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

第一六二章

豆花突然想到了谷茬,現在革命勝利了,他不知道躲在哪裏呢?是戰死了,還是逃跑了?

想找到谷茬的心裏一日勝過一日,攪得她寢食難安。她托老宋幫她打聽過,都是杳無音信。她也明白,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谷茬的下落,無異於黃河裏撈針一般困難。

但豆花並不死心,就算谷茬戰死沙場,也多少有點音信吧。

她決定親自去大峪口走一趟,興許從大峪口能找到他一星半點的消息。

豆花搭了一條順流而下的貨船,船老大熟練地撐着舵。

到了當年擊沉小鬼子小火輪的那段河道,豆花關注船老大小心繞開。船老大黃河上行船多年,當然知道下面沉了小鬼子的一條火輪,他只是有些奇怪,就詢問豆花,她怎麼會知道這段河道下面有沉船呢?

豆花笑而不答,只關注小心就是。

到了大峪口,豆花有點故地重遊的感覺,街面基本沒有變化,大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河防團的舊址,變成了一所學校,有娃們讀書的聲音從裏面傳出。

豆花駐足良久,然後來到興隆客棧。客棧依然開着,門還是那兩扇大門,松木門板,角鐵鑲邊,只是店名又改回了豆花客棧。

豆花心裏想着,這肯定是喜子乾的,她了解喜子,自己在喜子的心裏還是有一席之地的。這也側面印證了一個問題,喜子現在還在大峪口,並且充當著一個比較重要的角色,否則,這店名也不是想改就改掉的。

豆花進了客棧,有一個老者,眼鏡戴到了鼻尖上,翻起眼睛,問:“你找誰?”

豆花在客棧院子裏轉了一圈,說:“喜子呢?”

那位老者有些疑惑,反問:“喜子?喜子是誰?誰是喜子?”

想了一想,“哦”了一聲,說:“你是問張定國同志,張經理的吧?原來這裏的老闆?”

豆花這才知道,這喜子隱藏的也夠深的,他的真名原來是叫張定國呢。心裏不由地有了一絲感慨,就對着那位老者說:“您是這裏的經理吧?喜子,不,張定國他現在在哪裏呢?”

老者說:“隨部隊南下了。你找他有事?”

豆花就告訴他,她叫豆花。

那老者指着客棧的牌匾,驚奇地說:“是你?”

豆花笑而不語,老者過來握緊了豆花的手,滿臉敬佩,說:“今天終於見到真人了,佩服!佩服!”

並自我介紹,他是這家國營客棧的經理。

豆花聽說客棧國營了,心裏有些許的安慰,本來,它就是為革命服務的。

可她不是來聽拍馬屁的,就打聽河防團最後的下落。

老者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說,河防團最後好像是起義了,至於有沒有谷茬這樣一個人的存在,他更不得而知了。

豆花此行雖然無功而返,但心裏多少有點平靜,河防團最後起義了,她真希望谷茬就在這支起義的隊伍裏面。

豆花重新返回了工作崗位,忙碌起來,暫時忘掉了這件事。

轉眼之間,已到了寅虎年的春節。豆花想着無論如何,也得回穀子地和公公婆婆過個大年,得回去給娘、給老穀子公公去上個墳,讓他們也有個念想。

除夕那天,直忙到下午,豆花才能騰出點空閑來,她領了喜歡,母子倆騎了一匹棗紅馬,踏上了回穀子地的路途。

這匹馬強壯、美麗,勻稱、高大,毛色閃閃發光,長鬃垂地,身似炭火,流瀉着力與威嚴,燃燒着火焰般的光彩。

馬似流星人似箭,母子倆騎在高大的棗紅馬上,只覺得身輕如葉,飄飄欲仙。所謂歸心似箭,駿馬踏雪無痕,沒用了多久,母子倆就回到了穀子地,回到了公公婆婆的家裏。

小小的穀子地,已經沉浸在了節日的歡樂祥和之中,紅彤彤的對聯貼滿了門框,紙糊的燈籠在寒風中搖曳。有那零零星星的炮聲已經響起,娃娃們都洗過頭臉,在村道上追逐嬉戲。有人挑了清水,灑在村道上,灑在自家院子裏,然後再打掃一遍。清水灑街,黃土墊道。鄉親們不是要迎接貴客的到來,他們是在滌盪自己的靈魂,表達着每個人內心的喜悅,和對美好生活的嚮往。

儘管大家仍不富裕,但心裏有盼頭,身上有力量,往前奔總是有期望的。

到了井台那裏,豆花勒着韁繩,信馬由韁,自己觀賞着這溫馨而又忙碌的小山村。雖然村容村貌沒有太大的改觀,但充斥在空氣中的那股子火熱的勁頭能夠感應出來,這是一股動力,更是一種希望。

來到公婆住的院子外面,喜歡一骨碌跳下馬來,歸巢的小鳥一樣,喊着“爺爺奶奶”,飛奔了進去。

早有老九和婆姨迎了出來,急不可耐地把孫子擁進了懷中。卻探出腦袋來,四隻眼睛往外面張望。

豆花牽着韁繩,跟在兒子的身後,也進了院子裏,見到公婆,叫一聲“爹”,叫一聲“娘”,把馬拴在一棵棗樹上。

院子裏,一個人背對着豆花,撅起屁股,正在那裏擺旺火。聽到院子裏有人進來了,扔掉手裏的木炭,轉身過來,驚喜地叫一聲“嫂嫂”,又叫一聲“小喜歡”,搓着雙手,忙不疊地迎上來,就要去摟抱喜歡。

是二棒!二棒回來了!

二棒伸出去的手落空了,喜歡並不認識這個人,怯生生地鑽進了豆花懷裏。

豆花把喜歡往二棒懷裏推,說:“喜歡別怕,那是你二爹(叔)。”

喜歡被娘推到叔的懷裏,委屈的想哭,他不滿意地小聲說:“娘,二爹是我爹嗎?我有幾個爹呢?”

聽到喜歡的這句話,現場的氣氛突然尷尬起來,喜歡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他爹長啥樣,對這個二爹,也沒有一頂點的印象。

剛才還歡樂的氣氛,讓不懂事的喜歡這麼一說,變得有點壓抑。

二棒掏出幾塊糖塊,剝一顆塞小喜歡嘴裏,說:“你爹工作忙,等他不忙了,會回來看我娃的。”

二棒和喜歡說著話,眼角卻瞟了瞟豆花,抱起喜歡,對豆花說:“嫂嫂,快進窯里。”

語氣聽着有些客氣,甚至有點歉意。好像豆花不是回到了家裏,而是來做客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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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婆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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