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箭

“第三隊，從那邊繞過去，其他人跟我來！記住，千萬不能讓他衝進慶典里！”

遠處傳來紛雜的腳步聲，一個人影正在月光下飛奔，向著這邊跑來。一支支火把排成長隊，如同火龍般緊追不捨。尖利的警哨聲在樹林裏此起彼伏，驚飛無數野鳥。

羅迪斜眼一瞥，雙眼中似有紫芒閃爍。犀利的目光穿透濃重的夜色，所到之處，全都如白晝般清晰明亮，一覽無餘。

入眼的是一個樣貌兇悍、形跡可疑的男子。一身灰色短衫，露出的胳膊粗壯異常；短平頭，左邊臉上有一條長長的傷疤，陰鷙狡詐的光芒在狹長的眼中閃爍不定。他左手抱着一個長方形的褐色木盒，右手提着一把彎刀，寒光四射，一絲血紅的光暈在刀身上流淌。

“是城衛隊追捕犯人嗎……”羅迪停下腳步，不動聲色地挪動身子，讓自己完全融入到陰影當中。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在心中默念咒語，緩緩抬起右手，五指朝向奔跑中的那人，然後輕輕一抓。

沙烏哈飛快地奔跑着，黑魆魆的樹影飛速向後掠去，不遠處就是集會的篝火。只要順利地混進人群里，他就有十足把握製造一起混亂，然後藉機甩掉緊追不放的巡邏隊。

亡命飛奔的後遺症開始顯現，他覺得力量就像虛幻的霧氣，在火光的照射下一點點消散。疼痛在肌肉和骨骼的縫隙間肆虐了起來，夾在腋下的木匣變得沉重而生硬，磨得肋下陣陣疼痛。但他不敢鬆手，反而抓得更緊了。

沒想到組織中竟然出了叛徒，把幾個秘密據點泄露給神殿和法師公會。這次行動不得不終止，當務之急是把秘典交到大祭司手中。

就在此時，他腳下一個踉蹌，好像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眼中的世界立刻翻轉起來。沙烏哈猛然一擰腰，在半空中翻過身，最後穩穩落在地上。他腳步不停，繼續前進，不過心中卻有些奇怪。腳下這條土路剛剛經過整修，按理說不該有碎石之類的東西。

“差勁的市政工程！”他嘟囔了一句，時間緊迫，他可顧不上考慮其它。

一擊未果，躲在暗處的羅迪不打算再出手了。畢竟這事情於己無關，打悶棍可以，要出去正面迎截，只會平白招惹麻煩。更何況……

他向不遠處的樹林瞄了一眼，然後迅速收斂起目光，同時屏住了呼吸。

一個纖細的人影從灌木后閃出，擋住了沙烏哈的去路。

金色的長發，湛藍的眼眸，皮膚白皙勝雪，氣質高潔如月。隨着款款上前的腳步，月光灑落在秘銀鎧甲之上，泛起一層朦朧而神秘的光暈。

沙烏哈停下腳步，持刀而立，努力把視線從那美麗的面孔上挪開，落在對方的武器上。

那是一把銀色的長劍，略顯細長，劍脊上有雨滴般的奇特紋路，月光似點點淚珠墜入到秋水碧波之中，泛起陣陣蕩漾的流光。

聖劍月華！

沙烏哈覺得口中發苦。不用問，他就已經知道面前這個少女的身份——月光神殿的銀星武士，神明眷顧的榮耀之女。

“真不想和這種對手為敵啊！”沙烏哈明白，這看似柔弱的少女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存在，他毫不猶豫，調頭向回跑去。面對城衛隊，起碼還有一線生機，如果是和銀星武士對抗，那根本沒有僥倖逃生的機會。

少女表情不變，對敵人的逃竄無動於衷，只是揚起劍輕輕一揮。

銀光大作，瞬間便穿過十多米的距離，如巨錘般砸在沙烏哈的背心。他重重摔倒在地。那個木匣也脫手而出，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撞在路邊粗壯的樹榦上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咔嚓”，木匣碎裂成幾截，一本長方形的厚書從裏面滑落出來，掉在稀疏的灌木叢里。

“他在那邊！快抓住他！”衛兵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一支支火把從後面趕了上來。

沙烏哈掙扎着爬起來，心中的絕望轉化為暴戾和瘋狂。他揮舞彎刀，動作疾如閃電。眨眼間，就有三名猝不及防的衛兵倒下。

少女一皺眉，正要出手。但報仇心切的衛兵們已經圍過去，擋住了她的視線。

“唔，糟糕了！”正在看戲的羅迪突然發現，不知何時，他自己也處在了包圍圈當中，如果此時被人發現，那可不好解釋了。

“嘖嘖，既然走不掉，那還是儘早表明身份，把事情撇清的好！”

沙烏哈的刀法犀利，勢不可擋，衛兵們幾乎毫無招架之力。眼看就要殺出一個缺口，就在此時，他忽然覺得左腳踝一緊，就像被無形的手握住一般。他憋紅了臉，用力上抬，卻始終無法掙脫。

手中彎刀一揮，逼退靠近的衛兵，他開口大喝道：“誰，是誰在搞鬼……”

沒等他說完，一股陰冷刺骨的寒流滲入小腿中，從下向上，直直蔓延到胸腹間。

虛弱無力與眩暈的感覺一齊涌了上來，沙烏哈頓時跪倒在地。心臟砰砰跳個不停，肺部不由自主地陣陣抽搐。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雙手拚命撕扯着衣襟的領口。黑暗夾雜着死亡的氣息，從四面八方聚籠在他的身上，將他體內的活力與生命一絲絲抽離。

少女柳眉微蹙，視線落在羅迪的藏身之處。

羅迪立刻停止了施法。

籠罩在沙烏哈身上的黑影蠕動了一下，然後慢慢消解，化為無形。皎潔的月光重新灑落在身上，扼住喉嚨的感覺如潮水般退去，沙烏哈滿身大汗，恍若隔世。他用刀支住地面，搖晃着站起身來，抬眼望去，不遠處的樹下空空蕩蕩，那本性命攸關的書冊已經不見了。

他睜大雙眼，嘴唇顫抖，卻說不出話來。

“嗖”、“嗖”的破空聲如疾風驟雨，後續趕到的士兵們拉動弓弩，銳利的箭矢撕開血肉，將虛弱不堪的沙烏哈釘成了一隻死刺蝟。

伴着沙沙的腳步聲，羅迪從暗處走了出來，魔法學院的徽章掛在胸前，閃閃發亮。

“法師學徒，你們公會的其他人呢？”少女的聲音清冷，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秘典拿到了吧……”

羅迪不動聲色，右手一抬，那本暗紅色的厚書出現在手掌中，向少女晃了晃。

少女點點頭，突然間目光變寒，手中的長劍指向羅迪，一團璀璨的銀光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