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隱機

第六十二章 隱機

撫陽觀后是一片開闊的平地,上面分左右建成了兩排營房,裏面住的就是那一千負責守衛的軍士。走過這片位於山腳的開闊地后,越往前走地勢就越擁擠,等到了峽谷山口時,不僅腳下的小路早已逼窄的細如羊腸,天際也已是一片昏暗。

這個由軍士把守的峽口關隘建在兩山的結合部,旁邊的兩座山根在此擠成一道細細的縫隙,關隘建成之後,整個通關的道路最寬處也僅夠三人貼肩并行。而在關隘上方,兩山突兀的各自伸出一片崖蓋,兩邊凌空的崖蓋近的好象要長到一起,只在中間留出了一線的間隔,而下邊山峽中就全靠上面的一線天光照明,所以縱然峽谷外正是太陽正烈的午後,山峽中依舊晦暗的好似黃昏一般。

走在這樣的羊腸小路上,抬頭看看上面細如一線的天際,徐安然伸手摸了摸旁邊的山壁,頓覺手指濕滑一片,“五行絕地,果然是關人的好地方!”。

畢竟是第一次來,在隘口處任由當值的兵士查驗過印信后,徐安然剛隨着許德祿邁過那道厚厚的鐵門,頓時就覺一股全身一涼,身上冷冷的好不難受。

峽谷之中寒涼的山風激烈而來,將徐安然二人身上的道衣吹的烈烈作響。

徐安然邊順着羊腸小路前行,邊聽前面不斷在兩邊山崖上按摸拍打的許德祿解說山峽中的諸般禁制。

因許德祿需要不時停下,所以短短兩里左右的山路竟走了半個多時辰,徐安然一路數來,其間經過的禁制竟然多達一十八道,這且不算上方針對那一線天光設置的禁制。

羊腸般的小路走到盡頭,前面兩山山根向內收縮合攏,在峽谷中就造出了一個如農家場院般大小的平地。

“這裏就是關押邪修們的地方”。

眼前的這片平地異常平整,但上面卻光禿禿的一無所有,不說樹木,就連一顆枯草都看不見,紅褐色的土地因天光太少而泛出沉沉的黑色。

踩着山石下了平地后,徐安然頓時就覺得身上的寒意又濃厚了幾分,空氣寒涼潮濕的似乎一擰就能滴出冰水來,微微的打了個寒噤,徐安然感覺全身不舒服的很,站在這裏就如同掉進了幽深的冰潭一般,無邊的寂靜及陰涼潮濕無形的壓迫而來,連呼吸都比外面困難了許多。

“這鬼地方!”,喃喃抱怨了一句,徐安然真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會心血來潮,竟主動要到這陰冥一般的地方。

隨着許德祿又往前走了幾步,徐安然就看到平地三面的石崖上向內鑿出的三排蜂窩狀山洞。

“洞裏就是關押犯人的地方,總計四十七個”,許德祿邊乾巴巴的說話,邊領着徐安然走進了一個最近的山洞中。

這山洞也同樣逼窄的很,其高度僅容徐安然勉強站直身子走過。

剛一進洞,就有一股霉臭之氣撲面而來,皺眉屏息之後,徐安然才又繼續向前。

洞中山壁上,一盞火焰如豆的長明燈散發出微弱的亮光,黯淡的光線映照在石壁沁出的水珠上,散射出一層幽幽蒙蒙的磷光,愈發使整個石洞如同鬼蜮。

“觀中人多少天來一次此地?”。

“若按定下的章程五天就該進來一次,但實際上觀里都是半月來一次人,送點吃的,順便看看有沒有死人”。

許德祿的話語在石洞中嗡嗡迴響,他的聲音本就是乾巴巴的,在這特殊的環境裏就愈發顯的沒了生氣。不過他說話的內容倒依舊是老老實實,“這也是沒辦法,這地方死氣太重,生人進來后再出去,輕的免不了要做兩三天噩夢,陽氣弱的甚至要大病一場。觀里的道士們誰也不願進來,要靠逐次輪值才行。不過這裏關的人都是屬老鼠的,命大的很,半個月送一次吃的也餓不死他們”。

徐安然聞言只默默點了點頭,又往前走了幾步后,他就看到了前面不遠處那道粗如兒臂般的鐵柵。

在這樣陰冷潮濕的地方,這道粗笨的鐵柵竟然沒有生鏽,在如豆般的毫光里散發著冷冷的光輝。

許德祿似是知道徐安然的想法一樣,乾巴巴的聲音說道:“當年打造這些鐵柵用的是京里送來的海底寒鐵,這是個好物件兒,既結實還不生鏽。”

伸手摸了摸鐵柵,徐安然果然感到觸手處一陣冰寒,縮回手來向鐵柵裏面看去,剛看了一眼,徐安然差點就沒忍住的嘔吐出來。

鐵柵后的石牢面積並不小,牢裏靠牆角一邊的青石板上躺着個蜷縮成一團的人,這人身上的衣衫早就爛成了破篩布,露出了骨頭架子般的身體。

全身上下瘦的看不到有一絲肉,甚至連臉上都是如此,石牢裏的人簡直就是一副人皮矇著的骨頭,這也就罷了,最可怖的是這人腰部以下的皮膚都泛着死沉沉的鐵灰色,兩隻小腿及腳上更長滿了霉爛的白毛。

人都這般模樣了竟然還沒死,骷髏頭似的臉上,兩隻散發著紅光的眼睛緊緊盯着徐安然。

這人身上的一切讓徐安然看的噁心,那雙紅眼更讓他發寒,只瞥了兩眼后,徐安然再沒心思去看,當先轉過身道:“走,出去!”。

“觀主莫看他現在沒了人形,在進來之前這人可是西川鼎鼎有名的劍修,若是冊薄沒記載錯的話,他在山南西道被抓住時修為就已到了真丹境界,要不是這樣,他也撐不了這六年去”。

“真丹境界!他怎麼被抓住的?罪行是什麼?”。

“怎麼抓的我不知道,只知道是京里玄都觀動的手,冊薄里留有他們的信印,至於罪行……”,許德祿想了片刻后才接著說道:“想起來了,他的罪行是自組教門,傳播邪教”。

“自組教門!難怪會驚動玄都觀來人捕拿!”,徐安然邊繼續向前走,邊隨意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名字倒不知道,冊薄里只記載有他的道號,叫隱機!”。

“唔!”,隨口答應了一聲,徐安然又繼續向前走了兩步后才突然停住步子,“他道號叫什麼,你再說一遍”。

“隱機!觀主也聽說過他?”。

徐安然沒接許德祿的話茬兒,腦子裏不斷迴響着“隱機”這個名號,只覺分明在那兒聽過,卻一時又想不起來。

走出牢洞,外面陰寒的山風撲面而來,受這浸人骨髓的山風一激,徐安然突然想起當日在嶺南道時李慕道說過的那句話,原來,石牢洞裏的半死人隱機,居然就是那個手執水精劍的啞巴劍修趙曾銀的師父,李慕道只說隱機數年前莫名失蹤,卻沒想到他竟被抓到了這裏。

想起趙曾銀,徐安然隨即就想到了烏鴉,進而他們在聽到自己出身崇玄觀時那詭秘的神情也浮現出來。

正在徐安然想着心事的時候,驀然就聽到對面山壁石洞中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嚎,一聲之後,後面的嘶嚎聲就連綿而起,顯然洞中人在承受着極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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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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