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絕望
室內滿目瘡痍,牆壁上爬滿了裂紋,一張張人皮凌亂地摔在地上。裝着長明燈的大缸已碎,火油淌地四處都是。阿史娜的頭顱就滾在門口,滿臉是血和油污。兩具冰棺蔓着大火,裏面的屍體已燒成了炭。
桑蟲乾瘦的脖子鼓了一鼓,喉嚨里擠出“啊、啊”的驚詫聲。她步履瞞珊地撲在人皮上,將最新的那張人皮搡在懷裏,看也不看阿史娜的屍腔,跌跌撞撞地搶在冰棺前。眼見漱玉的屍體燒地正旺,她枯乾的手立即伸入火中,去撈屍體。火苗竄上了她袖子,但她渾不怕疼,甚至將臉湊在火上,竊竊嘶啞地說:“人蛹,我的人蛹...”
屍體已被燒化,她“篷”地一撈,只將燃着火的半截上體抓在了手裏。漱玉的頭燒成了骷髏,眼眶和顎骨上吐着火,似在同情譏笑她。桑蟲將屍體摔在地上,半身燃着火,雙手捧着枯樹皮一樣的臉,仰天發出哀痛震怒的尖嘯:“誰!是誰!是誰燒了我的人蛹!”
整座凈土大殿被她的喊聲震地抖地起來。頂上藻井中,王右丞和小福女捂着耳朵,仍覺得胸口和頭在被人用重鎚擊打,悶地生疼。
桑蟲尖嘯了一串才安靜下來,她撲滅身上的火,陰森森地笑了一串,渾身冒着被火灼燒的黑煙,緩緩將自己脫了個精光。她裸着乾癟的軀體,一爪摳在脖頸後面,竟生生將自己的皮揭下一塊來。她將死皮丟下,劈手又去抓耳朵,‘刺啦’一聲將整張麵皮全撕了下來。
眼皮一落,她慘白的眼珠一翻,三個黑色的小字從眼球內側翻了出來,正是“下殿七”。
桑蟲扭着血淋漓的臉,枯手去勢奇快,開始撕扯身上枯乾的死皮。
王右丞看到這恐怖的一幕,不禁斜睨向小福女,不知她看到桑蟲這樣會怎麼想。
小福女臉上卻毫無感情的波動,大大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桑蟲,手指在王右丞掌上劃了幾個字:她在換皮。
“看來大嬸子已在夢裏將前因後果給她說了,不知道有沒有將我黑繩劍法和吞噬劍氣的事也告訴給她”,王右丞心道。
室內,桑蟲上師渾身血不呼啦的,肌肉和血管裸在空氣里。她將人皮抻在面前,念了一串咒訣,人皮竟融成股股乳白的液體,緩緩流遍了她身體的每個角落。
吟唱的靡靡之音中,桑蟲渾身血肉冒着泡兒豐盈起來,將乳白色的皮撐起。不過須臾而已,她已成了一個有翠彎彎的新月眉兒,香噴噴的櫻桃口兒,直隆隆瓊瑤鼻兒,粉濃濃紅艷腮兒,嬌艷艷銀盆臉兒,輕裊裊花朵身兒,玉纖纖蔥枝手兒,一捻捻楊柳腰兒,軟濃濃白肚兒和柔膩膩乳兒的年輕漱玉。
若不是親眼見到她換皮,王右丞真會以為是漱玉復活了。
換皮時,桑蟲一直蜷曲在地上。此時她爬將起來,從所佩納戒里喚出一身丁香色雲綢五彩納紗的裙衫,將其披身上。
“人蛹已毀,我再也不用成天裝什麼醜態了!”她恨恨地說,其聲音如鶯啼婉轉,不復蒼老之音。她邊說邊捏臉,竟像是捏泥人一般,將麵皮捏成了另一幅模樣。
“我亦不用再裝成人蛹的模樣了,這便恢復到我年輕時的樣貌,北極島的人也只會說我以靈力重修了青春而已”。
說完,她攸地抬臉,惡狠狠地盯着室內頂上的藻井,兇殘地說:“頂上的小賊,你毀我人蛹,就是想讓我的身份暴露吧。如今算盤可打空了,快快下來領死,本上師早就發現你了!”
