入京城,她就感覺身子很是疲憊。
若放在幾年前,讓她在寒冬雪日裏站上個五六日都不成問題。
蘇瀾將手放在傷疤處,眼神凌厲了起來。
李驛昀,這道傷……她可不會讓自己白受的……
……
拂冬見蘇瀾低着頭捂着胸口,以為她身子不適,立馬翻出蘇瀾隨身攜帶的小玉瓶,從裏頭倒出一顆葯,“姑娘,吃一顆吧。”
蘇瀾看着拂冬手中的藥丸,沒有接過,“不用了,我沒有不適。”
拂冬收回了手,她晃了晃小玉瓶,裏面響起零星幾顆藥丸的聲響,“姑娘,葯好像不多了,要不要與大夫人說一聲,找大夫給你再配些葯。”
蘇瀾將玉瓶拿了過來,藏在了枕頭底下,“不必了,葯還有……”
在京城,可沒有能將此葯配出來的人。
一番洗漱后,蘇瀾就起身往外走,她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一個錦盒。
“姑娘,這是大夫人給你送來的首飾,說是明日入宮時佩戴。”
蘇瀾打開看了眼,就算她平日裏都不戴這些,但也知道,這都是些好東西。
蘇家大夫人待她這個庶女倒是好,可就不知道裏面究竟有多少真情實意了。
她對首飾也沒有什麼興緻,但既然是人家送來的,沒花她銀子,她為何不心安理得收着。
蘇瀾一支支拿起細看了一會兒,挑了幾支簪尾鋒利的留了下來。
“姑娘要去主院看看嗎?”
“去主院做什麼?”蘇瀾將簪子收了起來,遞給拂冬,讓她收好。
“主院那邊可熱鬧了,幾位姑娘都在挑明日入宮的裙衫呢,姑娘不去挑兩件?”拂冬見自家主子這般性子,都不由得替她急了急。
主院那兩位眼睛可毒的很,府里一有好東西,可都入了她們私房中。
自家姑娘若是去得晚了,怕是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了。
“不了,讓她們挑吧。”蘇瀾不在意道:“剩下的給我就好。”
女人就是麻煩,一件入宮的衣裳都要挑挑撿撿的,不就是入個宮,穿什麼不行?
“姑娘,這怎麼行呢,明日入宮可是大事。”拂冬真的急了。
“你放心,等等會有人會將我的衣裳送來的。”蘇瀾說著就往屋外走去。
嗯,今日倒是回暖了些,不似前兩天那麼冷。
“姑娘,你那話是什麼意思?”拂冬緊跟其後。
蘇瀾只是笑了笑,沒有解釋。
她剛入蘇府,外頭也不知有多少隻眼睛盯着蘇家,陸嵐辛怎可能在這種時候苛待她,不然真的是在打自家的臉了。
蘇瀾走到院子裏,讓人搬出卧榻,愜意地躺在了上面。
蘇瀾不由得感嘆,若是可以,她真想這麼一輩子當一個“廢人”,整日吃吃喝喝,在院子裏躺躺,足夠逍遙快活了。
她這一躺又是半日。
“姑娘,姑娘。”拂冬從外頭匆匆跑了進來,手裏還端着厚厚一疊物件,也不知是什麼。
“五姑娘。”拂冬在蘇瀾耳邊輕喚了一聲,蘇瀾這才幽幽睜開眼。
“果然如姑娘所言,主院真的差人將衣裳送來了。”拂冬言語中難掩興奮,“奴婢瞧了瞧,是上好的古香緞,還有件雲錦襖,就連斗篷都有,是織錦羽緞斗篷!”
蘇瀾重新閉上眼睛,興緻缺缺,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
“姑娘,你不試試嗎?”
蘇瀾擺了擺手,“拿進去放着吧。”
試它幹嘛,難不成還能試出朵花來?
拂冬也有些看不懂自家主子了,她怎麼好像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只好將東西放進去。
等夕陽西下,蘇瀾才重新回了屋子,這一待便沒有再出來,直至第二日。
這一日蘇瀾起得早,裝扮一番后便就在府外等着了。
“姑娘,這麼早作甚,你身子不好,何必在這白白受風。”拂冬站在蘇瀾旁,想要替她遮擋些風。
“早些倒是沒什麼,若是來得晚,怕是會讓旁人心中不快。”府里的那幾個人怕是正等着抓她的小辮子,好把她再趕回江南。
蘇瀾等了一刻鐘,才聽到院子裏傳來聲響。
今日蘇父一身藏色錦袍,氣宇軒昂,大邁步伐走在前頭,見到門口的蘇瀾時,微微一愣,“嗯?瀾兒今日怎麼這麼早?”
