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雷雨交加
此時烏雲密佈了許久的雨終於撐不住了,傾盆如注,其間夾雜着電閃雷鳴聲,夢雪在屋內有些害怕,下人便哄着她:“姑娘別怕,你看這個是芸姨娘給你準備的點心快來嘗嘗。”
金老爺拿了帕子看上面的字,乃是一首前人所作的:長命女春日宴,綉有一個芸字,但所贈予的人名字卻不是自己的。一時血脈賁張,怒火直衝天靈蓋,拿起帕子便往芸姨娘臉上擲。
芸姨娘見此情形,慌忙跪了下來,滿耳都是屋外電閃雷鳴聲,轟的她有些頭暈,解釋的話不知從何說起,她甚至不知道具體是怎麼一回事。
“你這蕩婦,原以為你悔過了,沒想到今日竟辱到我的頭上來了。”金老爺見她慌亂不語,心中已是料定她的不軌,邊罵邊拿起手邊的物件朝芸姨娘頭上砸去。
芸姨娘不防,登時頭上血流如注。她被這麼一砸,也不去管那流進眼睛裏的血,一身傲骨被激起。
她抬起臉雙眼直視金老爺:“若妾做錯了什麼,老爺只管懲罰,絕無怨言,但今日妾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竟讓老爺如此動怒。”
金老爺更是氣堵喉塞,欲要暴跳,抬頭看到屋內的紅燭,想到是自己的壽宴,極力忍住怒火怒罵芸姨娘:“你說你已悔過,卻是這般下賤,說到底是誰?”
芸姨娘被問的奇怪,便撿了那帕子看,一看到那帕子上飽含美好願望的字,此刻卻如針刺一樣,一下下刺的她心底一片寒涼,她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她想不明白,究竟是誰要害自己。她原也是庶出大家閨秀,自幼飽讀詩書,因家中被道中落被賣到金家作丫鬟,後來又金老爺納了妾。
想着好得也是京中有名氣的人家,總與普通百姓不一樣的。沒想到竟是一腔真心全都餵了畜牲。
她抬起臉去看小盤,哪裏有她的影子,她又看向趙姨娘,趙姨娘嘴角似乎帶着一絲嘲笑。嘲笑她的天真愚昧,痴心妄想。
一切都明白了,她自知辯解亦是無用,當一群人已經認定的事,任憑你口舌燦若蓮花也無濟於事。
於是她冷笑一聲站起身來,身形單薄搖搖欲墜。
“情字在人心,我嫁與老爺數載,老爺信也不信我?”
“老爺,許是誤會呢,有日妾外出買辦東西,曾見姐姐與一男子在當街講話,但兩人並無過分之舉,寥寥說了幾句就分開了。”
趙姨娘不等金老爺回答,便面色為難,猶豫的又添了把火。
“把這個蕩婦綁起來!”金老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對躲在門外的下人吼道。
“不勞老爺動手,我自以死明志。”芸姨娘冷笑數聲,淚水混着血流了滿臉。
說完便向旁邊柱子撞去,幸得被一旁的李媽媽拉住了。金夫人自嫁入金家以來,生了景止后,終日躲在屋內念佛,今日見如此動靜,便知事情非同小可。
想當初自己也是抱着一死的心與人私奔,卻被家族名聲所累只得心死入金家。如今看到芸姨娘這般,心生憐憫就叫了李媽媽悄悄去了芸姨娘身後。
一直沉默置身事外的金夫人,此時開了口:“家醜不外揚,此事如此喧鬧有辱家門,況今日是老爺壽宴,芸姨娘不可造次。”
“老爺今日過壽,忌血腥,芸姨娘以死明志,許是真有誤會,不如先送她去城外的惜月庵悔過,為老爺積福納德。”頓了頓她又向金老爺提議。
趙姨娘欲要講話,卻被一旁的王媽媽偷偷拉住了,便閉了嘴噤聲。
金老爺因自身是商賈出身,敬重官宦出身的金夫人,見平時沉默寡言的夫人此時開了口。
又看芸姨娘如此剛烈,心裏浮起一絲疑慮,只是已經鬧成這樣,不好收場,於是心煩意亂連連揮手。
“趕緊帶出去,現在就走。”金老爺滿臉厭惡之色,厲聲說道。
而芸姨娘,卻是再也沒有表情言語。她的心已經被這場突然而至的狂風暴雨澆得涼透了,於是頭也不迴轉身決絕而去。
“姨娘好生去吧,金子落入黃沙中,一時分也不清了,就別在做無用之功,好好活着就是了。”李媽媽陪着芸姨娘出去,趁人不注意,悄悄說道。
可憐夢雪正在別處嬉笑玩鬧,殊不知家中已是一場翻雲覆雨的變化。
芸姨娘身傷心死,本想見一見夢雪,又怕自己這副模樣嚇到她,於是拔下頭上的一支珠釵塞到李媽媽手中。
“李媽媽,我沒有什麼值錢的物件,只求您和夫人憐憫,多照拂夢雪。來世我定銜草結環來報。”
心裏又悲涼的想:往後這家裏的風雨,怕是沒有人為她遮擋了,是娘對不住你。
凄風苦雨的夜裏,芸姨娘隻身一人連個包袱都沒有帶,便坐了一輛老馬拉着的破車,凄慘出了金家。
城外,另一馬車載着金家嫡子景止快速奔來。“能不能再快點,已經遲了,再回去晚了,不知道老爺怎麼罰我呢。”景止在車內心急如焚不斷催促下人。
“止哥,你別急,都怪這鬼天氣,若是晴天,我們早就到家了,這邊山多,路多崎嶇不平,到了前面就好走了,我到時候在老爺面前幫您說兩句,老爺看這樣的天氣,或許就不罰您了呢。”車夫邊駕馬邊安慰他。
說話間忽聞車外,馬急急的嘶鳴了一聲,車內一陣劇烈搖晃,馬車竟是無頭蒼蠅般瘋狂亂鑽,景止一個不穩,被甩出了車外,腦袋撞到了路邊一塊石頭上暈了過去。
那車夫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馬車帶着車內的小廝一路亂沖,一會便不見了蹤跡。
雨越下越大如瓢潑一般,打得人眼睛睜不開。
一個頭戴斗笠絡腮鬍子的男子嘴裏咬着糖,趴在地上看了看景止,見還有微弱的氣息便要抱他往崖邊去,忽聞一輛馬車粼粼聲傳來,好似不知雨夜危險,一路急行。
那大漢稍猶豫:天黑,又撞了頭,就算此時不死,也活不久,於是丟了景止隱匿起來。
誰知那疾馳而來的馬車行至此處突有異響,車夫怕天黑路滑恐生事端,罵了句:“晦氣。”只得下了馬車檢查。
發現是釘子鬆了,偏沒帶工具,便去尋石塊,忽然一少年昏迷在雨地里呻吟,嚇得他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