王右丞和小福女大驚失色,想不到她不用感知居然能察覺到他們還潛在這裏。二人嚇地擠做一團,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時間不敢妄動。
王右丞心中悔恨之極,心道:“早知如此,我就該在她換皮時將她拍死。奈何剛才被這貨換皮的場景嚇到了,真是忒膽小沒用!福兒姐顯然不是桑蟲上師的對手,我只好再發動一次火卒劍的奧義與她死拼!只是...只是...”
想到桑蟲上師曾在學堂里用尋常一指就撼動了整座學宮,他隱隱覺得自己即便如此也不過螳臂擋車而已。
小福女緊蹙眉頭,死死抓着王右丞,想的卻是:“這是我與婆婆的家事,可不能連累老大。我打昏他,自己下去被打死,好找爹娘去!”
桑蟲冷哼一聲,指着黑漆漆的藻井道:“再不下來,我就上去剝了你的皮!”
二人一聽,渾身抖了兩抖,正欲紛紛跳下先替對方受死,就聽耳邊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
藻井裏居然還有另外一個人?!
二人駭然不已,驚恐地循聲望去,只見距離二人不過二三尺的藻井欄上竟趴着一個渾身雪白的女人!
這女人插着兩隻貓耳釵,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倆,用手比在唇上,示意他們別出聲。
“是曾三次救過自己的女人,她...她什麼時候來到大殿的?!她能破開大殿的結界,還能鬼使神差地藏在這裏,我與阿史娜居然絲毫察覺不出來!”王右丞震驚地看着她。
小福女似認識她,指着她不住打顫,差點說出話來。
這女人婉兒一笑,從欄杆里鑽出,縱身跳進了內室。
桑蟲上師竟毫不意外,冷聲說:“果然是你這個妖女!上殿一大人說在玄英上里遇到了一劍法超絕的白衣女子,我就猜到是你!”
女人這次也沒帶兵刃,手指一勾將阿史娜的墨綠長劍招在手裏,悠悠地說:“我來領教一下雜家道場的高招。”
說罷翩若驚鴻,劍如游龍,已瞬間欺在桑蟲面前,劍刃冒着幽幽綠光剎那劈下。
桑蟲衣裙漫飛,凝出一指‘叮’地點在劍上。
凈土殿在這二人一擊之下,牆面龜裂,柱子毀斷,藻井摧折,抖動着開始坍塌。
白衣女子左手伸在腰上招了一招,示意王右丞二人速速離開。
眼見她和桑蟲一白一粉兩道身影在內室深處炸來炸去,小福女拎着王右丞趁機跳在了門口,二人悄悄溜出了內室。
王右丞邊跑邊說:“何不傳送出去?!”
小福女嬌聲道:“試過了,沒用的!”
身後是震人魂魄的拼殺之聲,二人疾速沖在了大殿門口,立即停了下來。整座院子居然門洞打開,一群道場的弟子正站在大門上朝里觀望。
王右丞見夜色深深,不由得道:“原來我昏迷了一下午。我與阿史娜拼殺的那麼猛烈,肯定有人察覺到了聲響。只是他們不敢貿然進入凈土殿,如今桑蟲上師來了,才站在門邊窺探。”
小福女急說:“我們就這樣從殿裏出去,一定被他們看到,婆婆事後便會得知我們也在這裏!”
正說著,一陣晃動乾坤的靈力衝擊波襲來,前殿在劇烈搖晃中塌下來,激起了漫天塵土。
見角門裏有兩個家奴在神頭鬼腦地來回走動,王右丞大喜,對小福女說:“趁着煙塵,我們閃到角門那,那邊有我的熟人!”
