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禪劫佛砂
訶梨帝母,女僧羅漢,不為兒童,只為禪劫佛砂。
易寒理清了這其中的關係,但也清楚這只是自己的猜測,很有可能出現與事實不符的偏差。
所以他憂心忡忡,卻最終沒有說話。
看向那乾涸的湖床,孤島聳峙的塔樓,易寒深深吸了口氣。
他知道將有一場大戰發生,而這一場大戰並非自己能夠阻止的。
作為青州靈玄司司主的唐蘊芳,在決定去請禪劫佛砂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不會回頭。
“蕭幫主,帶着你的人,可以走了。”
易寒沉聲說道。
蕭三愣了愣,隨即道:“好,我在塵土幫等易玄捕過來慶功,這一次覆滅流沙幫,易玄捕功不可沒。”
易寒看向他,目光閃爍,緩緩道:“別忙着高興,有一個問題你要好好去思索。”
蕭三道:“什麼問題?”
易寒沉聲道:“你是願意繼續做塵土幫的幫主,還是願意做一個足以影響羅天大陸的人。”
“雞頭與鳳羽,你需要做一個取捨。”
蕭三沉默了,他看着易寒,不禁道:“如果我們選擇前者呢?”
易寒道:“那你我以後分道揚鑣,誰也不欠誰的。”
蕭三皺眉道:“我選擇做後者呢?”
易寒笑了起來,輕輕道:“那就把幫主的位置讓出來,交給周凡,你來做副幫主。”
蕭三臉色一變,眼中寒意陡生:“易玄捕,你竟然在打我的主意。”
易寒道:“你可以拒絕,這沒有關係,正如之前所說,這兩個身份,由你來選。”
蕭三哼道:“我當然希望做後者,做一個足以影響世界的人物,但那是空談,不切實際。”
易寒擺了擺手,淡淡道:“那就要看你的格局了,信不信我易寒,你自己決定,去吧。”
蕭三看着他,思索了很久也沒說話,只是抱了抱拳,搖頭離去。
唐蘊芳還沒回來,楊武的命令已經吩咐了下去,所有玄捕帶着嫌疑人撤出松濤閣,並封鎖四周,不讓任何人靠近。
剛才的大戰,已經把周邊的居民驚醒,在玄捕的提醒下,也紛紛開始撤離。
月已至中天,夜已近半。
深秋的寒意籠罩着天地,霧氣漸漸瀰漫,遠處的閣樓變得朦朧起來,誰都不知道裏面藏着什麼怪物。
“嗯?你怎麼不走?”
楊武走到易寒身邊,神色有些凝重,道:“你修為不高,留下來會有危險,還是趕緊撤吧。”
易寒搖了搖頭,道:“我家小妹很可能就在塔樓里,我得留下來接她。”
楊武道:“我知道你妹妹,我會盡量保證她的安全,你留在這裏不合適,等會兒大戰爆發,我怕保不住你。”
說到這裏,他又笑了起來:“這一次你的情報至關重要,功不可沒,也算是為我、為咱們青州靈玄司保住了顏面。”
“此事結束之後,我會破格升你為旗官,跟着我做事。”
易寒笑道:“多謝楊大人栽培,不過...我留下來一方面是為了妹妹,另一方面...是我覺得不對勁。”
“不對勁?”
楊武下意識皺起了眉頭,道:“什麼意思?你發現了什麼?”
若是今日之前,他絕不會這麼緊張易寒的話,但今日已經證明,易寒顯然不是愚蠢之輩,他是一個天才,具備深邃的洞察力。
“關於佛門...有一個古老的傳說...”
易寒說出了之前的猜想,雖然說得很委婉,但楊武還是聽明白了。
他面色嚴肅,疑惑道:“你是說,你懷疑裏面是一個女僧,在效仿訶梨帝母?”
易寒苦笑道:“準確的說,我是懷疑她的目的,我總覺得她不是為了這五百個孩子,而是為了禪劫佛砂。”
楊武臉色一變,不禁道:“她拿禪劫佛砂做什麼?”
