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

第一六一章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轉眼就到了公元一九四九的十月,全國局勢已成定局,十月開始的頭一天,一個偉大的聲音,從天安門城樓上莊嚴地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這聲音響徹了神州大地,這是一個激動人心的時刻,全國人民都心潮澎湃,為之歡騰,舊的世界已被打破,新的秩序正在建立,全國上下,每一個人都心懷憧憬,興緻勃勃地奔向未來的新生活。

開國大典這天,宋區長安排人早早就把一面鮮艷的五星紅旗,掛在了區政府那高高的鐘樓上,誰也沒有刻意組織,張家灣街上的居民住戶,商賈名流,販夫走卒,各色人等,都雲集在區政府的周邊。當收音匣子裏傳出那激昂的聲音時,全場歡呼,萬民激動,人們歡呼着,跳躍着,流下了發自肺腑的淚水,內心的喜悅溢於言表。

豆花也在歡樂的人群裏面,無數先烈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這一天終於來到了。在她的眼前,忽然出現了貨郎哥、老六、小粱、掃院的老吳……等等,無數英雄的身影,一個個出現在她的眼前。正是因為有了無數像他們一樣的英雄的付出,有了他們的犧牲,才換來了新中國的誕生,才有了今天嶄新的生活。

她甚至想起了賀團長,那個古板的晉綏軍河防團團長,他雖然沒少給她們製造麻煩,但面對民族共同的敵人——小日本鬼子,也是同仇敵愾,一往無前,沖在了最前面,不惜去犧牲自己的生命。

想起賀團長,又聯想起了谷茬,那次大峪口相見,再也沒有他的消息。現如今,國家回到了人民手中,國民黨反動派偏居一隅,跑到了孤島台灣,谷茬的命運又會怎麼樣了呢?

豆花收起自己的思緒,眼睛盯着那面迎風招展的五星紅旗,熱淚盈眶。她將右手按在胸口,心中默默念叨着:祖國你好!中國人民站起來了,從此可以挺直腰桿做人了!

豆花思緒萬千,激動不已。忽然覺得有人拽她的衣襟,扭過頭來一看,卻是五油。她就問五油:“人山人海的,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五油說:“可不是,為了找到你,我可沒少費勁。”

豆花知道五油找她,肯定有事。兩人一塊擠出人群,來到一處人少的地方,豆花着急地問她:“找我甚事?”

五油臉先紅了,她本來臉色寡黃,這樣一羞,臉色就黃裏帶紅,紅中有黑,就像夏天的火燒雲,斑斑駁駁,確實有些不大耐看,難怪候孩也看不上她呢,豆花自己要是個男人,面對她的這張臉,也有些膈應。

五油“哼哧哼哧”半天,才說出了個大概。

豆花一聽樂了,說:“這是好事,你還有甚為難的。”

五油的臉色又恢復了平時的寡黃,她支支吾吾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好,找你來幫我拿個主意。”

豆花說:“待會兒開國大典完了之後,我正好有點空,咱倆一起看看去。”

五油有甚麼事呢?有人給她介紹了一門親,她也是舉棋不定,一來是候孩一直下落不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萬一他再回來呢?

二來是,這次給她說的這門親,她不明底細,她也謹慎了一點,想探聽一下這個人的虛實,不要再步了候孩的後塵。她現在有兩個娃娃拖着,也正是需要男人幫襯的時候。要是遇到那人品不好的,挨打受氣不說,實際是害了兩個年幼的娃娃。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和兩娃過着自在。

豆花回了一趟區政府,托一位同事照顧一下喜歡。喜歡現在上了小學,放學后要是見不到娘,他會着急的。

一路上,兩人有着說不完的話。五油還是在擔心候孩會回來,豆花就一本正經地告訴她:“候孩肯定是回不來了,你想想,候孩那時候做了多少壞事,專幫着小鬼子禍害中國人,他能有好下場嗎?早讓人給打死了。”