再不走必然被砸死,小福女顧不得那麼多,在遮天蔽目的塵土中,抓着王右丞一個縱身跳在了角門。
所有人都擠在正門觀望,角門處只有那倆家奴,正是大胖胖和強子。他倆在花街玩了一下午,回來時驚聞凈土殿有人在作祟,立即狐疑會不會是苦小閑在搞鬼。遂躲開眾人,只在小巷子裏窺視。
在瀰漫的煙塵中,果見苦小閑赤着上身與那個小美女一齊跳來。二人大驚,不住說:“苦兄弟,你害死我們了!你怎麼拉着她在禁地做苟且的事!”
小福女滿臉是灰,又是夜晚,他們竟沒認出她來。
王右丞又塞了一張票子給他們,悄聲說:“大殿裏有妖邪,桑蟲上師正在裏面死戰哩,沒人察覺到我們進來!兩位哥哥,快想法子帶我們出去。我與這小妮子在這裏傳送會被高手察覺,出了巷子還會撞見道場的人。小弟若真被抓了,一定受不住酷刑,難免不將你們供出來哩。”
小福女聰明機敏,嘻嘻一笑,挽着大胖胖說:“好哥哥,我剛嘗了男女之妙。你帶我們出了人群,我回頭好好服侍你呢。”
強子一把推開大胖胖,搶過北極幣票子,將兩個筐簍擺在地上,道:“小美女,你進我的筐簍!我們背你們出去,保管沒人瞧見!”
王右丞與小福女立即跳了進去,大胖胖與強子背着他們推開人群,費力地逃到了偏僻無人的地方。肩上的背簍忽然變輕,二人皆一愣,打開背簍一看,小福女二人已悄悄傳送走了。
皮皮花海的抱廈里,‘篷’地一聲煙霧,王右丞乾嘔着趴在地上,渾身是白面,痛苦地說:“咳咳咳...他喵的,我明天就去買一沓高級的傳送符去!”
好幾年沒來抱廈了,小福女見抱廈里窗垮門斜,鼠蟲亂爬,黑漆漆的大堂里只燃着一豆油燈,不禁更擔憂起弘茜。
“弘茜,弘茜!你在這兒嗎?!”她放聲喊起來。
王右丞拉住她,道:“休要大聲,不遠處的皮皮花海里可能有兩隻更恐怖的鬼!”
“他說的沒錯,福丫頭你輕聲些”,話音落,一個穿着藍色短裙,手握一把摺紙西川扇的女孩從樓梯走了下來。
女孩頭插着一朵紫藤花,渾身肌膚雪白,但個子矮矮的,顯得十分嬌小玲瓏。
“弘茜,我終於見到你啦!”小福女大喜,要去抱她,卻被王右丞拽住。
“小心,她被鬼咬了,可能已經變成鬼了”,王右丞聞見弘茜身上濃濃紫藤花的香味中,隱隱摻雜着些鬼臭,不敢貿然地靠近她。
桌上有一沙漏,弘茜瞄了一眼,笑着對小福女說:“他說的沒錯,再有個把時辰,我就要徹底變成鬼了。”
小福女傷心透頂,詫異地說:“你怎麼會被鬼咬了?!”
她復想起五年前的夜晚,驚道:“是那年夏天咬你的人么?!天呢,你當時還誇他對你好呢!”
