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刀鋒
徐素第一次打開咖啡罐子，咕咚咚喝了兩口，咳嗽了兩聲，舔了舔唇瓣，道：“我為什麼這麼粉無印良品呢？讓我想想……嗯，首先，它的理念與眾不同，與眾不同有兩種，一種是嘩眾取寵的，還有一種是超越平庸的。
設計的本質是什麼？只有男人，有智慧的男人，才會對於事物的本質如此地關心……”
丁琳秀眉輕蹙：“你當我不存在是么？”
徐素竟然點了點頭，繼續：“佛教里有一個常被人提起的詞兒——大智慧。這在主流宗教里是獨一無二的東西，愛智慧的男人都會被這個詞兒吸引。智慧本身就很給力，居然還有一種東西叫‘大智慧’，嘿嘿，男人嘛，都喜歡自己大，不喜歡自己小……”
丁琳厭惡地忍受他淫邪的笑容，她還是第一次碰到完全不把她當大美女完全不顧儀態的男人，Gay！Mustbeagay！
大男人繼續剖析：“大智慧呢，總的來說就是要人簡化自己的**，Lessismore。只有把追求的目標聚焦，才能全力以赴去搞定這個目標。就拿泡妞這件事兒來說吧。你以為女孩子喜歡什麼呢？是你風度翩翩？風趣幽默？善解人意？帥？高？壯？長？”
丁琳的反應那是很快的，立即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玩意兒，刷地臉紅了，又羞又惱，再次考慮要不要下逐客令。
切膚之痛的男人流露出跟流氓沒有關係的傷感，悠悠道：“都不是。這個世界上，對人類來說，只有兩件事兒：美和力。美女與野獸。只要不是變態，女人是負責臭美的，男人是負責給力的。男人不給力，無論你在臭美的女人面前怎麼表演，都是她眼裏的小丑。再賣力也沒用。”
丁琳清脆地咳嗽了一聲：“徐先生，你個人色彩太濃了，businesstime，professional一點，OK？”
徐素再次收拾情懷，很尷尬地發現竟然又不知道說到哪兒了。
丁琳看他臉色就知道了他又迷失了，沒好氣地提點：“無印良品，海報。”
徐素振奮精神，道：“嗯，雖然個人色彩濃，但是我很professional的，剛才說到簡化**，你來看這個吧。”
剛才他一邊神神叨叨，一邊打開了自己的**，他在那裏發過無印良品的那張海報。
那是一張在西藏拍攝的景色，最接近天堂的高原。藍得讓人心碎的天空和白得讓人禪忘的大地相擁，地平線無邊無際，直線且無限地橫亘在遠方。
一個喇嘛的小小背影在右下角出現，代表無印良品虔誠的信念。
海報的中央是很樸素的幾個字“無印良品的未來”。
愛念詩的徐素駕輕就熟地念一段解讀：“無印良品並非名牌。無印良品不以個性或流行為商品，亦不以商標的知名度左右產品的價格，無印良品從全球規模消費的未來的角度締造商品，不為製造煽動強烈偏好的商品而存在，而是旨在滿足顧客的理性需求。不鼓吹‘獨愛此物’或‘非其不可’，主張‘有此已佳’。是的，勿需‘最好’，僅需‘足夠好’。”
丁琳思索着，呢喃着：“有點意思……”
徐素說：“這段文字可能是日語翻譯過來的，有些生硬，我念着都不舒服，不過可以大概看出無印良品的理念和願景，特別要指出‘理性消費’這個觀點，持有這樣一個消費理念的人，跟別的群體就區分開來了。
理性消費的人群不但願意為這種商品買單，還樂於讓人知道自己的理性主義消費習慣，這是一種驕傲和自信，就像我為什麼會說自己喜歡無印良品一樣。當然了，理想和現實是有差距的，做產品很多時候並不是由自己的品味決定的，而是由公司的領導和公司的氣質決定的。這個我懂的。說實在的，在中國不太可能產生像無印良品這種氣質非凡的品牌。我這就是這麼一說，你也就這麼一聽，到時候領導要做什麼樣的網站還是得屁顛兒屁顛兒地去做。是吧？”
丁琳面色如常，顯然沒有徐素那麼怨念，她道：“也許吧。徐先生，假如你和公司的理念不一樣，你會怎麼辦？”
徐素：“剛才說了。”
丁琳：“嗯，這會影響你發揮么？”
徐素恬不知恥道：“影響，說不定我還會畫圈圈詛咒領導，哈！”
丁琳有點習慣他的臭脾氣，微笑道：“你很實在。你憑什麼這麼自信？是不是自信得有些過了頭？好像領導都是草包，就你能耐。面試的時候你就這麼狂妄，真正工作的時候還不知道怎麼個囂張呢！”
徐素笑了笑，道：“我對事不對人。你看啊，剛才說到互聯網這三個領域，誰也進不了別家的領地。李彥宏只會做搜索，他想搞即時通訊，結果只是完全複製QQ已有的功能，這樣的百度HI有可能跟用戶粘性高得可怕的QQ競爭么？結局就是百度HI在線用戶才兩三萬，QQ那是幾千萬上億。
