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在工作時候，孫小雲總是給人一種雷厲風行的感覺。事實上，這幾乎是每個成功的高級白領的共性之一：抓住每一個機會，不浪費任何時間。
匆匆跑到公司打了封辭職信交上去后，孫小雲便提着保溫瓶開始了她的賺錢大計。
實施進軍餐飲業的計劃時最好擁有自己的飯店。與其他飯店合作，讓利事小，掣肘事大。雖然孫小雲並沒有足夠的現金用來收購或是新建哪怕一家小小的飯館，但是孫小雲對這件事卻胸有成竹。這個世界上，稍稍有點長遠眼光的人倒也並不稀缺。只要這個人恰巧是某家飯店的老闆也就行了。
孫小雲先去江城一家有名的大飯店嘗試，結果沒有成功。走出那間大飯店的時候，她倒也沒有生氣。領班的言下之意似乎也有些道理：如果隨便什麼人隨時都可以去見老闆，那麼老闆還不得忙死？況且，萬一有些人只是搗亂，那麼負責的領班豈不是要坐蠟？理解歸理解，孫小雲倒也不至於非要哭着喊着去給一個不認識的人指點財路。
好象投機專家索羅斯說過，機會更青睞喜歡冒險的人，這句話看來還是有些道理的。
進入第二家大飯店后倒是見到了老闆，不過孫小雲還是沒能成功。老闆對調料很感興趣，但是對被收購卻興趣不大。這家飯店的老闆的底線是成為合作者，他無比固執地要求至少50%的股份。可惜孫小雲和東方俊逸根本就沒有尋求合作者的願望。會談以拉鋸戰的形式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孫小雲最後還是失望地離開了。
只待了不到二十分鐘便從第三家大飯店走出來時，孫小雲不由產生了輕啐一口的衝動。這家飯店的老闆更過分，他竟然聲稱必須擁有70%以上的股份，而且飯店招牌的所有權完全歸他。
以前一直不是很理解為什麼本領大的人就會脾氣大，現在孫小雲算是明白了。孫小雲知道商業談判有時候是個非常艱苦的過程，但是現在她似乎有一絲浮躁。同藝高人膽大同理，憑手裏擁有的條件，孫小雲有信心找到合適的目標。平心而論，想要讓擁有幾百上千萬資產的大老闆做出那樣的讓步，也確實是一件困難的事。合資公司中憑技術入股的例子不少，但是規模稍大的公司，憑技術入股者想要佔據90%以上的股份，卻似乎有點天方夜譚的中味道。所謂齊大非偶，看來大飯店是不容易談攏了。那麼，還是乾脆去尋找中、小型的餐館作目標。
孫小雲一邊在街頭漫步一邊思索着，走了一會兒，她的腳步停了下來。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一家名叫老龔靚湯的餐館。這家餐館的規模不算很小，有兩層樓，目測餐廳面積在三百平方米左右。令孫小雲滿意的是，從臨街整排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這家餐館雖然沒有很豪華的裝修，卻給人一種非常整潔乾淨的感覺。
於是，孫小雲走進了這家餐館。現在時間只是上午十一點，大廳里除了孫小雲之外根本就沒別的顧客。餐館裏服務員的素質還不錯，待孫小雲在大廳里找了個位置坐下后，一名服務員趕緊放下手中的活拿着菜單走了過來。
孫小雲翻了翻菜單，更加滿意了。這家餐館以鄂湯為特色菜，而排骨烘藕則是他們的主打招牌菜。八大菜系中沒有鄂系，不過孫小雲對鄂系中的烘湯卻極有好感，因為她母親的祖籍就是湖北，從小到大她不知喝過多少鄂系烘湯。
孫小雲瞟了眼菜單，點了一份三十八元的排骨藕湯。知道孫小雲只點一份湯后，服務員雖然露出一絲詫異之色，卻也沒有說什麼。服務員這樣的表現令孫小雲對未來的合作更增添了一份信心。
不知道是因為客人太少還是因為湯早已烘好的緣故，孫小雲點的排骨藕湯很快就被端了上來。
孫小雲曾經聽某個美食高手對鄂系食譜進行過點評。撇開美食的最高境界不談，一般而言，好的菜肴必須滿足色、香、味這三個起碼的條件。而鄂系的烘湯雖然能夠滿足后兩則條件，卻無法滿足食客在視覺上的要求——這是先天上的劣勢，沒有辦法的。看到着眼前的湯，再聯想那位美食高手的評論，孫小雲心有戚戚焉。