弘茜慘然一笑,站在樓梯上說:“那人也是被鬼血迷了心竅,失了神智而已。他事後告訴我了這任務的緣由,又教我如何克制鬼血在我身體裏蔓延,不然我早變成了鬼。”
“克制鬼血?怎麼克制?”王右丞狐疑地問。
弘茜轉身往樓上走去,道:“你們隨我上樓。”
她邊走邊說:“那位師兄鑽研了好久,發現若活人被鬼咬了,以紫藤花入葯可延緩鬼化。”
“那他吃了葯不就好么,奈何咬你?”小福女與王右丞隨弘茜上了樓,問起來。
卜一站在樓梯口,只見二樓的敞開間裏開滿了紫藤花,簡直是一間花房。紫藤花叢里有一張小木床和一張書案,顯然弘茜平時就住在這裏。但令小福女驚悚的是,花叢里居然躺着一具用花藤纏繞起的死屍。死屍已然發黑,似死去很久了。
弘茜撐開摺扇,嘆息着說:“它就是咬我的那位師兄。在他研製出紫藤花藥時,鬼血已竄遍了他的全身,他再吃藥已然不中用了。他遂自盡死在了我這裏,而我斬去了他的頭顱,以花藤包住他,才避免他被阿史娜和桑蟲上師搶去。”
小福女想到她不單要變成鬼,還與一具屍體至少生活了五年,不禁替弘茜難過。她又納罕地問:“阿史娜?200年前土渾國的那個女孩?她怎麼會出現在道場?”
王右丞遂說:“你母親在夢裏沒將弘茜和我的事告訴你么?”
小福女搖搖頭,道:“母親大人只將婆婆的事告訴我了,勸我以後跟她斷絕來往,讓我跟着你住而已。”
“也對,大嬸子並不知道神仙姐姐的復活大業,哪裏告訴她去。不過這樣也好,省的福兒姐跟我一樣陷入險境”,王右丞心說。
他便只將阿史娜以咬人來拋棄前世的記憶和情感、如何運用影子鬼術的事告訴了小福女,其餘一概不講。
小福女挽着他說:“難怪弘茜當年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做出行徑詭異的事!我以為她瘋了,原來是被鬼血傳染啦。難為老大拚死殺了那隻鬼,間接替弘茜出了一口惡氣!”
弘茜笑說:“是哩,因為鬼血的原因,我也會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影子鬼術。我便將影子附在任務牌子上,而後寄生在他影子裏。看到你隊長簡直如地獄僚佐一般,輕易殺了那隻鬼,佩服地五體投地。”
二人打開了話匣子,又與當年那般熟稔起來,皆開心地笑了。
“夢中女人到底沒選錯人,你比我強多了!”弘茜打量着王右丞道,說著摺扇一揮,自己留在王右丞影子上的殘影飛回到了自己腳下。
“你果真是神仙姐姐的有緣人?!”王右丞雖猜到了,仍求證問。
弘茜點點頭,又嘆息說:“可惜我沒幫到她,反而需要她的關照。若沒她贈我的這把摺扇,我早被桑蟲上師捉去給那朵花妖作花肥了。”
王右丞見她摺扇上畫著一隻熊頭,熊頭下面還寫意地畫了幾滴血,遂想:“看來她果然是我的前輩。她會在任務牌子上刻上熊頭,也是為了尋找下一個神仙姐姐的有緣人。”
但他仍有個疑問,便說:“即便有這柄摺扇,他們要殺你也輕而易舉,奈何五年裏一直沒動手呢?”
弘茜慘笑一聲,道:“桑蟲上師將我囚禁在這裏,似乎在等我幾乎成了一隻鬼時,捉我去皮皮花海。紙扇上的靈力與紫藤花一直在延緩我的鬼化,他們才沒動手。”
她又說:“紫藤花的藥效已然越來越弱,而紙扇上的靈力也幾乎消失了。過了子時,我應該會徹底淪為一隻鬼,這才將任務限定在今天完成。”
弘茜張開嘴,小福女二人瞧見她上下顎上已長出四根長長的尖牙,不禁驚了一下。
王右丞皺着眉道:“除去那朵花妖就能阻止你鬼化么?”