豆花還沒有告訴五油真相,沒說給她,候孩就是她親自打死的,她不想給五油心裏留下陰影,只讓她早點死了那份心。

五油說:“有你這話,我就可以放心地找了,兩娃也確實該有個爹了。”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就到了一個叫貓兒溝的地方。

進了一處破殘的院落,土窯洞外面的牆上,掛着兩個大大的紅棗囤,緊挨着紅棗囤的,是幾排棗排。這棗排扎的齊齊整整,有邊有沿,一看便知是個手巧的人編的。

另一面牆上,掛了幾串辣椒。辣椒下面的一塊院子,打掃的乾乾淨淨,上麵攤滿了金黃色的玉米粒。有幾隻雞在玉米粒上偷吃,一隻土狗在院子的另一面,神情專註地盯着某一處地方,也許那裏有一個老鼠洞,它在等待老鼠出洞,打算來個狗逮耗子。

忽然,從土窯的門洞裏,扔出來一個笤帚圪垯,準確地扔在了偷吃玉米的雞們身上,一個蒼老而空洞的聲音傳了出來,是在罵偷吃的雞們。

雞們受到驚嚇,“呱噠噠”地四下逃奔,也驚動了那邊打算逮老鼠的土狗,隨即很不友好地吠叫起來。

不是因為雞的叫聲打擾到了狗,是這兩人陌生人的到來,引起了它的警覺。

狗叫驚動了窯里的主人,一個瞎眼老太太拄着拐棍出來,茫然四問:“你們找誰?”

隨後,窯里又出來一個男子。這男人戴了一頂草帽,臉上滿是汗水,看樣子是剛做營生回來。

男人走到院子裏,扶住瞎老太太,叫子聲:“娘。”抬頭打量起了來人。

這不看不打緊,一看把他高興壞了,忙鬆開他娘,叫道:“豆花,你怎麼來我家了?”

又對他娘說:“娘,來戚了。”

老太太就伸出手來,在空氣中亂摸,說:“來戚了?來戚好,我這就做飯去。”

豆花過去把自己的手塞在老太太手中,說:“大娘,我們坐坐就走,不吃飯的。”

老太太就有點不樂意了,說:“來家了,怎能不吃飯呢?是嫌棄我老婆子不幹凈嗎?吃,吃,非吃不可。哪有來戚了不吃飯的道理。”

就行動自如地走進窯里。

豆花忙跟進去,說:“大娘,我來幫您做。”

老太太一擺手,說:“一邊獃著去,我還嫌你礙事,和我兒子拉話去。”

豆花就回過頭來,對那個男人說:“疤拉大哥,我倆今天可是你的貴客,我給你帶婆姨來了。”

你說巧不巧,她們要找的那個人居然是疤拉。

疤拉娘眼睛瞎,可耳朵尖。老太太聽到了這話,更高興了,又出來院子裏,竟然不費吹灰之力,準確地逮到了一隻公雞,興奮地說:“我說呢,今兒個喜鵲老叫呢,是喜事來了。”

手起刀落,砍了雞頭,到一邊拾掇去了。

老太太的一系列神操作,把五油驚的一愣一愣的,低聲說:“大娘眼睛看不見,做營生也這麼麻利。”

疤拉說:“我娘這眼睛是為了掩護一個落單的八路,讓黃家窪那個狗漢奸給戳瞎的,眼雖瞎了,做營生啥事不誤。”

五油的心裏一緊,先生了幾分歉意,黃家窪只有候孩一個漢奸,這傷天害理的事,肯定就是那龜兒子乾的。

再看這一瞎一禿母子倆,都是善良的人,和他們在一起生活,自己吃不了虧。

接下來的事情順利多了,雙方互不嫌棄,又都相信豆花,有她在中間說合,五油帶着一兒一女,和疤拉過在了一起。

六六娘做為娘家,給五油陪了一個針線笸籮。

豆花既是娘家人,也是婆家人,陪嫁了好些衣裳鋪蓋,親自操持着兩人過上了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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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婆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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