“父親,主母。”蘇瀾行了個禮,“女兒也才剛到。”
蘇父看了眼蘇瀾,她今日梳着現下姑娘家最喜愛的垂雲髻,頭上的步搖叮噹作響,一身桃紅色的雲錦襖,倒也襯得她臉色都紅潤了些。
蘇父滿意地點了點頭,“嗯,氣色比昨日好多了。”可見蘇瀾唇色微微泛白時,他臉色又有些沉,“為何不抹些胭脂?今日可是要入宮。”
“父親,女兒近日還在吃藥,大夫說了,藥性與胭脂相衝,女兒便不能用胭脂了。”
用胭脂?她不僅沒用,還上了一層粉呢,她今日是裝病秧子去的,當然是看起來怎麼“虛弱”怎麼好。
蘇父皺了皺眉,他還是第一回聽說藥性能和胭脂相衝的,但見蘇瀾身子是真的不好,鬆口道:“等入宮回來后,我讓大夫再給你瞧瞧身子。”
“多謝父親。”
隨後,蘇父便上了最前方的馬車。
蘇父蘇萬州乃是吏部尚書,車馬出行都嚴格規制,蘇家除了蘇老太太與二姨娘,其餘人都要跟隨入宮,可也不過三駕馬車。
蘇萬州與陸嵐辛一輛馬車,第二輛馬車倒是更寬敞些,其餘幾人都坐上去也綽綽有餘。
蘇瀾站在一旁沒有動,等着她們先上馬車。
蘇芸上了馬車,並未急着坐下,她假意看了眼,回頭說道:“五妹妹,我們的馬車坐不下了,你去坐後頭的馬車吧。”
蘇瀾看了看完全可以坐足七八人的馬車,心裏輕嗤了一聲,但還是故作聽話地點了點頭,“好。”
說著,她便往後面的馬車走去。
“芸兒,你怎可如此,她也是你妹妹。”蘇景雲皺了皺眉,不贊同道。
“大哥,她身子不好,衡兒也與我們一車,到時候把病氣染給他了可如何是好。”蘇芸看了一眼走遠的蘇瀾,眼中滿是鄙夷。
蘇景雲低頭看了眼蘇衡,嘆了一口氣,便也沒有再說什麼,後面的馬車雖然有些小,但蘇瀾一人坐足以。
他們的聲音不輕,蘇瀾聽得一清二楚。
她適時地又重重咳了幾聲。
不是說她身子不好嗎?不咳兩聲都對不起蘇芸這樣說她。
不讓她一起坐馬車?以為她稀罕呢,她一個人一輛馬車還樂得自在清靜。
蘇瀾踩着轎凳上了身旁的馬車,將帷裳合上,把嘈雜的一切都隔絕在了外頭。
旁邊有小廝喊了一聲“起——”,馬車便動了起來。
蘇瀾閉着眼小憩,雖然她這馬車比不上前頭的那輛,但裏頭的軟榻倒是不含糊,靠在上面也是愜意得緊。
蘇瀾輕笑一聲,怪不得那些人都放不下錦衣富貴的生活,有錢有權,過得便是這般舒坦的日子。
可不像她,終日行在馬背上,在刀山火海中穿行。
旁人謀富貴,而她,謀的是平安。
……
“姑娘,姑娘。”
蘇瀾聽到拂冬的聲音,猛然驚醒,自己這是怎麼回事,這樣都能睡過去?
看來改日得讓他來一趟京城,替她再養養身子了。
“姑娘,快到宮門口了。”話音剛落,馬車便緩緩停下。
蘇瀾理了理鬢髮,掀開帷裳,下了馬車。
宮門外還停着十餘輛馬車,都是攜着家眷的其他大臣,蘇父與他們一道寒暄了幾句。
蘇瀾站在最旁側低頭擰着帕子,若是不仔細,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她。
而低着頭的她也並未注意到,一道杏黃色的身影從宮門後走了出來。
“太子殿下——”
有眼尖的大臣發現,立馬行禮,宮外一時間安靜下來,眾人紛紛行禮,“太子殿下。”
蘇瀾心裏咯噔一下,擰着帕子的手都緊了緊。
太子,此刻他怎麼會在這裏?
蘇瀾緩緩抬起頭,入眼的身影再熟悉不過了。
他依舊是那般風姿雋爽,俶儻俊逸,舉手投足皆是貴氣。
可他的這一身華貴,卻襯得發間的那支桃木簪更為突兀,怕是任誰都沒有意料到,堂堂太子殿下竟然用一隻普通人家或許都不會用的桃木簪。
蘇瀾眼神微閃,很快又將頭低了下來。
李驛昀,許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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