排骨烘湯賣相很一般，香味倒是很誘人。孫小雲嘗了兩口，覺得味道還不錯。孫小雲對此已經基本滿意了。這時候，孫小雲靈機動。她找服務員要了一碗飯，從純凈水瓶子裏將一滴液體滴進盛着排骨烘湯的大碗裏，然後倒出一些湯來泡飯。做完這些，孫小雲再將服務員喊過來，一本正經地說道：“將你們老闆請來。”
服務員愣了愣，問道：“請問，有什麼我們可以服務的嗎？”
孫小雲搖搖頭。“將你們老闆請來。我有重要的事和他談。”
用湯泡飯吃對胃並不好，這一點孫小雲從小就知道，可是她喜歡這樣做。用好湯泡飯，當汁水緩緩浸入飯粒之中時，那股鮮湯的滋味就會滲透到米飯里，使得米飯更加好吃。雖然這種錯誤的吃法對胃不好，不過反正一餐兩餐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況且現在又沒有人管着她……
孫小雲一邊吃着湯泡飯，一邊回憶小時候因為這種惡劣習慣而被母親狠狠教訓的往事，竟然隱約覺得有些幸福。
湯泡飯才吃了一半，“老龔靚湯館”的老闆已經來了。
“小姐，聽說你找我有事？”
孫小雲回過神來看了老闆一眼。老闆大約二十五至三十歲之間的樣子，一米七左右，戴着一副金絲眼鏡，表情寧靜，散發著一股儒雅的氣息，怎麼看都象個大學的在讀研究生，與孫小雲心目中的飯店老闆一貫大腹便便的形象完全不一樣。
“老闆，你先喝一口湯我們接着再談。”
長相斯文的老闆聽完這句話，頓時露出詫異的神色。這時，剛才那名服務員上前悄聲對他說了些什麼，老闆的視線便轉移到餐桌上顯眼的純凈水瓶子上，臉上的詫異之色更濃了。原本孫小雲以為這次會生出點什麼波折，可是老闆微微沉吟之後卻露出決斷之色，拿小碗盛了一些湯，用調羹舀了一點，然後以舌尖輕舔。
老闆閉上眼，彷彿沉醉在某種感覺之中。半晌，老闆睜開眼，眼中竟然精光一閃。
老闆緩緩問道：“請問小姐找我有什麼事？”
“老闆覺得味道如何？”
老闆的語速愈加緩慢了，彷彿舌尖處墜着千斤重的鐵塊一般。
“這湯剛一入口……香味便在口腔中爆裂開來，這種感覺從深處一陣陣襲來，而且還越來越猛烈……確實是鮮美異常，回味無窮……”
“……最令我吃驚的是，這股味道中有一種無法形容的爽味……說實話，我從小隨着父親四處品嘗美食，參加各類廚藝大賽，二十多年來，還從來不曾品嘗過如此美味。聽小文說，你只在那道排骨藕湯里加了點‘佐料’，小姐竟然從詭道入手而達到了廚道的最高境界，實在令龔某佩服。只是，小姐找我到底有什麼事？”老闆微微皺起眉頭。“憑我襄樊龔家在飲食界那點薄名，應該還不值得小姐這樣的高手親自來踢場吧？”
老闆已經第三次提出同樣的疑問，孫小雲自覺這時候也應該道出自己的來意了，她微微一笑。“龔老闆，我們去辦公室詳談如何？”
龔老闆苦笑。“這種小餐館哪有什麼辦公室？如蒙不棄，我們進包間詳談吧？”
孫小云為自己的粗心而失笑，繼而點頭答應。
進入包間后，雙方為表示誠意相互介紹了自己的姓名。孫小雲沒有直接道明她的來意，反而耍了一個小花招試探這位削瘦斯文的老闆。
“龔老闆，我想和你合作！”
龔老闆的表情看似平靜，然而他的眼中卻跳躍着兩團充滿激情的火焰。
“憑孫小姐的……”龔老闆想了好一會兒，仍舊想不出應該對那裝在純凈水瓶子中的液體如何形容。“憑孫小姐的神奇調料，即便是世界級的大賓館，大約也會答應小姐的任何要求，因而我不明白小姐為何要和我這樣的小老闆合作？”
“很簡單啊，憑那種調料，賺錢已經成為一件太過簡單的事，所以我更在意合作夥伴是否合自己的心意。親兄弟明算帳，龔老闆希望合作后如何分配利益？”
龔老闆似乎對這個提議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他的瞳孔急速收縮。
“您一個月能夠提供多少這樣的神奇調料，您是否能夠保證這種調料的獨有性？”