李彥宏還想搞電商，結果他又把百度有啊搞得跟淘寶完全一樣，淘寶完善的信譽體制、完整的用戶體驗、早已經習慣用淘寶的買家、遷移成本不小的賣家，這種情況下，一個山寨淘寶能有什麼作為？
再講馬化騰，基於QQ的超強粘性，再由於馬化騰特別會模仿，然後再在競爭對方的基礎上美化、增強，新聞門戶做到流量第一了，郵箱也做到第一了，在線休閒遊戲也做到第一了，但是他就是做不好搜索，搜搜在結果質量、內容更新周期方面全面落後，基本沒法兒用，更不用說百度還有粘住用戶的百度知道、百度百科、百度貼吧。電商也是一個很有粘性，先發優勢特別明顯的行業，特別是C2C平台。馬化騰的拍拍也干不過淘寶。
再講馬雲。首先，他完全不懂技術，所以搜索絕對做不了。一搜是雅虎在中國最有前途的一個東西，馬雲一上來就把它關掉，這個讓一搜的創始人周鴻褘痛心疾首，其實一搜和雅虎搜索合體沒有什麼，主要是馬雲真的不會做搜索，雅虎本來就在搜索上面弱勢，被他這麼一瞎搞，全瞎了。即時通訊更不用說了，沒有人能正面擊敗QQ。旺旺全面網頁化算是一個很明智的決定。
So,你看，中國最強勢的三個互聯網巨頭，我都感覺到他們有很明顯的大局觀缺陷，你說還能讓我尊重誰呢？
我是一個思考的機器，我不相信任何權威。我會很坦白地告訴你我的想法，這個世界上成功的人自以為很了不起，其實他們都問題多多。也許我會很毒舌，但是……算了，不需要解釋，領導受不受得了，悉聽尊便。”
不管怎麼樣，丁琳還是覺得這個男人很極品，今天過得很刺激，她笑道：“徐先生是很特別的人，很犀利，呵呵，是不是生活大爆炸看多了，學謝耳朵？”
徐素點頭：“確實有點Sheldon的味道，不過，更多還是我自己思考的結果。真正的男人，就是要犀利，你剛才那個詞用得好。以前我是一個追求幽默風趣的人，跟別人在一起的時候，看着他們被我逗笑，氣氛和諧得不得了，我很得意，別人對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有趣搞笑。
後來……我改變了，被改變了。因為發現這些讓我洋洋得意的小聰明是沒用的。你看到別人用風趣幽默來形容奧巴馬嗎？有人用風趣幽默來形容喬布斯嗎？一個男人如果給別人的最深印象竟然是風趣幽默，那他基本上已經廢了，淪為一個二流的很二的人，最多能去做辦公室主任，去講相聲，當同事當中的活寶。男人之所以為男人，是因為他的實力，不是任何別的花哨的玩意兒。
所以，我要變成另一個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追求事物的本質，追求永遠的理性，犀利的男人，像刀鋒一樣。”
丁琳深為震撼，同時也感覺到，自己不可能駕馭得了這樣的男人，她只說：“有意思……”
徐素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道：“思考機器的思考結果，當然有意思。我得感謝你，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在你面前忽然豁然開朗，把自己的精神狀態好好地整理了一遍，把將來的發展方向看得更清楚了。”
丁琳實際上是一個執行非常強的MM，雖然柔弱地外表看不出她心裏的好強，但是她能做到產品經理，一個重要項目的實際負責人，是由於她天生地對完成任務的執着。她很清楚徐素是一個她要找的出色的設計人才，但是完全沒想到他在產品和戰略方面的思考是那麼地給力，給力到超出她控制的地步，這是她不願看到的。她現在要做一個困難的決定，要不要招這個人。
徐素見她無語中，自己又撲到電腦前，說：“為了感謝你，我送一首我最喜歡的音樂給你。SeisMontebello，Muji（無印良品）的西班牙曲風背景音樂，西斯－蒙特貝羅？輕快晴朗的調調，不知道音樂家在那個叫蒙特貝羅的歐陸小鎮上有怎樣美麗的邂逅才能創造出這麼美妙的旋律。”
音樂的魅力何其偉大，丁琳一下子就被它明媚的優美征服，聽得津津有味，大讚有加。
徐素：“好聽吧？我前陣子感覺，生命的意義啊，就是跟那個女孩子一起去蒙特貝羅，手牽手啊，走在陽光里，醉在花香里。現在，蒙特貝羅還在，我卻孤獨了，夢裏少了一個人……個人色彩太濃！哈哈，好樣兒的小妞，竟然讓大叔傷心到這種地步，我永遠記住你。”
說到最後，他眼神冷酷異常，有如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