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慶典

“擁冬之日”，在冬季三個月的最中段，標誌着一年裏最為殘酷的日子即將到來。每年這個時候，市民們都要忙碌於清掃房間，加固屋舍，儲備糧食，以及購置需要的衣物和器皿。

等到了晚上，太陽沉入大地，盞盞燈光從數以萬計的窗口流瀉而出。人們紛紛走上街頭，加入到盛大的遊行當中。教會的牧師走在隊伍最前面，一手高舉火把，朗聲吟唱頌歌。

遊行要環城一周，終點是郊外早就準備好的露天場地。一堆堆篝火已經點燃，人們圍在旁邊，用燭光祭奠逝去的先人和傳說中的英烈，然後默默為今後的日子祈福。

儀式過後，就到了歡慶的時間，人們自發組織起各種娛樂活動，或者載歌載舞，或者喝酒聊天。對於一年中最後一個重大節日，大家都格外珍惜。他們知道，等寒冬過後，到了初春的時節，不知會有多少熟悉的面孔消失，從此再也見不到了。

羅迪坐在場地外緣的角落裏，火光躍動，在他四周投下搖擺不定的暗影。

在這家人團聚、緬懷祖先的日子，他只能獨自一人。

仰望頭上的點點繁星，空氣如同野外凍結了泉水，清澈而透明；潔白的月光在天空中閃耀，發出沙沙的響聲。

羅迪的雙眼漸漸黯淡，浮上了一層隱約的朦朧。不遠處人聲鼎沸，暖意融融，但他卻彷彿置身於另一個寂靜的世界裏。他小口飲着濃醇的烈酒，任憑火辣辣的感覺一直燒到胸腹里。

遠處傳來微微的顫動，紅光跳動閃耀，照亮了大半邊天。一道道流光劃過長空，綻放出璀璨的花朵。

“節日焰火？真令人懷念啊。這個世界雖然沒有火藥，但使用魔法，不也同樣可以製造出那種美麗的效果嗎……不對勁！”

酒杯墜落在地，骨碌碌滾到一旁。羅迪猛然站起身，目光凝聚成線，遙遙望去。普通人或許無法感覺，但在他眼裏，遠方的魔網正被各種力量撕扯牽拉，發出陣陣不可言喻的顫動。

“那不是焰火表演，那是有人在使用魔法交戰！”剎那間，他的眼中冰冷透徹，雙手下意識地緊握成拳。

猶豫了一下，他快步向那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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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熱的火焰熊熊燃燒，濃重的白霧四散瀰漫。北城外的荒地中，數十隻殭屍和骷髏蹣跚而行，最前頭的是一隻由無數枯骨組成的巨大怪物，空洞的眼窩裏閃耀着紅色的幽光。它身材高大，足有六七米高；行動笨拙，形狀好似佝僂的巨鳥；雙臂宛如螳螂的前爪，一側銳利，一側厚重。

幾道粗大的閃電泛着藍光，噼啪作響，重重劈在巨怪身上。巨怪晃了晃，不但沒有任何損傷，反而讓之前造成的傷口瞬間癒合了。

“對骸骨魔像釋放閃電束？你們難道沒長腦袋嗎？”格爾達的聲音嘶啞，兜帽下的雙眼中充滿了憤怒。作為法師公會的三大負責人之一，他對那幾個慌手慌腳的部下很不滿意。當然，面對這種強大而罕見的半死靈半構裝怪物，還要保持鎮定自若，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先控制住它的行動，再用火和酸範圍攻擊！”格爾達舉起手中的法杖，地面上立刻升起一道堅固的石牆，阻擋住了怪物的腳步。

巨怪停了下來，揚起手臂，像沖城槌一樣撞擊着眼前的障礙。毫無智力可言的它只有前進的念頭，甚至不曾想過要從旁邊繞過去。

格爾達念動咒語，一顆經過法力強化的火球徑直飛出，仿若隕石一般，炸飛了巨怪旁邊的四五隻殭屍。

在他身後，十餘名衣飾相仿的法師也有樣學樣，施展出火球和強酸箭等法術。單體的威力雖然無法和格爾達相提並論，但勝在數量眾多，累加在一起也頗為可觀。

雨點般的打擊沖刷着亡靈隊伍，好似風中的小船搖搖欲墜，未曾走到敵人身前，就接二連三倒下，散落成無數殘渣。

局部的勝利只讓法師們高興了片刻，隨後就緊張起來。那隻巨怪終於搗毀了石牆，邁着沉重的腳步，向他們走過來。

大地微微顫抖，格爾達卻並未在意。他知道，自己要面對的不是巨怪，而巨怪的對手也不是他。

掀開兜帽，露出了一張蒼老的面容，純白如絲的髮際兩邊可以看到尖尖的耳朵。半精靈的血統讓格爾達不僅具備了親和魔法的天賦，還有在昏暗下遠超常人的視覺。他的目光犀利，緊盯着遠處那個枯瘦的身影，那個操縱眼前這一切的敵人。

“萬物終將腐朽，一切皆為虛無！”那人彷彿在自言自語，嘴角泛起一絲詭異的笑意。他左手橫在胸前，手中握着一個半透明的水晶骷髏，在明月的照耀下流動着湛藍的暈光。

如果羅迪在這裏，只需一眼就能辨認出，這人正是一年前在城中殺死“冰霜詠者”維克納的死靈法師。

“來吧！法師的對手只有法師！”格爾達法杖杵地，一道墨綠的射線緊貼着地面，在夜色的隱蔽下急速向對方襲去。

綠光一閃，那人的身影化作無數碎片，四下散開消失。

“哈哈哈，腐朽的風送我遠去，留下愚昧無知的世人在毀滅中哀鳴……”狂妄的笑聲在曠野中回蕩，然後漸漸遠去。

“是鏡像！”格爾達臉色鐵青，眼角抽搐不停。“我們被戲弄了，東西一定在另一邊。”

一個裹着斗篷的青年男子大步走了上來，掀開兜帽，露出滿頭金髮。

“不要緊，那邊有她在。就算插上翅膀，那東西也別想逃掉！”

青年男子拔出腰間的長劍，直指越走越近的巨怪，金色的光在劍身上流轉，散發出無形而神聖的氣息。“晨曦之主宰，太陽不滅的光明！奉您之名，我將凈化一切罪惡、邪惡與不潔！”

說完，他高頌太陽之神的名號，在金光的籠罩下，向巨怪衝去。

“哼！教會的白痴！”格爾達注視着青年的背影，一臉的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