易寒道:“洗滌魔障,清除因果,助長法力。”
說到這裏,易寒嘆息道:“說實話,這一次孩童失蹤案雖然告破,但卻是疑點重重。”
“我們為什麼動用了那麼多的力量,卻查不到任何線索?”
楊武道:“因為那些孩童的父母親人,包括任何見證孩童失蹤的人,都被一種奇怪的力量洗滌了記憶。”
“他們忘記了孩子是怎麼失蹤的,提供不了任何幫助。”
易寒眯眼道:“佛門有洗滌記憶的手段,這不奇怪,但為什麼兇手不清除流沙幫成員的記憶?正因為流沙幫成員知道這些信息,我才能通過卧底知道這裏,查清案件。”
“這就像是兇手故意留下的破綻,等着我們過來查一般。”
楊武聞言身影一震,沉默很久,卻無奈搖頭。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退路了。”
楊武輕輕嘆了口氣,道:“無論兇手為了什麼,司主滅她之心,已然堅硬如鐵。”
話音剛落,一股強橫的氣息便從遠方傳來,唐蘊芳身穿黑衣,腳踩虛空,頃刻之間已至湖邊。
她手中端着一個小黑匣,只有巴掌般大小,卻散發著淡淡的金芒,給人以莫名的壓力。
魏伯明等人對視一眼,臉色都有些凝重。
楊武聽了易寒的話,有些不放心,上前道:“司主,我們真的要祭出禪劫佛砂嗎?我擔心...”
“有什麼擔心的事後再說,目前急迫要做的事就是抓到這個兇手,早一刻抓到他,五百個孩童就多一分安全。”
說完話,她雙手托起黑匣子,便大步朝前走去。
身影縹緲,氣勢磅礴,她直面前方億萬道魔紋,眼中殺意畢露,厲聲道:“是你自己出來伏法,還是要我親自動手?”
沒有任何聲音回答,只看到了前方魔紋涌動,又漸漸匯聚成了一張遮天蔽日的苦臉。
那猙獰的表情,痛苦的神態,讓人莫名心悸。
邪惡的氣息在天地之間席捲,彷彿下一刻,這張苦臉又要嘶吼出聲,撕裂天地一般。
“你是找死!”
唐蘊芳寒聲道:“禪劫佛砂一出,任何邪祟都會在頃刻之間化為灰煙。”
那一張苦臉張開了嘴,再一次發出了恐怖的怒吼。
那蓄滿了絕望、憤恨的力量,扭曲了塔樓四周的空間,狂暴的力量瞬間傾瀉開來。
唐蘊芳不退反進,口中默念法訣,雙手高舉小匣子,朝天一推,並同時結出了繁複的印法。
只見十指飛舞,繁複的印法化作光暈,全部灌注進了小匣子之中。
這一刻,時空彷彿都凝固了。
只見小匣子緩緩打開,無數道金芒從中激射而出,璀璨如烈陽,銳利如殺劍,瞬間照亮天宇,覆蓋大地,貫徹虛空。
一顆顆米粒大小的金砂飛了出來,直接將虛空都打出了細小的黑洞,佛光普照之間,一股純凈到極致的佛力洗滌四方。
“哇!”
易寒一口鮮血噴出,只覺全身都被佛光照穿了,趕緊退後跳上房屋,躲在房脊背後才好受了些。
他探出個腦袋來,朝前一看,只見楊武等人已是全力祭出了靈氣,死死護住自己,但卻也沒有什麼效果。
整個世界都像是在融化一般,包括前方那數之不盡的魔紋,在這佛光的照耀下,也直接崩潰。
塔樓顫抖着,裏面終於傳來了滄桑的聲音:“阿彌陀佛!”