弘茜搖搖頭說:“我發佈任務,是受了阿史娜前世的記憶影響。當然也包含私心,以為除去了花妖和阿史娜,我也會痊癒。但最近發現鬼化是不可逆轉的,我找你來,是為了讓你斬去我的頭而已。”
“啊?!那不行,我是不會讓老大殺了你的!”小福女抱着她道。
弘茜摟着她,對王右丞說:“我從身上的鬼血里隱隱察覺,那朵豬籠草花妖的根中,有一隻在沉睡的惡鬼。他一直在土裏,靠花妖的滋養才能慢慢復蘇。70年來,這裏又被桑蟲上師種滿了皮皮花,想來也與他復蘇有關。”
“那隻眼上有代號的鬼在花的根里?!”王右丞驚道。
“桑蟲一直留着我的命,許是為了那隻鬼的復活做打算。畢竟有他鬼血的活人,這世上就只剩下我了。所以5年前開始,他們不斷派影子來折磨我...”
想到光烈復活時,人偶和上殿一確實拿了剛烈的妖丹和屍體進入山洞,王右丞覺得弘茜的猜測很有道理。
“只是即使我強行運起劍氣,只怕也不是那朵花妖的對手...”王右丞懊惱地說。
弘茜推開小福女,緩緩走向他,道:“這五年來,我受鬼血的影響,被多種人格輪番控制大腦,身體也不再發育。在這暗無天日的抱廈里,簡直活地生不如死!如今你殺了我就走吧,別再去犯險。我已經活夠了,只求一死解脫。”
小福女忍不住哭了,噙淚說:“老大,你別殺弘茜,一定還會有別的辦法的!”
弘茜道:“若有別的辦法,夢裏的女人早就告訴我了。她去找你隊長做有緣人,一定也是無奈。她到底心地純善,若在夢裏將我殺了,那隻惡鬼便無法復活,自己也將少一個死對頭。她沒有這麼做,其實是可憐我。但現在時間不多了,我們已沒了選擇,你快快將我殺了!”
王右丞不願殺她,退在樓梯口,望着皮皮花海說:“我去走一遭,拚死再發動一次劍術的奧義,也許有些勝算!”
“我也去!”小福女心中燃起了希望,高聲叫道。
弘茜說:“為了我不值當的,我最後還會變成一隻鬼啊。”
王右丞斥道:“哥舒大叔也是只鬼,他秉承善意,端地是一位大俠,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好鬼!你變成鬼,不去屠戮無辜的人,與活着沒什麼兩樣!怎麼能妄自菲薄,不做努力就等死呢!”
王右丞的一通話讓弘茜猶豫起來,心中亦升起一絲希望,遂擠出個笑來,說:“如此,好似真有點希望。你們不怕死,我也去一拼把。三個斗一個,也未必會輸!”
小福女開心地跳起來,叫道:“那還等什麼,我們這就快...”
話猶未完,滿室里忽響起了‘沙沙沙’的聲音。
這聲音,王右丞在進入凈土大殿時也聽過一陣。
“噫?下起了綿綿細雨么?”弘茜狐疑地望向窗外,但天空白月高懸,分明是晴朗的天。
“沙沙沙...”
“沙沙沙...”
聲音更響了,二樓里好似有幾萬條蛇在密密麻麻地爬。
王右丞複眼瞥見滿屋的紫藤花藤蔓在蠕動,突然反應過來,驚恐地大吼:“小心這些藤蔓,你們快逃!”
小福女與他相識日久,以他的話為鐵令,當下一個閃身跳在了沒有紫藤花的角落。
但弘茜卻慢了一拍,兩根紫藤花蔓像兩條綠色的游蛇,猛然飛起纏住了她的嬌軀。
王右丞心中一涼,喉嚨像被無形的手鉗住,一口氣憋在了胸口。他心中那朵小小的希望火苗剎那熄滅,渾身陷入了絕望的深潭之中。
二樓窗上,一個身子頎長,穿一件黃布裙,戴着一張面具的女人正像一隻幽靈在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