“五百毫升的這種調料可以製作一千鍋排骨藕湯——我指的是普通家庭里用的中型高壓鍋。按一鍋可以分成三大碗來算，那就是三千碗。平均下來，即使我一個月只提供一純凈水瓶的調料，你一天也可以賣出一百碗。按老龔靚湯館的容納能力算來，我一個月為你提供兩瓶這樣的調料好了。”
“至於說獨有性……”孫小雲看着那瓶調料，表情中有些興奮，也有些自豪。“那種調料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別人配不出來。”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龔老闆扶了扶那副精緻的金絲眼鏡，眼神變得清澈如水。
“每個月兩瓶調料，合計可調出六千碗靚湯。按您的說法，那種神奇調料對您意味着‘絕對的壟斷優勢’。也就是說，這種生意的利潤之高完全無法想像——我可以斷言，只要孫小姐願意，甚至可以從這項生意中獲得比販賣毒品更可觀的利潤。”
“實話告訴你，靚湯館的生意儘管還算不錯，可是扣除各種成本支出后，每個月的純利潤還不到三萬元。而以神奇調料製作的靚湯按每碗純利兩百元計算，那就意味着每個月就可以獲得純利一百二十萬元。如果成為合作者，即便我只佔全部股份的5%，每個月的純收益就會是六萬元。事實果真如此倒也罷了，然而據我估計，每碗靚湯的純利潤將來絕對不止兩百元，況且將來孫小姐還極有可能將生意的規模擴大……”
龔老闆坦然嘆了口氣，幽幽說道：“如果合作雙方中的一方處於絕對的弱勢，那麼這種基礎太過脆弱的合作就必須依靠強者的憐憫來維持。我喜歡錢，但我更看重自己的尊嚴。”
孫小雲不禁露出愉快的笑容。“那麼你覺得怎麼才更好呢？”
龔老闆沉吟片刻之後沉聲說道：“不如這樣，我將靚湯館全部的有形和無形資產租給孫小姐，租金為每個月十萬元，而我本人則為小姐打工，薪水由您決定。”
孫小雲又笑了，這次是那種發自內心的開心笑容。龔老闆的精明令她滿意，每個月十萬元的租金固然是高了些，但是孫小雲現在正迫切地需要一家自己的餐館，更何況當開始賺錢后，那十萬元又根本算不了什麼了。而更令她滿意的則是龔老闆表現出來的誠信和高傲。當一個人同時表現出誠信和高傲這兩種特質時，如果他不是一名高尚的君子，就是一個極為成功的騙子。孫小雲自然相信龔老闆是前者。擁有這樣一位合作者，無論如何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你提出的條件不如這樣小小地修改一下。我以按揭的形式收購老龔靚湯館的一切有形和無形資產，每個月付給你十萬元人民幣，連續支付十二個月。”
龔老闆幾乎不經思索就答應了這一條件。靚湯館的場地是租賃的，所謂的有形和無形資產，實際上只是一些桌椅、餐具、烹飪工具以及“老龔靚湯館”這個招牌。一百二十萬元，那是絕對不會吃虧的。
待龔老闆答應了前面一個條件后，“你的薪水嘛，以年薪一百二十萬為基準，如果靚湯館全年的純利潤超過了四千萬，則以超出部分的1%作為你的紅利。這裏的生意將全部由你出面打理，因為我畢竟對餐飲業還是個外行，只想作個幕後老闆。還有，我這裏有一份關於營銷的計劃，你可以參考一下。”
與這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共事，看起來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為什麼不答應這麼優厚的條件呢？那可是一百二十萬元的年薪還加上紅利呢！
龔老闆深吸一口氣，凝視着自己未來的老闆，堅定地伸出右手。
孫小雲與龔老闆輕輕握手，繼而嫣然一笑。“待會兒我會起草一份協議書，你如果覺得合適，我們就正式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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