隨着佛號響起,大地也震顫了起來,一道道黑光從塔樓之內衝出,整個塔頂直接炸開。
只見一個光頭老太婆穿着灰黃的僧袍,盤坐在塔頂,全身被黑霧籠罩,面目猙獰無比,雙眸赤紅,整個人宛如骷髏惡魔。
她雙手合十,身旁畫著一道道詭異的符文,有一滴滴鮮血在涌動。
一個老女僧,卻沒有絲毫的佛意,全身上下透着都是驚世的邪惡之氣。
唐蘊芳瞳孔一陣緊縮,寒聲道:“原來是佛魔作祟,真是罪該萬死。”
女僧抬起頭來,猩紅的雙眼似乎在滴血。
她緩緩道:“阿彌陀佛,貧僧法號伊桑,乃大喜山宗什喀巴寺佛老坐下第六位護法羅漢,特來南蠻中土尋砂,以清佛心魔障,還請諸位施主成全。”
這一番話,讓四周眾人愣住了。
唐蘊芳也是眉頭緊皺,疑惑道:“大喜山,宗什喀巴寺?呵!傳說中的西極域第一佛寺,來頭夠大嘛。”
“不過就算你是宗什喀巴寺的佛老護法,來我青州作案,靈玄司依舊照殺不誤。”
伊桑嘆息道:“並非作案,而是種因。”
“五百孩童皆在塔底,每日膳食不斷,沐浴佛光,絕無生命之憂患。”
“貧僧所求,不過是佛砂一粒,以洗清魔障而已。”
唐蘊芳道:“你來青州求禪劫佛砂,卻以綁架孩童的方式要挾,這就是護法羅漢的佛心?”
伊桑雙手合十,緩緩道:“魔障縛心,貧僧無可奈何。”
她滿臉的皺紋,看向眾人,道:“前年五月,數千佛徒前往大喜山朝聖,三步一跪,路遇風雪。”
“依貧僧之見,朝聖路上,坎坷磨難,是乃常事,故未曾施救,以至於數百佛徒死於大雪之中。”
“從此心負愧疚,久而成魔,污染了佛心,以至於如今肉身變成這副模樣。”
“前來青州,只為求砂洗滌佛心,祛除魔障,卻又因魔障作祟,犯下盜取孩童之大禍,實非我所願。”
說到這裏,他大聲道:“幸好貧僧還有佛意,未曾傷害任何一位孩童,請諸位體諒,賜貧僧一粒佛砂,助貧僧洗滌佛心,造福眾生。”
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
事情的邏輯很簡單,看到佛徒在朝聖路上遇到大雪,沒救,心中愧疚,產生了心魔。來青州找禪劫佛砂治療,卻又被心魔影響,反而犯了罪。
就這麼簡單邏輯,這個伊桑卻說得磕磕絆絆,可以看出,她並沒有她口中所說的那麼清醒。
但無論如何,眾人得到了一個最想得到的好消息——五百孩童,全部都活着。
一時間,包括楊武在內,都是重重鬆了口氣。
只要把這五百孩童送回家,這件案子,可以說是完美結案。
就算是事後被上頭知道了,得到的也只會是誇獎。
唐蘊芳也是喜出望外,忍不住道:“若孩童無事,一切自然好商量。”
“阿彌陀佛!”
伊桑施禮道:“施主若能借貧僧一粒佛砂,貧僧在洗滌佛心之後,會歸還佛砂,同時願在青州隱修十年,護此地平安,以贖今日囚童之罪。”
一個佛門的羅漢,願意護住青州十年,這意味着...十年內,青州絕對安全。
同時,若能好好利用,古法石板之事...或許還能用得上這位強大的羅漢。
想到這裏,唐蘊芳笑道:“伊桑大師佛心堅定,本司主自然願意成人之美。”
話音剛落,另一個聲音卻突然響起:“可惜她魔障已入靈魂,佛心已然蒙塵,所言皆是虛妄。”
易寒大步走了過來,厲聲道:“禪劫佛砂絕不能給她,她已然徹底墮落,應該將其誅殺,挫骨揚灰!”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變了顏色。